眾人定睛望去,只見樓船的船首出現了一道黑影。
袁耀仔細一瞧,這才看清那道黑影原來是兩個人,而且兩人前後貼得極近。
黃忠眯著眼,道:「站在後面的那人在用右臂勒著前面的人脖子,左手還拿著尖銳之物頂在其左腋,的確是挾持人質的手法,而且還很老道。」
黃忠目力極佳,哪怕是漆黑無比的夜裡,只要給他一點點燈火,就足夠他施展百步穿楊的本領了。
在跟隨黃忠習練射術和刀法之後,袁耀這才明白為什麼黃忠出場那麼晚,又是老將,卻還是能成為五虎將之一。
一半是天賦,另一半則是靠自律。
黃忠天生一副寬厚壯實的臂膀,而且視力遠超常人,這樣的身體天賦,是支撐他成為當世虎將的資本。
然而天下之大,人才輩出,光有天賦,但不勤加鍛鍊、注意保養,甚至縱情酒色都很容易使人遲鈍老化。
在這個不喝二兩酒你都沒法和人打交道的世界,黃忠不僅滴酒不沾,而且還不近女色。
還有每日晨昏的勤練不輟,以及平時對身體,尤其是手腳和眼睛的養護,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三人站在同一個地方,黃忠幾乎能看清船頭上兩人的一舉一動。
袁耀最年輕,視力比呂岱稍微強一點點,能看到是兩道人影。
而呂岱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看形狀動作才分辨出是人。
「少主,小心有詐!」
呂岱提醒道。
「且由末將去試探一二。」
袁耀點了點頭:「定公小心。」
呂岱朝著袁耀拱了拱手,轉身走向岸口,兩旁立刻跟上了七八個盾牌手作掩護。
黃忠也抽了一支羽箭,做好了應急的準備。
「吾乃呂岱,揚威將軍麾下昭信校尉,汝是何人?」
呂岱往前走了二十幾步,這才看清船頭的黑影是兩個人。
接著他又冒險往前繼續走了十幾步,赫然發現兩人的動作和黃忠剛才說的一模一樣。
黃將軍真神視也!
呂岱心中暗暗驚道。
「去,找個俘虜帶過來,看看前面那個人是不是蘇飛!」
呂岱對著身旁一個盾兵低聲命令道。
「諾!」
盾兵立刻轉身跑回陣中,去找俘虜去了。
甘寧的視力也不錯,呂岱的一舉一動也都在他的眼中。
而且他早就注意到了呂岱剛才指揮手下部曲的樣子,因此知道呂岱身份不低。
但呂岱出陣的時候,他又看到呂岱對著身旁一人拱手行禮,想來那人的身份比呂岱只高不低。
「呂校尉,就算我說出名字,估計你也不識得我。」
「但我身前這人,岸上一定有人認識;等你找來人辨識過了,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其實甘寧本來是想說出自己名號的,但他想了想,自己之前都是在益州折騰,也沒當幾天的郡丞,造劉璋的反更是小打小鬧,而且自己也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出身,說出名字估計也沒人認識。
另外,甘寧故意不說自己名字也是給蘇飛看的。
果然,一聽甘寧這麼說,蘇飛立刻轉頭看向甘寧,眼神很是複雜。
「你當真沒有和袁耀暗通款曲,相互勾結?」
「今晚的事是你誤打誤撞?」
甘寧笑了笑,也不搭話。
剛才他沒法解釋,現在也不用解釋。
岸上,見甘寧也看破了自己的動作,呂岱也不惱,只是笑道:「壯士既然敢做,何不敢當?」
「你若抓的是真的蘇飛,那就是為我軍立下了一件大功,揚名立威就在今朝,何不挑開來說?」
甘寧一想也是,自己冒險偷渡夏口,不就是為了投奔袁耀,一展拳腳、揚名天下嗎?
蘇飛卻是被呂岱的話氣得夠嗆,哆哆嗦嗦道:「難道真的是我錯了?你真是誤打誤撞?!」
甘寧輕蔑地看了蘇飛一眼,也不搭理他。只是深吸一口氣,對著岸上喊道:「都聽好了!」
「我姓甘,甘甜可口的甘;名寧,寧靜的寧!」
「還有,字興霸,高興的興,霸氣的霸!」
袁耀在岸上聽得只發笑:「這人還真有意思,剛才還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現在倒怕別人不認識他一樣,一個字一個字說。」
黃忠也咧嘴笑了:「這人聲如其字,頗具霸氣。」
袁耀笑了一陣,突然臉色一頓,撓了撓自己腦袋,道:「我怎麼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這名字聽起來好熟啊!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呂岱略作拱手之禮:「原來是甘壯士,失敬失敬。」
「既然甘壯士已擒住蘇飛,何不下船一敘?」
「只要驗明正身,我定當為你向我家將軍請功!」
一聽呂岱要為自己表功,甘寧勒著蘇飛脖子的手臂也不自覺緊了幾分。
「好!」
「你且等著,我這就帶他下船來!」
蘇飛忙急道:「甘兄,今晚是我蘇飛的不對,咱們還可以再談談!」
「只要你現在放了我,我保證既往不咎,還會在黃太守面前大大保舉你!」
「晚了!」甘寧冷冷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疑吧!」
蘇飛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他知道自己要是被甘寧挾持到岸上,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於是也不顧自己的手下還在身後,幾近哀求道:「甘兄,甘壯士,是我多疑了,是我千不該萬不該!」
「怪我沒有識人之明,怪我不能以誠待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千萬不要帶我下船吶……」
看著幾乎是哭求著自己的蘇飛,甘寧臉上略有厭惡之色。
「蘇兄,如果你是我,現在會冒著被人清算的風險,放了你自己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蘇飛瞬間面如死灰。
是啊,甘寧現在只要把自己獻給袁軍,就是大功一件。如果能得到袁耀的賞識和重用,以後平步青雲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憑甘寧目前展現出來的武力和他挾持人質的手法經驗來看,他幾乎可以十拿九穩地把自己帶下船。
只有他傻了,才會把自己放了,就圖自己一個空口無憑的許諾。
說實話,要是甘寧現在真把蘇飛放了,蘇飛還會在心裡罵甘寧是個傻缺,白撿的功勞不要,反而喜歡自己往火坑跳的那種大傻缺。
見甘寧要挾持著蘇飛下船,陳就等一眾樓船士卻不肯讓道。
雖然對蘇飛低三下四哀求於人的樣子大失所望,但陳就還是不甘道:
「甘寧,不,甘兄,只要你放了都督,我陳就保證不動你一根毫毛!」
甘寧則是厲聲威脅道:「都讓開,不想讓你們都督見血的話就給我讓開!」
陳就等人還是不肯後退。
撲通~
陳就忽然雙膝跪在了地上,紅著雙眼道:「甘兄,一命換一命,你放了都督,我作你的人質。」
「你?你算哪根蔥?」
「我是一部校尉,岸上和你搭話的那個也是個校尉,你把我獻給他,足夠了!」
「不自量力!」甘寧差點被陳就逗笑了。
「能抓一個都督,我為什麼要抓你一個校尉?」
「陳就!」蘇飛突然又開口了。
「你帶人乘走舸走吧……」
「想我蘇飛平日待爾等不薄,爾等今日如此待我,足夠了!」
陳就苦笑道:「我若是真的棄君而走,才是負了都督往日的提攜之恩。」
「況且就算我回去了,又有什麼臉面去見黃太守?」
「一切如實告知就好,今日夏口失守,由我蘇飛一人擔責,與爾等無關!」
蘇飛儘可能地挺了挺胸膛,想讓自己最後的形象高大一點。
甘寧回頭看了一眼岸上,只見呂岱身邊多了兩個身穿江夏軍衣甲、雙手被反綁住的俘虜。
再看眼前,陳就等人不僅不肯讓路,反而紛紛撿起了地上的刀劍,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難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