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烙了印記的匈奴人還是匈奴人嗎

  箭奴的事情只是個小插曲,董虎心下卻知道一個神射手是如何的危險。

  涼州、并州、幽州……甚至大漢朝的其他地方都不缺少善射的人,這些人大多都與戰場廝殺或是山林獵戶脫離不了關係,而能成為一個優秀射手,毅力、理智、敏銳或狡詐是必備的素質,其次才是箭術本身。

  董虎、董赤、董厚三兄弟自幼就算是個獵戶,那能不知道獵手有多大的危險嗎?但他最後還是將箭奴改了「董箭」名字,沒別的原因,就因他身上單薄且穿了十年的破爛皮襖。

  能養得起箭奴這樣的射手,無不是大家族,可他身上的衣物卻與他應該有的地位不相符,背叛自也不能說沒有道理,而半個時辰後,董嗣義在董虎耳邊一陣低語後,也充分說明了「董箭」並非沒有反叛的理由。

  董虎從未想過默默不語的七尺漢子會是殺了和連的人,但他什麼話語都未說,只是拍了新收的小弟兩下肩背。

  董箭是射殺了和連的人就已經很讓人意外了,更讓人意外的是中隊長白班竟掙扎咬出了百十個匈奴部族的「少爺」來,不僅百十個年輕匈奴將領被生生綁了起來,一兩千匈奴青壯也被大怒的北地營兵卒綁了個死死。

  百十個捆綁著的匈奴人跪在地上,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內無人開口,董虎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好一會……

  「本王的仁慈只有一次。」

  董虎一臉冷漠站在所有人面前,一一將百十個匈奴人看罷。

  「按照你們的話語,你們最後退出了……儘管本王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退出了,但你們預謀在你們的族內殺本王,預謀殺本王總是有這一回事情的,只因本王將你們的族人打亂重組了,斷絕……或者說降低了你們造反的可能性,你們這才退出的!」

  「所以,即便本王將你們全部砍殺一空,你們也是罪有應得!」

  鐵勒古只掙扎著伏在地上,顫抖道:「罪……罪將不敢辯解,我等……我等初時確實不知白班、仆骨善德等人陰謀,他們將我等罪將聚集在了一起,以此……以此要挾我等,我等這才犯了此等過錯,還請……還請大王明察……」

  董虎嘴角不屑翹了下,匈奴人與自己有仇,若能殺了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猶豫。

  「本王就算你們是被迫的,但你們終究是犯了過錯的,還是那句話語,本王的仁德只有一次!」

  「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選擇在臉上烙了字,你們可以不是董部義從的一員,該如何還如何,但只要還有下次,本王就會毫不猶疑剁了你們的頭顱。」

  「要麼自己在臉上烙字,要麼咱現在就把你們全砍了,省的你們日後再造反。」

  董虎掃視所有人……

  「按照你們的所作所為,本王本應該把你們全都砍了,或是剁下一根手指淪為奴隸。」

  「現在本王給你們一次仁德機會,你們有半日選擇的機會。」

  董虎看向董嗣孝。

  「嗣孝,把他們帶回去,明日午時前,但凡是他們的族人,為父要麼看到『董』字活人,要麼看到冰冷無頭屍體!」

  「與他們無關的其他匈奴人,全都放了,讓他們的大隊長、中隊長、小隊長各自領回去,但要與他們說了清楚,不得故意欺辱自己的弟兄!」

  「元瑜,這段時間裡你要勤勉些,嚴肅軍規軍紀。」

  董嗣孝、阮瑀忙上前抱拳。

  「諾!」

  董虎擺了擺手,數十兵卒上前,將大帳內所有俘虜全都趕了出去,將他們送入臨時俘虜營中。

  「虎娃,普通的匈奴人可以留著,留著這些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蔡邕是真的有些後怕了,幸虧眼前的小子是個謹慎小子,沒有聽從自己話語,更沒有前往匈奴人營地,要不然……自己和親閨女都得死在匈奴人營地里,一想到當日如此兇險,心臟就亂跳不止。

  董虎看向蔡邕的目光很有些怪異,可他又哪裡知道老好人是真的怕了,但他也不怎麼在意。

  「虎娃還以為先生又要罵咱殘暴不懂仁德、寬恕之道了呢!」

  董虎取笑了老好人一句,又一陣嘆息搖頭。

  「若刺殺之事發生在廉縣,咱虎娃還能這麼做,甚至趁機將所有匈奴人殺死或剁了手指,但咱們已經錯過了時機,現在若把人都殺了,他人會認為咱們為了權利而殺人,即便此事是真的,也會被人構陷,比如涼州一群羌人,比如正在太原郡造反的匈奴人,比如……朝廷。」

  前兩句話語還能讓蔡邕點頭認同,可聽到渾小子又將八竿子打不著的朝廷牽扯上了,就有些瞪眼不悅……

  「先生也別說咱虎娃渾,朝廷給咱上眼藥水可不是一次兩次了,咱不說韓遂那老小子,不說那皇甫嵩跑去美稷單于庭的事情,不說萬年公主、盧尚書要說和咱與魁頭的事情,就說咱借糧給代郡、上谷郡烏丸人的事情,咱虎娃都讓小公主做了咱的大長使,咱都讓郭公公做了護烏丸校尉,咱更是把十副將全都調離了平城……包括咱自己也跑來了朔方郡。」

  「先生你自己說說,咱離開平城時,僅往高柳縣咱就運送了五十萬石糧食,咱俘獲鮮卑人的百萬頭牛羊也都在高柳縣,咱為了保護公主殿下的安全,除了文遠留在高柳縣外,咱可有留下一個搗蛋的人?」

  「可即便如此,那皇甫嵩、朱儁等人還能跑去了高柳縣,也幸好咱不在平城,否則咱一定將他們全砍了腦袋!」

  蔡邕張了張嘴,最後又是一聲輕嘆……

  「虎娃你……你的性子……」

  「唉……」

  蔡邕的政治神經比他人遲鈍一些,可即便如此,也是能看出皇甫嵩、朱儁跑去高柳縣的目的,越是知道越是沒法子在這些事情上多說什麼。

  韓遂造反了,把整個涼州禍禍的不成樣子,於夫羅、呼廚泉也造反了,儘管還沒有進一步消息,蔡邕又如何不知面前小子的精明,他若調動朔方郡兵馬,被安置在離石縣的五萬匈奴人肯定是鬧騰大了,鮮卑侵入幽州,張純、張舉、烏丸人蘇仆延、丘力居等人造反……

  蔡邕苦笑,心下也不得不接受眼前匈奴人的事情,不得不接受朝廷也是構陷扯腿中的一員。

  老好人不笨,可以說他是當代第一史學家,他不是不懂各種陰暗的事情,只是他對政治有些遲鈍,性子又敦厚老實,就比如他在對待他的學生王粲王仲宣時,原本應該是學生恭恭敬敬等待先生的召見,而蔡邕呢?身為先生的他卻跑出大門外迎接學生,董卓死後,滿朝文武皆拍手歡慶,獨獨蔡邕一人嘆息,也因他的嘆息而被王允整死在了牢獄,王允弄死了他後,滿朝文武也不與王允沾了,為何?還不是因為蔡邕敦厚老實緣故?這麼老實的人都容不下,王允又能容得下誰呢?

  蔡邕性子敦厚老實,對政治有些遲鈍,但不代表他不能看出來他人的算計,畢竟他是個活著的史書,在董虎說出「羌人、匈奴、朝廷」後,他就知道臉前小子在忌憚著什麼,知道他又想做什麼……

  看著蔡邕低聲輕嘆,董虎知道他想了明白,沉默了片刻……

  「咱虎娃不在乎些許名聲,砍了百十顆頭顱……除了撒氣外,剩下的都是不利弊端,留著他們的人頭呢?此事也就坐實了他們欲要謀害咱的性命,畢竟他們還活著呢,若他人不信,親自詢問他們也就是了。」

  「美稷匈奴殺了咱的大長使,殺了河湟谷地的大長使,無論誰來評這個理,那也是美稷匈奴率先挑起的戰爭,咱虎娃帶著將士們砍他們的頭顱,搶奪他們的牛羊,那也沒有任何過錯!」

  「逃入北地郡的匈奴人沒了牛羊,逃入富平縣的北地郡、安定郡百姓沒有糧食活命,咱虎娃借給他們糧食活命,借一還一,沒有賺他們的糧食、牛羊,即便對於那些深恨咱的匈奴人來說,咱對他們也是有活命恩情的!」

  「可是呢,他們吃了咱的牛羊,卻要舉刀砍咱們的腦袋,這會讓他人如何看待呢?會讓與他們群毆過的富平縣百姓如何看待?先生今日也是見了,根本沒讓咱的兵卒動手,北地營兵卒自己就把所有匈奴人綁了起來。」

  董虎笑道:「北地郡匈奴人算是完了,已經成了北地郡所有百姓排擠的對象,而咱沒有砍下的百十顆頭顱呢?因為他們做下的事情而讓一兩千匈奴族人一起倒霉,更是讓整個族群成了北地郡百姓排擠的對象,他們在族中也甭想繼任族長、頭人,咱就算不殺他們,他們自此也成了個廢物。」

  「殺與不殺又有什麼區別呢?」

  董虎拿著酒水來到一臉驚愕的蔡邕面前,邊為他倒著酒水邊開口……

  「殺與不殺都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今日之事而讓一兩千匈奴族人遭受烙刑,日後也肯定會被軍中羌人、漢人欺負,這些人就算想造反,他們也沒有了統領匈奴人的威望,已經失去了造反的能力。」

  「先生當能看到,當他們出現在北地營軍中,他們就是北地郡匈奴各部未來的繼承人,原本他們是有很好的未來,但今日後,他們會失去所有,失去族人的支持,可這個時候,咱虎娃支持他們,讓他們獲得原有的地位,腦袋上有咱董部義從特有印記的他們,日後……」

  「他們是匈奴人呢?」

  「還是我董部義從的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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