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定胡碑》號子

  「你的那個什麼傭兵整的怎麼樣了?」

  李寬突然開口,董虎瞳孔縮了下,又笑道:「僱傭兵也就那回事,都是些想要保家護國卻入不得門的鄉民,大公子與虎娃也就胡鬧些,這才瞎整了支鄉兵。」

  一聽到「胡鬧、鄉兵」字眼,李寬又有些擔心。

  「虎娃,你與咱老實交待,你們能擋住那些該死的參狼羌嗎?」

  董虎神色鄭重了些,左右看了眼,見他如此,李寬擺了擺手,房內一些婢女、僕人全都一一低頭退出房間。

  「此處無外人,你與咱仔細說一說。」

  李寬再次開口,董虎略微思索了遍,問道:「大人覺得叔父本事如何?叔父的家小皆在臨洮,若叔父不認可大公子,敢輕易帶走臨洮城內所有兵馬嗎?」

  李寬一愣,又不由微微點頭,都是隴西郡本土豪強,彼此較為了解,李寬雖看不上董卓的粗魯,卻也認可他的本事。

  董虎說道:「隴西南部校尉僅有五六百兵卒,僱傭兵卻有兩千,虎娃是這麼想的,虎娃領千卒在城外藏起來,大公子和華雄將軍領千人依託城牆防禦。」

  「有千人守在城頭,足以保證臨洮城萬無一失,就算虎娃本事不濟,死在了城外,大人也絕對沒有丁點過錯,平叛大軍前來狄道後,大人也能用參狼羌作亂為由,要求皇甫嵩將軍分出一支兵馬保護隴西郡。」

  「皇甫嵩若是給大人一支兵馬自是最好,若不給,一旦隴西郡出了意外,那也與大人沒有丁點關係!」

  董虎說道:「這是虎娃本事不濟,死在了那狼孟手裡情況,若虎娃一舉弄死了那狼孟,大人就有了帷幄運籌、決勝千里之功,無論平亂大軍最後結果如何,大人都有功勞,憑此功勞,興許入朝任大吏亦不一定。」

  李寬很滿意點頭,笑道:「不錯不錯,若瑁兒能一舉平定參狼羌作亂,咱絕不虧待了你們!」

  董虎又露出些苦笑,嘆氣道:「大人您也知道僱傭兵都是些什麼人,更是知曉大公子、虎娃的情況,若皇甫將軍領兵前來,還望大人能照拂僱傭兵一二。」

  李寬扶膝起身,或許是太胖了些,竟一下子沒站起,董虎忙上前將他攙扶起身,自己肩膀卻被李胖子重重拍了一下。

  「只要你們給咱長了臉面,咱就不虧待了你們!」

  李寬又拍了拍董虎。

  「參狼羌愛鬧騰,護衛鄉民沒有刀兵可不成,臨走時,從庫里取千人刀兵。」

  董虎大喜,忙贊道:「還是大人豪氣,虎娃一定勤勤懇懇守在大公子左右,絕不敢讓大公子、嫂嫂受丁點委屈!」

  李寬對董虎還是了解一些的,知道他為了董瑁打了不少董卓將領,知道董瑁在僱傭兵營中的地位。

  大西北豪強都是一個性子,宅院大差不差都粗獷些,只是李家走的是文人路子……儘管子孫都沒啥大才,沒整出個名士什麼的,家院也比董府奢華些。

  董虎自十歲便跟著一幫鹽商販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容易獲得他人好感,更何況他還白送了李寬一個老大的功勞。

  參狼羌暫時還沒有露頭攻打臨洮,在董虎離開臨洮時,特意交代了董小乙、大丫他們,一定要將臨洮空虛事情傳揚的整個臨洮人人皆知,一定要把所有人弄的人心惶惶,並且將消息送入參狼羌。

  做這些時,董虎並不敢百分百肯定狼孟會冒頭,那狼孟是個真正瘋子,把自己老爹剝了皮做戰鼓,拿自己親大哥的人頭做酒杯,甚至把親妹妹當成狗養在腿邊,據說還養個怪物一樣的兒子或弟弟……

  董虎知道狼孟是個瘋子、變態,卻也知道那瘋子儘管殘暴,人卻極為謹慎,他並不能百分百肯定那瘋子會上鉤,可當他通過孟都的嘴傳給北宮伯玉後,他就有了百分百把握。

  李寬很給力,一頓飯後,就讓人帶著他前往府庫,不僅給了他千人兵卒所用刀兵箭矢,還贈送了五百皮甲,對於李寬來說,給誰都是給,皇甫嵩前來後,府庫里的東西是想保也保不住的,與其便宜他人,還不如便宜自家女婿呢!

  不僅送了刀槍劍戟,大冬天還徵募了百輛馬車拖拉,這也讓董虎心下頗為得意。

  有了車隊拖累,再加上漫天的風雪,自狄道返回臨洮也足足用了半個月。

  路上無驚無險,直到臨近臨洮二十里時,一名臨時充當探子的車夫急匆匆跑來,說是前面出現千人賊寇,乍一聽到車夫話語,董虎也嚇了一跳,以為參狼羌已經殺來了,慌忙打馬前往查探,正如車夫所說,確實有千餘人向他奔走而來,但不是賊人,而是他的僱傭兵。

  為了足夠的保暖,每個人都有皮帽子、羊皮手套、護耳、護脖、面罩、護膝,大西北不缺破皮子,都是窮哈哈,雖樣式差了些,也跟乞兒一般破破爛爛,至少還是人人暖和的。

  「轟隆隆」奔走的千餘僱傭軍,僅看著隊列,董虎就知道一個多月里,沒有人太過偷懶,臉上也多了些滿意微笑,對著前來迎接的華雄、董小乙、大丫就是一個重重擁抱。

  董虎捶了下華雄胸口,笑道:「不錯不錯,你們還沒有太過偷懶,看看,大頭領給你們帶來了些什麼好東西!」

  「哈哈……」

  董虎一想到能從李寬嘴裡摳出一千卒所用刀兵,就不由一陣暢快大笑。

  華雄卻是一臉的苦澀,苦笑道:「大頭領你卻不知,此時的臨洮城全都亂了套,不僅太守大人讓人詢問,縣令、校尉大人更是一日三登門,若那幫參狼羌不來攻打,咱們可真的撐不住了。」

  「呵呵……」

  董虎一臉笑呵呵拍了拍華雄肩膀,從大丫手裡接過酒囊,先是送到華雄面前,華雄一臉苦笑擺手拒絕。

  飲下了口酒水,董虎側頭看向蒙著半張臉的大丫,又向華雄一笑。

  「大丫能文能武,處理雜務最是心細,華雄將軍可否心動?若是心動,不若追求一二,興許可以抱得美人歸!」

  華雄不由看向瞪來的大丫,就又是一陣苦笑,但他還是擔憂臨洮縣內的混亂局勢,嘆氣苦笑道:「華雄心下著實無底,那狼孟真的會殺入臨洮嗎?」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啊……」

  董虎突然說了句讓華雄呆愣話語,將酒囊送還給大丫,拍了拍華雄肩膀,咧嘴一笑。

  「華雄將軍,你可不如小乙、大丫沉穩,你看看他們,哪有擔憂?」

  華雄再次看向瞪來的大丫、小乙……

  「放心吧,那個死變態一定會殺過來的,估摸著時間……一個月內吧,最有可能會在年關時。」

  「啊?」

  華雄心下一驚,想要仔細詢問,董虎卻只拍了拍他肩頭。

  「有什麼話,還是回家再說。」

  董虎回頭大喝。

  「回家不積極——」

  「腦子有問題——」

  兩三百車夫本能的一陣大喝,聽的華雄又是一陣呆愣,董虎卻大手一擺。

  「回家——」

  董虎翻身上馬,從大丫手裡接過大旗,向後咧嘴一笑,仰天怒吼。

  「日月所照——」

  「皆為漢土——」

  「江河所至——」

  「皆為漢民——」

  「給老子吼起來——」

  ……

  「日月所照——」

  「皆為漢土——」

  ……

  「回家不積極——」

  「腦子有問題——」

  ……

  「回家——」

  ……

  董虎挑旗,大漢旗咧咧作響,過千漢子隨著《定胡碑》號子怒吼,一時間氣勢沖天……

  大軍前行,鬼神避之。

  震天軍號滾滾若雷,拄著拐杖站在城頭的董瑁面露淡淡微笑,頭也不回淡淡開口。

  「日月所照皆為漢土,江河所至皆為漢民……」

  「孫縣令、劉校尉,有如此雄壯鄉勇,可否讓兩位大人安心?」

  縣令孫營、校尉劉勝面面相覷,天天都能看到僱傭兵前後左右的,對於這些小兒科事情,縣令孫營或許不明所以劉勝卻從來都不屑一顧,這些左右什麼的都太小兒科,可現在……

  孫營搖頭輕嘆道:「《定胡碑》太過霸道,老夫也未想到,一幫民壯僅憑《定胡碑》碑文,竟也有如此氣勢。」

  校尉劉勝不由大點腦袋,好像民壯就算有了如此氣勢,那也還是不堪一擊的民壯一般,董瑁只是淡淡笑意看向滾滾而來長龍……

  「孫縣令也就罷了,年歲已長,能讓臨洮百姓安居樂業已是莫大的功業,但劉校尉……或許因這些民壯鄉勇,重回雒陽帝都也不一定。」

  劉勝一愣,皺眉道:「大公子這是何意?」

  董瑁看向越來越近的千餘傭兵,嘴角微翹笑了笑。

  「何意……」

  「那狼孟雖是個瘋子,卻也非愚蠢之人,豈能看不到臨洮此時的民心恐慌?」

  「若在劉校尉的指揮下,一舉平滅了兩千羌賊……」

  「呵呵……」

  董瑁低聲輕笑,劉勝心臟一陣鼓動,他早就厭惡了臨洮這個偏遠小地方,深夜更是不知有多少次哀嘆,之前極為不滿董卓將兵卒全都拉走,可現在……

  上一刻鐘,他是怎麼看傭兵,是怎麼的厭惡、膩歪,可下一刻,心境不同了,看出的東西也多了。

  西北人性子悍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尤其是不善言語的西北人,很少與人推推搡搡半天,而是很突兀的上前就是一拳,先把拳頭砸在他人臉上再說。

  敢加入僱傭兵的,雖說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理由,但有一點是所有人共有的,那就是都不拿自個命當回事的人。

  僱傭兵與義從胡還有些不同,義從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僱傭兵,是朝廷或將領招募的僱傭兵,與徵兵有著很大的不同,待遇要比徵兵好了太多,也正因待遇太好,戰力浮動很大,尤其是待遇降低後。

  僱傭兵呢?一天兩斤糧食,大肚漢一頓就要吃兩三斤,一天兩斤糧食還不夠一頓飯吃的呢!

  沒有餉銀,沒有裝備,什麼都沒有,若不能擊敗對手,不搶些戰利品,他們屁個東西都得不到。

  對於僱傭兵來說,只有勝仗,只有不斷獲勝,他們才能發財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