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走為上計(下)【第三章奉上】

  董卓目光凝重,董虎跪地低頭……

  「朝廷難道不知二十萬人意味著什麼嗎?難道他們真的願意看到二十萬人手持兵刃?」

  「陛下、內廷宦官是貪心廣宗、下曲陽內財貨,可若咱們奪下城池後,肯定會第一時間打壓、逼迫叔父,叔父或許會不在意外面的二十萬人,即便散去了,只要朝廷給個萬戶侯也算不錯。閱讀」

  「若是百年前,或二十、十年前,虎娃也會毫不猶豫散去手中所有兵馬,可現在不同了,天下就要亂了……是真的要亂了。」

  董虎低頭輕嘆。

  「自東西兩周,自秦漢以來,叔父何曾見到過如此大規模農人作亂?黃巾賊不是羌人作亂,不是匈奴、鮮卑、烏丸侵邊擾漢,不是益州蠻、板楯蠻造反,不是九江蠻、荊州蠻、交州蠻造反。」

  「匈奴、鮮卑、烏丸可以看之為大漢朝之外敵,侵邊擾漢很正常,因為這是大漢朝與外敵的關係,彼此發生戰爭也再正常不過了。」

  「羌人、益州蠻、板楯蠻、九江蠻、荊州蠻、交州蠻都是偏遠山林蠻人,因貧窮,因困頓,因不滿大漢朝的人頭稅、更賦稅而造反,根子還是因人窮,這些都是大漢朝幾百年來一直存在的難題。」

  「可富裕平原之地的黃巾賊呢?即便是因被一些人蠱惑,可若真的心無怨念,中原老實的農夫又如何會造反反叛?」

  「秦一統六合,始皇威震天下,然陳勝吳廣一起,始皇一死,天下諸侯頓起逐鹿中原,與今日雖看似不同,但以侄兒看來並無不同,今日黃巾賊幾若當年秦漢之時陳勝吳廣,今日看似平定賊人,然卻未能剿滅清淨,朱儁在宛城殺敵數萬,卻被賊人逃散過半,或向西逃入川蜀山嶺,或往南逃入荊襄水澤,或躲入揚淮。」

  「朱儁太過嚴苛不納賊降,逃入山林之賊也定然不會再降,看似太平,他日必起反覆,朝廷肯定清楚,如此就需要如叔父這般鎮邊大將鎮守,叔父當知養賊自重之事,這些中原鎮邊大將常年執掌軍政大權,且是與內廷宦官不和之人擔任鎮邊大將,一旦手握一地軍政大權,又豈會再被內廷打壓挾持?一旦陛下病逝,一旦天下風聲再起,天下又是如何情形?」

  董虎也不知道說了這些話語會對董卓產生怎樣的影響,但他知道,無論說與不說,董卓都會本能的保存實力,就如他始終掌握一系嫡系軍隊一樣,但在董虎記憶里,反倒是張溫、皇甫嵩、盧植、朱儁四人,他們雖統領了千軍萬馬,到頭來卻是一場空,與大漢朝的常將一般無二,只有戰時徵調兵卒權力,戰爭結束後,屁個兵卒也無。

  董卓被人打壓了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裡有無兵馬的區別,無論董虎有無說了這番話語,董卓都會本能的保存手裡的兵馬。

  本能是本能,但董卓還是不確定董虎話語裡的大亂情形,而且皇帝活的好好的,也比董卓年輕的多,誰活過誰還不一定呢。

  皺眉了好一會……

  「你也別與咱瞎灌藥水!你虎娃就是太混帳!這種愚蠢無腦的話語又豈能胡亂與人說?」

  「咱打你,你可是服氣?」

  董虎低聲嘟囔……

  「虎娃知道自己犯了錯,叔父打咱……咱何時有過不滿……」

  「哼!」

  董卓不由冷哼,但他還是不確定渾小子話語……

  「你說……咱現在裝孫子更有利些?」

  董虎不由露出苦笑來……

  「不僅叔父要裝孫子,咱虎娃也要裝孫子,但咱估摸著……數月內,韓遂那老小子很可能會偷襲允吾城,羌人很可能會再次反叛……」

  「什麼?」

  董卓一驚,隨即又皺眉片刻,默默點頭。

  「是了,你將允吾城還給了那蔡伯喈,你能帶著精銳前來中原也是他們一致薦舉,肯定是因你在他們背後,讓他們極為難受……不行!咱得立即去信瑁兒,得讓我兒小心韓遂那老小子!」

  董虎若不開口,董卓或許不會注意,或是之前就注意到了,但因中原平亂占據著他絕大部分精力,這才刻意將羌人事情遺忘,但此事關乎到了日後再次乘勢崛起,那就不能再如此疏忽了。

  見董卓意識到了河湟谷地的兇險,想要警告兒子董瑁時,董虎連忙將他拉住。

  「叔父不用太過擔心,虎娃在臨來時已經交代了清楚,況且大公子也絕不是無腦的陳懿,絕對會小心防備著韓遂老小子的。」

  董虎又說道:「若韓遂再反,肯定會在允吾城屯重兵堵著河湟谷地,但不管堵與不堵,侄兒都不準備讓河湟谷地再為大漢朝拼命,至少短時間內是如此。」

  董卓一愣,隨即就明白了董虎想要做什麼,不由微微點頭,又是一臉的不屑。

  「既然這麼想按著咱,那就讓他們按著好了,看誰最後倒霉!」

  「哼!」

  董卓被人按著二十年,心下如同被擠壓的皮球,又似倔強且處於叛逆期的孩子,越是按著越讓他惱怒,但他還是惱火董虎總是弄出一坨子麻煩事情,對他又是連連狠敲腦袋,但當叔侄倆出現在外人面前時,又成了另一個樣子,除了狠狠訓斥幾下也就沒有繼續處罰,這也讓董旻、牛輔等人一臉的無可奈何。

  董旻、牛輔不敢在董虎的事情上太過多言,誰沒說到點子上,都會被董卓一陣惱怒訓斥,吃了太多虧後,也就都學聰明了,但凡虎娃的事情,那還是少多嘴為好。

  他人不知道叔侄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就在郭勝、高望兩人有些憂心時,董虎尋到監軍長使劉勝,將中軍五萬兵卒中董部義從全都抽調了出來,將五萬兵卒全都送給了清河王劉蒜後人的劉勝。

  冀州大小諸侯國(縣)百十個,是劉姓宗室打堆的地方,但與董虎所知道的其他朝代打壓宗室一樣,漢朝也很是打壓宗室,以至於宗室王侯雖多卻有名無實,若不是後來劉焉上奏什麼州牧事情,劉焉、劉虞、劉表也休想成為州牧,更不可能成為一地真正諸侯。

  冀州王侯頗多,真正權利卻在國相手裡,天下不亂還罷,天下一旦大變,國相若想一舉拿下劉姓宗室,也絕對不比抓雞仔困難了。

  可若劉勝手裡有了五萬兵卒,那就不同了,即便事後五萬兵卒留在清河郡成了耕種百姓,因受到劉勝照顧,只需要一聲招呼,拉起一兩萬人不再話下,憑藉著打過幾次仗的兵卒,再加上百十個宗室王侯幫助,無論誰想真正掌握冀州,那也甭想太過容易。

  董虎尋來劉勝,一番秘議蠱惑,讓他真正掌握五萬兵馬,先提前給袁紹挖個坑再說,看他到時候如何對付一干赤膽忠心大漢朝的宗室!

  將十萬後軍扔給了董卓,反正混帳了一回,再混帳一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二十萬大軍驟然加速,殺向張寶堅守的下曲陽……

  九月中,董虎領十萬大軍率先抵達下曲陽,第一日圍著城池轉了一圈,僅讓十萬俘虜在城外勸降一日,第二日……

  「殺——」

  五萬兵卒不計傷亡狂攻東城半日,兵卒數次登上城頭又被驅逐出去,但也因董虎不計傷亡的強攻,迫使著張寶不斷從其他城頭抽調兵力,雙方激戰一日,臨近日暮時,又一支五萬卒突然不計傷亡狂攻南城,僅半個時辰,東城告破……

  「將軍,快……快向西城撤——」

  一名裹著黃頭巾悍勇大漢怒吼,提著斧怒吼沖向董重。

  「殺狗賊——」

  悍勇大漢怒吼,頓時引起董重注意,但卻沒有仰天怒吼,提著兩柄手錘沖向板斧大漢,百十個披甲親隨大驚,驟然暴吼揮舞手錘跟隨……

  「殺——」

  「當——」

  炸響聲讓董重微側了身子,利斧划過,不等大漢變招回砍……

  「砰!」

  董重一膝重重撞在漢子小腹,又一個衝撞將因疼痛想要彎腰漢子撞翻,手中大錘與之同時落下……

  「死——」

  「噗!」

  手錘重重砸在毫無防禦的腦袋上,僅一擊便殺了一將,董重腳步卻未有停頓。

  「殺——」

  董重親領一千披甲悍勇強登上城頭,後面無數軍卒蟻附吶喊,無數兵卒瘋狂爬上城頭,僅片刻,城頭上儘是董部義從披甲卒。

  「投降不殺——」

  董重怒吼,無數登城兵卒怒吼,無數黃頭巾或瘋狂向西城奔逃,或丟掉糞叉跪在地上雙手高高,嘴裡還茫然大叫著投降……

  城下堆了一層又一層屍體,五萬大軍強攻城頭一日,在董重拿下兵力不足的南城後,黃頭巾拼死堅守的東城終於崩散,無數兵卒如同沒頭的蒼蠅一鬨而散。

  看著無數兵卒湧入城內,受了傷的張寶再次口吐出一口鮮血……

  「蒼天……蒼天已死……」

  張寶滿眼淚水,崩塌了的信念如同噬心的毒蛇撕咬著脆弱心臟,唐周的告密,兄長的病逝……

  「黃天當立——」

  張寶奮力怒吼,口中鮮血狂噴,依然仰天怒吼,像是在控訴這個世界,又像是向蒼天發出不甘怒吼。

  「噗……」

  張寶無力摔倒,一干護衛大將大驚,神上使張牛角一手將張寶抱住,當看到沒了神采的雙眼,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瞬間衝上心頭……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