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塞,隴西郡太守府,一名奴僕急匆匆跑入,提著衣擺一路跑入內宅,跑到正在書寫大字的韓遂面前。閱讀
「主人,夏校尉並未與那些賊人交戰,而是讓劉司馬暫為董家小兒司馬,說是令那董家小兒前去臨洮平叛,又令劉長使前往冀縣……」
奴僕把十里外兩軍對峙情景說了一遍後,韓遂面上無一絲異樣,但竹片上多了一團污墨,隨著他隨意擺手後,奴僕磕了頭退出房門……
「啪。」
韓遂隨手將一團污墨竹片扔在地上,又拿起一片……
「啪。」
又一竹片扔在地上。
「啪!」
「嘩啦!」
韓遂突然暴怒,一把掃落桌案上所有筆墨、竹片,仰天怒吼。
「混蛋——」
……
「呼呼……呼呼……」
「董虎……」
「哼!」
濃重喘息許久,韓遂才逐漸平靜了下來,又過了不知多少時間,冷漠的嘴角竟詭異浮現出一道弧度。
「蔡邕蔡伯喈……」
「呵呵……」
毫不理會房內的殘碎,韓遂整理了下衣衫後,這才一臉淡然打開房門,前往前廳去見等待了一刻鐘的幾十個頭領……以及兩名頭裹黃布巾道人。
韓遂惱不惱怒?
董虎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在前往臨洮之前,他就是要警告韓遂等人,只是他沒想到夏育會成了出頭鳥而已。
夏育成了出頭鳥,沒能壓得住董虎,也不得不給董虎一個合理越境的理由。
當董虎領萬卒踏過黃河,消息送到隴西郡太守李參手裡後,已經走出狄道十里的五千兵卒,又全軍急撤回城內,城門緊閉,吊橋升起……
董虎胯下戰馬很是雄壯,即便沒有養子董嗣忠挑著的長條董字軍旗,他人也能一眼將他認出。
董部義從軍旗與大漢軍旗有著很大不同,更像是西方那種長布條,之所以是這樣怪異長條旗,還是董虎認為大西北風大,手下又多以騎兵為主,若是四方旗面,別說沖陣殺敵了,就算扛著都很費勁,就將旗子變成了三角布條旗子。
萬騎來到城下,看到緊閉的城門後,一干將領很是不爽撇嘴。
「娘地……」
「李家都是膽小如鼠!」
孫牛很是不屑譏諷,董虎只是笑了笑,踢馬上前……
「董虎——」
「你想造反嗎——」
董虎尚未開口,城頭的李參竟開口大罵,聽的眾將一陣大怒。
胡三率先上前,指著李參就是大罵。
「我等奉命前來平亂,你這狗官不開城迎接,卻緊閉城門辱罵平亂將勇,你李家要據城反叛嗎?」
孫牛一看胡三搶了先,又如何願意落後,指著城頭就是大罵。
「李寬李胖子逼得百姓造反,你李家今日更是要據城反叛!」
「城頭兄弟們聽著,他李家就是反賊,誰砍了他,誰就是功臣,朝廷就給發錢發田地、牛羊!」
孫牛、胡三大怒,幾十個大大小小臨洮將領全指著城頭大罵,將李寬在臨洮做的混帳事情全說了一遍,而且還誇張放大了好幾倍。
李參氣的老臉通紅,眼角卻看向身邊將勇,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心下沒由來的一陣心驚肉跳。
「狗賊閉嘴——」
李參指著城下不住大罵的將領。
「沒有朝廷旨意,你們這些反賊卻侵入隴西郡,還說不是反賊!」
董虎嘴角不屑,又拍了兩下劉勝肩膀。
「老劉,想不想回雒陽?」
被董虎拍肩膀,劉勝很是無奈苦笑,可聽了這話語後,又一臉的愕然、不解,繼而又大驚失色。
「虎……虎娃……你可……你可莫要胡來……」
看著城頭城下唾沫橫飛,董虎又拍了兩下劉勝,臉上竟多了些苦笑嘆息。
「臨洮發生了意外,就算咱虎娃要救下家鄉百姓,又哪裡需要一萬兄弟前往?」
劉勝呆愣點頭,眼中驚懼更甚三分,唯恐他真的造反殺入雒陽。
董虎突然湊近了些,說道:「今時是二月,最遲一個月,中原至少會有百萬叛軍,是一場蔓延豫、兗、徐、青、冀、幽、荊等州的反叛。」
劉勝大恐,若非董虎一把拉住,他就跌落戰馬。
董虎低聲道:「咱虎娃看出了些賊人反叛端倪,若非如此,大公子也不可能離開臨洮,大公子若還在臨洮,李胖子又如何敢肆意妄為?」
「臨洮動盪,咱虎娃僅需千人就可平定,之所以領萬卒前來,還是因為那道人張角要造反,咱很可能會在三五個月內前往中原平叛。」
董虎身子後撤了些,又重重拍了一臉驚駭的劉勝。
「老劉。」
「你若想回雒陽,想恢復祖輩清河封國,興許這是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當然了,你爹必須真的是清河王劉蒜的親兒子才成,臨洮傳言可不能當真的。」
聽他這麼說,劉勝真的急眼了,忙說道:「虎娃,咱老劉的阿翁真的是清河王,當年那狗賊梁冀因想要篡位,這才一再尋小兒為帝,才不願阿翁為帝,更是以謀反逼迫阿翁……」
「打住打住……」
董虎忙一巴掌拍在劉勝身上,將他話語打斷。
「這是你劉家的事情,咱虎娃可不想理會,省的也給咱招惹了麻煩!」
又湊近了些,低聲道:「咱虎娃也不想瞞著你,這一萬兵卒本是為大公子準備的,讓大公子領著前往中原平亂,可……可臨洮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說該怎麼解決?」
「隴西太守是李參,臨洮百姓殺了他親哥哥李胖子,你說李參能招撫臨洮百姓嗎?不一個個抓起來砍腦袋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招撫?」
董虎苦笑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去平亂,把鄉親們全抓起來,只能比照咱抓的那些羌人俘虜,讓他們屯田,讓他們立功贖罪……可又如何讓他們贖罪?除了帶著他們前往中原殺敵贖罪外,咱還能有什麼法子?」
「唉……」
「說起來,此事也是叔父造成的,若不是叔父將田產賣給了李胖子,那孫營又哪裡有膽子搜刮臨洮百姓?」
「唉……」
「鄉親們心有怨氣,大公子雖仁善,怨氣若不消減些,想讓鄉親們信任卻難了,自也沒法子帶著鄉親們去立功贖罪,也只能由咱領兵前往,讓大公子做董部義從大總管,幫著咱守家。」
董虎苦笑嘆息,他給人發錢,就是不希望臨洮發生變故,至少不希望短期內發生變故,可那李胖子也太過混蛋了。
「啪。」
董虎又重重拍了劉勝一巴掌。
「老劉,咱虎娃是啥性子,你是一清二楚的,你若想回雒陽,想奪回祖輩封國,咱就帶你一起去中原平亂,而且這次平定臨洮作亂功勞也都給你,以你的名義領著五千臨洮百姓入中原平亂,以功贖罪。」
董虎又低聲道:「讓你在咱名下為將,就算有功也不會超過咱,能取回封國的功勳,也只有獨領一軍的功勞。」
「但咱得說好了,五千臨洮『罪兵』可以在哥哥你名下,但具體的將領必須得是咱來做,哥哥知道咱臨洮人的性子,哥哥你根本指揮不動他們,而且這場叛亂是百萬人的造反,一個疏忽就是身死當場,哥哥若不應允,此事就此作罷,咱情願讓鄉親們做咱的輜重兵……」
「別啊——」
劉勝聲音驟然放大,正與李參罵架的一干將領齊齊回頭,看的他心臟狂跳,唯恐這些混蛋壞了自己好事。
「虎娃兄弟……」
「哥哥啥都不說了,虎娃你說咋整,咱就咱整,哥哥還做那個泥雕木塑!」
董虎一陣無語,卻也如劉勝所說,這貨在臨洮做了好些年的泥雕木塑,就算董卓帶著所有兵卒跑去了長安,他也沒有多說一句,沒在皇甫嵩、夏育身前說過董卓壞話,確實是個頂好的泥菩薩。
劉勝究竟是不是清河王劉蒜的孫子,董虎也是不甚清楚,臨洮是有過這個傳言的,據說是劉勝醉酒時,與人急眼說出來的,醒酒後再問他,他也不說,但臨洮人都知道他是個宗室子。
劉姓宗室雖尊貴,可也就那回事,淪為街邊乞兒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也沒人太過在意,可若劉勝真的是劉蒜的後人,那還真不是一般的地位尊貴,只是劉蒜在梁冀時發生了「另立皇帝」事件,也因此封國被廢,在流放時服毒自殺。
劉蒜死在梁冀當政時,梁冀死後,劉蒜的後人是怎樣的境遇,有無好轉?淪落何處?
董虎哪裡能知道這些,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但若身邊有個宗室子,多多少少也能減少些朝廷的擔憂和敵視,讓他能在兵入中原後減少些掣肘。
董虎一番話語後,劉勝哪裡還在乎夏育什麼的,軍司馬再好,又哪裡有重新奪回祖上基業重要,跑到城門前,指著城頭李參就是大罵。
「李參,平亂大軍前來你卻緊閉城門,你想造反嗎——」
劉勝大罵,李參大驚失色,見是護羌校尉夏育的軍司馬,哪裡還敢緊閉著城門?
護羌校尉雖然只是一個校尉,只是督理羌人的事情,可涼州到處都是羌民村寨,權利就不知大了多少,李參哪敢得罪?
老老實實將城門打開,老老實實拿出五萬石糧食、千萬錢充當平亂軍資,董虎更是將府庫里刀槍箭矢什麼的全都拿了個精光,戰車也被拉走了二三十輛。
李參不敢不給,與一群將領罵架也好,劉勝借著夏育的虎威威脅也罷,這些都不是致命的,董虎在他耳邊的威脅才致命。
「若不是看在嫂嫂面上,老子今日就剁了你李家滿門,你知道的,老子只要開口,剁你滿門的人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