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劉封在自己的臥室之中陷入了失眠。
劉封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凡是智者,說話都是包含深意,而法正是劉備都重視的智者,今天對著自己說了那些話,讓劉封心中感覺到困惑。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法先生讓我好自為之,多做打算呢?」劉封一直都想著法正的這句話。
更加讓劉封警覺的是,他似乎被人給監視了。
在益州,劉封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一舉一動都會引起他人的監視。但是劉封今天看到跟蹤自己的人之後,心情是沉到了谷底。劉封認出了跟蹤自己的人,是他的父親,劉備的人。
劉封的眼力不錯,但凡在劉備身邊出現過的人,他都會記起來。這是因為劉封覺得劉備乃是自己的父親,作為兒子的當然要把他身邊的人都給記起來。免得到時候劉備突然間出現什麼狀態,派人過來通知他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對方是誰。而且跟蹤給他的人,一直跟蹤到他回家。就是因為這一點,劉封的心才會不舒服。
「父親為何要派人監視我?難道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引起父親的不悅?但是也不用派人過來監視我啊!」劉封腦子裡夠亂的了,一時間沒有辦法把所有的東西都給理清楚。
劉封的腦子裡想的那些東西,都是有聯繫的,只是其中的關鍵點,他是怎麼想都想不到的。
這也是劉封失眠的原因了。
今晚註定劉封是睡不好覺了。
在成都的另一個角落,法正家裡的密室。
法正和張松兩人正對視而坐。
張松得知劉備讓一個女子懷孕之後,就趁著夜色來到了法正這裡。
「這個劉備真是老樹逢春再發芽啊。到了這個年紀,還能夠讓一個女子懷孕。真是服了!這麼多年來連個蛋都沒有,到了益州居然這麼有能耐,難道這益州對劉備有著天生的臂助?」張松略帶諷刺地說道。
法正坦言道:「子喬,劉備這些年來,那地方受到了重創,幾乎失去了人道。在益州得到了醫治,重新恢復之後,必然會投入多了一些。你沒看到他的臉色有點蠟黃了麼?那就是縱慾過度啊。付出了那麼多,總有點收穫的。」
張松大笑道:「哈哈,你說的有理。之前那些年都不知道劉備是怎麼過來的。」
「你還敢笑!你不是說你的那種藥很有用麼?現在都讓劉備把女人給搞懷孕了,這都是怎麼回事!」法正不懷好意地說道。
對於這一點,張松真的不知道啊。按照之前張松的實驗結果,劉備吃了那麼久的藥,這個時候應該爆發一點出來了,可實際情況卻和張松預估的有遺漏。
「或許劉備的身體比較特殊,藥效還沒有到吧。總之劉備繼續吃下去,總有一日會有效果的。」張松還是對自己拿出來的藥很有信心。
法正橫了張松一眼,感覺張松這人做事不靠譜。
「孝直,劉備現在估計都樂壞了吧。」張松急忙轉移話題,他知道法正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
法正也不考慮張松是不是靠譜了,回答了張松的問題,說道:「劉備的心情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最嚴重的不是劉備,而是他的屬下。」
「此話怎講?」張松詢問道。
「潛伏到劉備那裡這麼多時日,吾看出劉備麾下也不是鐵板一塊。其中文武之別十分嚴重,互不干涉。而謀士那邊也是有著矛盾。其中以廖立和徐庶的對立最為嚴重。可由於劉備有了血脈,導致內部變得和諧了起來,似乎有著拋棄前嫌,團結一致的跡象。」法正沉聲說道。
「這可不行,劉備內部混亂不已,才可以為我等所用。孝直,咱們要想想如何來離間他們了。」張松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法正笑而不語。
張松一看法正的樣子,於是驚喜地說道:「孝直,你不會想到了什麼辦法了吧。」
「不是想到了,而是已經開始去做了。」法正沒有打算隱瞞。
法正將自己故意給劉封說了一通話的事情告訴了張松,同時發現有人監視劉封的事情都沒有忘記。
張松尋思了一會之後,說道:「看來這個劉封實在有點可憐,劉備根本就不相信他。」
「劉備的所作所為都在瞞著劉封,若是我們在其中挑撥離間,豈不是給劉備製造一些隱患?」法正陰陰地說道。
張松沉吟了一會,說道:「就是不知這個劉封是不是願意配合我等了。」
「劉封此人剛毅,但總歸是人,如果知道劉備一直都在提防著他,你覺得劉封會作何感想?吾也不會做的過分,慢慢地讓劉封見識到劉備的真面目,日後就可以讓劉備和劉封父子相殘了。」法正的計策果然夠毒。
「你認為可以就行。」張松看法正那麼有自信,覺得沒有必要去反對了。「不過你現在投靠了劉備,凡事都要小心一點。劉備那廝可不是簡單的貨色。估計連你都在監控之中。」
「要是沒有點信心,吾怎敢假意投到劉備麾下。吾做事,向來謹慎。」法正知道張松對他好,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兩人在商議了一些事情之後,張松就趁著黑夜離去了。
法正能夠明白張松的擔憂,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劉備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隨時都有可能對益州動手。劉備和劉璋如果幹上了,那麼得利的就是他和張松,無論劉備獲勝,還是劉璋保住益州,最終的結果都是益州的實力受到削弱,到時候法正和張松再將朝廷的大軍引入益州,益州能夠抵擋多少時日?
所以法正和張松都需要劉備動手,但是必須在法正和張松可以控制的底線之內。超出了法正和張松的預估,他們二人就無法向劉玉交代了。
到了第二天,法正就按照正常的時間點到了劉備的府邸,每天法正都是這個時間到劉備那裡的,畢竟現在名義上劉備的人了,必要的規矩還是要做的。而法正不來劉備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做。
法正剛進劉備的府邸,就遇到了劉封,但看劉封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法正按照規矩給劉封行了一禮。劉封看了一下法正,也回了一禮。
法正徑直離去,而劉封卻一直盯著法正的背影。
法正心中暗自發笑,劉封的臉色不好,估計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了吧,估計是他的幾句話直接刺中了劉封的內心。
到了傍晚時分,法正從劉備那裡告辭,回到了家中,一切都是十分的正常。
法正有點奇怪,他本以為劉封會前來拜訪的,他還準備了一大堆說辭,未曾想居然沒派上用場。到了夜深,法正都沒有看到劉封前來的跡象,於是就去休息了。
剛睡下沒有多久,法正的僕人就前來稟報說有人前來拜訪。
法正笑了,他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了。
劉封穿著全身的黑衣到了法正的房間。
「不知大公子如此裝扮且深夜來訪,有何貴幹?」法正明知故問。
劉封的臉色不是很好,但還是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說道:「先生,吾特為昨日之事而來。」
「昨日之事?哦,原來大公子是前來請教學問啊。如今夜已經深了,在下頗為疲倦,大公子還是明日請早吧。」法正開始送客了。
劉封苦笑道:「先生,你這是裝糊塗啊。昨日你與我街上偶遇,吾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一絲擔憂。臨離別的時候,你讓我好自為之,多做打算。難道吾就那麼不堪,先生您就不能多指點一二?」
法正的臉色變得嚴肅了,他覺得劉封還是有點挽救的餘地。
「大公子,在下只是偶發感想而脫口而出,沒有想到大公子居然如此上心。看來在下的苦心沒有白費啊。」法正裝成很是為劉封著想的樣子。
「還請先生指教一下,昨日為何向吾說了那番話?」劉封很想知道為何法正會這麼說。
「大公子現在還沒有想明白麼?如果是如此,那請大公子回去吧。多說無益。」法正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你小子和我耍心思,還嫩了一點。
劉封內心是掙扎的,其實他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但是他不敢確定,畢竟他是劉備的兒子,不能說劉備的壞話。他也想去找劉備,想問問劉備,究竟是他在哪裡做得不好。但是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絕對不可以這麼做。
「朽木不可雕也。」法正無可奈何的樣子實在是把他的演技演示得淋漓盡致。
劉封再也經受不了法正這番話,拱手說道:「先生,昨日吾發現有人一直在跟蹤吾。而那些人卻是父親的心腹。吾想請教先生,吾該如何自處?」
說到最後,劉封還重重地給法正行了一禮。
法正急忙將劉封扶起來,欣慰地說道:「大公子能夠明白事情的真偽,也是難得。大公子請坐,請聽在下為你細細道來。」
劉封激動了,法正是智者,能夠幫助他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很快贏回劉備的歡心了。
兩人坐好之後,法正開口說道:「有件事情,本來主公是嚴令我等不能外傳,但在下認為大公子有知道的必要,不知大公子願意不願意聽?」
「還請先生細言。」大半夜來到這裡,劉封哪裡會不願意聽呢。
法正沉聲說道:「主公的侍妾吳氏有喜了!」
劉封站了起來,驚訝地說道:「這可是好事啊。」
「大公子真的以為是好事?」法正玩味地說道:「大公子,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身份十分尷尬麼?要是吳氏生下男丁,大公子你將如何自處?」
「若是生下男丁,當是吾的弟弟,兄弟之間應該相互照顧。」劉封下意識地說道。
「宅心仁厚啊。大公子,你果然是仁德之人。可惜這份仁德,最後會害死你啊!」法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公子是這樣想,可別人會不會也是這樣啊?」
劉封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乖乖地坐下聽著法正繼續說。
「主公和大公子雖是父子,但並無血脈傳承。主公的性格,在下也能了解一二。若非萬不得已,主公也不會行過繼之事。大公子乃是人中英傑,主公本來是寵愛不已。可這吳氏懷孕之後,主公的心思就變了。變得有點擔心他未來這個親生兒子會不會受到大公子你的威脅了。當時主公嚴令所有人不得外傳,廖公淵曾詢問主公是否將此事告知大公子,主公卻是一頓訓斥。故而府邸上下均知道的事情,大公子卻是不知。」法正直接把事情給挑明白了,免得劉封的腦子轉不過彎來。
劉封被這麼一說,整個人都有點顫抖了,劉備這是擺明不再相信他了。果然是有了親生兒子就不要養子了。
「其實按照慣例,大公子只要規規矩矩,不對主公的大位有任何的心思,本來也沒有什麼。可偏偏主公在之前就明面上把大公子當成繼承人了,雖然沒有明說,可全軍上下哪個心裡不知道這一點。一旦二公子降世,孰輕孰重,以在下對主公的了解,恐怕大公子的地位會受到影響。主公為了自己的親生血脈,會不會做點事情,找個理由,給大公子的形象弄點污點?或者說,比如廖公淵這樣的人,為了討好主公,出手為主公做一些主公不好出面的事情?大公子難道你就都沒有想過這一點?」法正循循善誘地說道。
劉封一頭大汗,的確是如同法正說的一樣,劉備要是這樣做的話,他還真的沒有辦法。還有廖立那種為了劉備啥事都可以乾的小人,真的有可能會向法正說的那樣去做的。
法正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公子仁德,這樣的陰謀詭計,自然不會去想。世風日下,為了權與利,父子之間,兄弟之間,骨肉相殘的事情,還少麼?何況或許在主公心中,大公子一直都是外人也說不定啊。在下有感大公子日後的淒涼,昨日偶遇大公子,良心發作,才會發那肺腑之言。大公子,你現在知道了吧。」
「還請先生教我!」劉封不想被劉備冷落,也不想失去繼承劉備勢力的資格。
過繼給劉備之後,劉封幾乎已經一無所有了。劉備在外人面前把他當成繼承人,劉封心中是暗喜的。出身一個沒落的家族,能夠成為一個勢力的繼承人,這是多麼大的一個蛋糕啊。如果這個期望變成了失望,你讓劉封何去何從啊。
法正可不能立馬就答應,他要推辭一下,說道:「大公子,在下才疏學淺,能有什麼辦法教你啊。」
「先生,今日吾半夜前來,正是猜測到可能是父親大人對吾有了誤會。剛聽先生講解,才知事情始末,否則吾將欺瞞下去。先生對吾赤城,吾再也找不到有人會這樣待吾。先生不救救吾,吾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先生不答應,吾將長跪不起。」劉封給法正跪下了。
法正內心大松,終於把這個傻小子給忽悠住了,接下來就要將他和劉備的關係給離間了。
法正很是為難地說道:「大公子啊,你這是為何,快起來。」
「先生若是不答應,吾將長跪不起。」劉封緊緊地抓住著最後的稻草。
「大公子快快起來,若是被其他人發現就不好了。好了,在下答應便是了。」法正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就答應了。
「多謝先生。」劉封感激不盡啊,有了法正的幫助,他的處境就好很多。
「此事很是複雜,在下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辦法。還請大公子容在下一段時間思慮一下。」法正說道。
「正是此理。」劉封說道。
法正琢磨了一下,說道:「如今主公已經對大公子不是很信任。大公子應該如同往日一般,不可讓主公發現大公子知道那事!還有一點,大公子需要有一點自保的能力,必有忠義之士護衛大公子左右。仿孟嘗君之故事。如果有個萬一,大公子到也可以逃脫危難。」
「嗯,吾明白了。」孟嘗君的故事,劉封是知道的。
孟嘗君在齊國的地位很是尷尬,對齊王的威脅也是巨大。但是齊王都不敢對孟嘗君動手。除了孟嘗君的地位和聲望之外,還有就是他人數眾多的門客。
法正這是讓劉封學習孟嘗君,求得自保之術。劉封就是這麼想的。
「得法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劉封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法正壓根就不是為劉封著想,無非就是希望劉封形成一個小團體,將劉備的勢力給分裂出來,最後來一個父子相殘。
「若是大公子有事情,大可以在深夜派人傳遞消息給在下,在下能幫大公子的一定替大公子排憂解難。」法正先把劉封暫時穩住了再說。
劉封很是感激,感覺時候也不早了,他也將要告辭了。
劉封走後,法正一個人坐在房間裡,自言自語地說道:「劉備啊,這一招父子相殘,是不是很殘忍啊。」
「呵呵!呵呵!」法正最後發出了陰險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