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漢中,可過綿竹,渡涪江,至劍閣到廣元,入漢中!如此一路,乃是最迅捷的路徑!」
戰馬上,馬忠和李巴山並肩縱橫,兩人騎行的速度都很快,身後捲起了遮天的黃塵,朝著綿竹方向行去。
出雒縣後,李巴山和馬忠的一番長談,讓馬忠棄了去蒙山兵營的念頭,改跟著李巴山入漢中南山,去領張修的那一支私軍。
奔行中,兩人聊得也暢快,馬忠見李巴山欲走綿竹一路,這才給出了一條他認為最快速的路徑來。
李巴山倒是不曾走過這條路,早年他去祁山時,走的卻是從巴郡江州乘船至墊江,在騎馬入安漢、過閬中、入廣元、至下辨報備,方才入祁山。
歸來時,走的也是這一條路線,故而他對於入漢中南山的路倒不是多熟。
聽馬忠之言,他也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如此甚好!……不過,我們要不要去一下閬中?」
他心有擔憂,擔心馬忠的家人會因為馬忠而受到任何的牽連。
馬忠聽到倒是混不在意,而是笑著說道:「實不相瞞,我幼時寄居外祖父家,名為狐篤。今年入夏方才歸的本家,那時候還未更名,故以狐篤之名入的官府為吏,因為惹了郡守,才更名為馬忠的……」
他這時,才將自己的真實遭遇說了出來。
馬忠之前說的輕巧,卻是沒有說詳細。實際上,他在閬中時,不止是嗤笑了郡守,還傷了郡守的公子,殺了幾人。
因此惹下了禍端,定下了死罪。
本該被斬首的他,被父親以大價錢買了一條命出來,這才更換了身份,以馬忠之名前往蒙山兵營,去一個無人識他的地方過活。
而在獄中,頂替馬忠身份的那個人是一個死囚,馬家給了死囚一家許多好處,才讓那人肯頂替馬忠去死。
就在馬忠出閬中的那一日,替他死的那個人,也才剛剛被斬首。
所以他才只擔心自己的前途,而不擔心家人會被他所累。
狐篤已死,馬忠才生。
就算是公文到了閬中,也尋不出個因由的。
聽聞了馬忠的講述,李巴山這才鬆了口氣,在這個時代,尤其是錢財可以買賣一切的時代,買人替死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尤其是那些過的窮苦,走投無路之人,只要給上幾兩銀子,亦或是一年的糧食,就願意替人去死。
「如此甚好!」
李巴山點了點頭,並未深處詢問,也未曾去問馬忠的家世,故意叉開了話題,聊到了當世大局,聊到了領兵作戰,聊到了武藝等等只有將者才會感興趣的話題。
行至天色將黑,待兩人剛剛進入綿竹境內四十多里時,忽見岔路口一側的半山腰上火光沖天,更是聽到了一聲聲嘈雜的呼喊狂笑之音,更有陣陣馬蹄聲不斷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巴山扯住了韁繩,停在叉路口,往山上密林中的那一處村落望去,眼睛微眯,耳朵忽的一動,漸漸的將遠處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
旁邊的馬忠見此也是眉頭一皺,不過他剛惹下了禍事,卻是不想在招惹禍端,並無一探究竟的想法,而是在旁說道:「走吧!興許是村中正在進行什麼祭祀!」
巴蜀之地,多山川老林,民風淳樸,流行巫祝之術,尤其是五斗米道漢中、巴郡流行多年,當地百姓常常殺豬宰牛祭祀天地。
這種事情,倒也算是常見。
「不!這不是祭祀,而是山匪劫掠!他們足有三十多騎人,夠膽的就跟我去救人!」
李巴山忽的從馬上滑下,一步走到了路旁的竹林前,抽刀斷竹,一邊說,一邊飛速的將斷竹削去旁支,待話音落下時,他已經持著三米長的竹竿來到了馬上。
他削砍的竹竿足有手臂粗細,前端削有尖刺,看起來和大槍無二。
鶴鳴刀已斷,山中匪類手中持有長兵,李巴山若是持斷刀上山,定會被兵器所制,發揮不出力量不說,甚至還會受到牽連。
有了這似槍的竹杆,倒是為李巴山爭了幾分膽氣。
馬戰首選,當以長兵為主。
一旁的馬忠看的疑惑,聽的更是疑惑,他不禁抬頭看了眼半山腰處的火光,不由失聲說道:「這裡距離半山腰足有兩三里的山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那裡面的狀況?難道……」
他忽的想到了一個可能,扭頭正要詢問時,卻見李巴山已經縱馬衝上了山坡。
噠!噠!噠!
山坡上有條土路,土路還算是平坦,從此處行走,可直達山腰的山村。
馬忠見李巴山已經上山,忍不住點頭說道:「不管如何,如此急公好義之人,定不是心有惡意之人,且跟著去看看,倘若果真是山匪,定要殺個痛快!」
想到這裡,馬忠也學著李巴山的樣子削斷山竹,做了一桿簡易的長槍,騎馬衝上了山去。
這時,李巴山已經臨近了村口,看到了正縱馬在村中掠火,戲謔村中百姓的惡匪,正待他要衝過去的時候,從他身前數米外的隱密處走出了兩騎。
「站住!我們是小閻王馬相人,這裡不干你的事,速速滾開!切莫耽擱了自家性命!」
一肩頭扛著大刀的山匪怒瞪著李巴山,嘴角帶著一絲殘忍的說著。
在他一旁的同伴,正取箭搭弓,弓矢對準了李巴山的面門。
李巴山眉頭皺起,看向前方匪類的眼中儘是寒光,且他發現正橫行山村的匪類竟無視外人到來,仍舊在那裡逞凶。
村子前的空地上,正有二十幾個老幼被幾個山匪逼迫到了一起。在他們的旁邊,橫躺著十幾具屍體,其中有男有女,鮮血汩汩而出,將大地染成了紅色。
在村中奔行的一匹快馬的後面,正綴著一個老翁,老翁渾身是血,手腳盡斷,氣息虛弱,僅剩下了一口氣。
「哈哈!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這一次燒你們的房子,殺你們的族長!下一次在敢報官,不聽號令,老子就屠了你們的村子!」
也在此時,村中響起了一個若悶雷般的聲音,卻是正騎著那快馬的山匪,在警告村中的百姓。
「很好!沒想到老天待我如此之好,竟讓我碰到了馬相的手下!這樣也好,你們替我給馬相帶一句話……」
李巴山見此心頭一沉,忽的將手中的竹竿立起,看著前方攔路的山匪沉聲說道。
攔路的山匪見此精神以松,這才笑著說道:「原來是道上的兄弟,敢問兄弟貴姓,找我家大哥所為何事?」
「讓他……洗好了……腦袋……等我來砍!」
李巴山故意拉長了聲音,在兩個山匪正聽他說話的時候,他忽的一夾馬腹,坐下駿馬忽的一下子奔馳了起來,也在同一時間,李巴山手中的竹竿忽的一下子落下。
噗!噗!
不等攔路山匪反映過來,李巴山的竹竿已經被他運力抖動,接連兩槍刺出,馬上的兩匪在愕然中墜馬身亡。
「找死!」
這時,村中正看向這邊的匪類驚叫了起來,當即從隊伍中分出了十幾人,朝著李巴山這邊奔來。
李巴山也不言語,抓著竹竿的手又一次發力,不等前方山匪近身,他已經瞄準了目標,朝著身前數十步外的空地上投去。
他這一投,卻是將遲來阻攔的山匪驚了一跳,眾人又見竹竿在中途竟有力竭的趨勢,登時放下了心來,甚至還有人加快了速度。
「小子,武藝還沒有學到家,竟敢來管爺爺的事情,當真是找死!」
山匪高呼了起來,語氣中儘是鄙夷。
只是,李巴山精通馬戰,擅長槍術,又在祁山兵營中訓練過,參加過實戰,以及生死對戰,又豈會出現這樣的失誤。
雙方都在縱馬,就在竹竿即將落地時,李巴山已經來到了近前,他順手朝著身前空中的竹竿一撈,而後朝著前方一送。
噗!
跑在最前面的山匪被竹竿一下子從戰馬上刺了下去,而後李巴山快速抽竹竿,將竹竿猛地在身前一橫。
砰!砰!
他只覺得竹竿的兩端被巨力壓彎,就在竹竿即將承受不住力量的時候,李巴山忽的爆喝一聲,運力撐起竹竿往前一震,只聽一聲聲的碰撞聲響起,從他身側即將馳過的山匪連同戰馬一同被竹竿震退,馬上的山匪一時間無法穩住身體,紛紛從戰馬上落下。
噗!噗!
又是噴血聲響起,被這巨力攔下稍微停頓的李巴山,在兩側山匪墜地時,拔出了腰間的鶴鳴刀,左右一晃,又殺兩人。
「二哥,點子扎手!」
這一瞬間,李巴山已經連殺四五人,兇猛之威,卻是驚得後面馳來的山匪大驚,趕忙止住了馬匹,驚聲求助。
方才那一系列的戰術廝殺的招式,名為震空槍,乃是戰陣槍的一種廝殺方法,適合於單人單騎衝殺敵隊所用。
之前擲槍,有兩個目的,一個是迷惑敵人,第二個是藉助戰馬和槍的慣性,以巨力配合,槍殺敵之鋒銳。
如此一招完成後,有十多種變招,李巴山使用的卻是變招中最難的一招——弓殺,此術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借力打力,講究的是一個快字,一個勁字。
今次這一招雖是他學槍以來第一次施展,但卻讓李巴山建功甚偉。
之前他也有過機會使用此招,只不過因為在祁山兵營時,他面對的都是袍澤,若是施展此招,定要傷人性命,卻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此招用盡,李巴山看了眼已經出現斷裂痕跡的竹竿,手腕一動,竹竿立在了身側。
他並未繼續進攻,而是停頓了下來。
方才那一擊倉促間完成,以至於他沒有控制好力度,使得手腕發麻,有一種刺骨的疼痛,所以他需要一個緩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