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魏延戰顏良

  李易沉默了。

  這次的事情,他原本只是想威風一下,讓青州的戰事更加順利一點罷了,卻不料蒯越居然提出了一個這麼尖銳的問題。

  而且李易還得承認,蒯越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正常的太平歲月,有一個完整的大漢帝國在上面壓著,某些人就算有帝王之志,甚至還有相應的才幹,但在現實面前都得老實趴著。

  可現在是亂世,天子自己連溫飽都顧不住,他還能壓的住誰?

  於是,震懾天下的就成了李易、袁紹、李傕這些人,但他們一個個本身就是造反的楷模,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又如何以忠義教化治下之民?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掌握了一些權力的人,特別是在小區域內擁有絕對權力的人,很容易腦子一熱,飄飄然生出不該有的想法,所謂的亂世出英雄,很多時候英雄就是從這些人中大浪淘沙剩下的。

  蒯越正是看到了這種隱患,所以,他希望李易可以借著顏良來真正的表現一下個人的逆天武力,試想李易如果殺河北名將顏良如同砍瓜切菜,顯示出比呂布還強的個人實力,那樣不管是內對外都是一個非常強的震懾,足以讓某些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特別是很容易一拍腦袋就做決定的武夫們學會用理智的思考問題。

  李易看著蒯越,片刻後問道:「你便是因此,故意駁回了太史慈,然後料定魏延多半會出戰,就叫他到顏良哪裡吃點苦頭,為我出手做鋪墊?」

  蒯越見李易沒有否定他的想法,心中鬆了口氣,他辦的事情雖然是一心為李易著想,但也很容易叫人生出誤解,好在,李易沒讓他失望。

  蒯越笑著答道:「正是如此,畢竟主公說過,不能欺負老實人的。」

  「你啊。」

  李易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還是感慨,伸手拍了拍蒯越的後背,人家這次這不光是做了好事不留名,還主動背了個黑鍋,這犧牲真的有點大。

  看到李易面露感動之色,蒯越並沒有趁機表功,而是繼續說道:「其實,除去讓主公震懾四方之外,屬下還認為,主公一路拿下中原,無論大戰小戰未嘗一拜,可謂是勢如破竹,這結果固然可喜,大漲主公威風,但同時也是個隱患,如今全軍上下都對天下諸侯存了輕視之心,特別是校尉以下的低階將官與普通士卒,自以為已經無敵於天下的多不勝數。」

  「如今我軍士氣高漲,但是,這股士氣雖是因勝而來,卻不是殺出來的,說的難聽一些,甚至有外強中乾之嫌,今後遇敵如果都是弱旅,我軍自然繼續所向披靡,可一旦遭遇強敵,很容易就會遭遇大敗,且是潰敗,現在天下人畏懼主公威名,不敢造次,但主公一旦露出頹勢,天子一道聖旨,然後主公被天下諸侯圍攻也不算稀奇,所以,在犯下大錯之前,以一場不傷皮毛的小敗讓軍中將領重新正視天下諸侯,實乃必須之事。」

  蒯越說罷,便靜靜立在一旁,等候李易做決斷。

  李易仔細品味著蒯越的話,過了片刻,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苦笑。

  作為穿越者,李易自問見識要比蒯越多的多,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也時常提醒自己不要輕敵,然而,他考慮的卻沒有蒯越全面,他只認為只要自己正視這個問題就可以了,卻忽略了下面低級武官和士卒們的想法。

  「先生真乃國士。」

  李易感慨著讚嘆了一聲,這一句乃是發自肺腑,沒有絲毫作假。

  蒯越躬身一禮,輕聲道:「主公以國士待我,屬下只能竭盡全力以報主公!」

  ……

  臨近中午,親衛營三千人,還有被魏延點的那一支兩千較為精銳的兵馬,吃了個五分飽,便先後離開大營,向著東平陵的方向開進,走出數里,便有斥候送回消息,顏良果然是以兩千步卒列陣等候,除了三里外有兩千接應兵馬,顏良一方並無埋伏,甚至就連李易的斥候靠近,顏良也沒有叫人阻攔。

  得知這個消息後,李易一方的將領們很是生氣,認為顏良是目中無人。

  兩軍交戰,除非有著某種既定的戰略計劃,或者力量相差太過懸殊,像是兗州時曹操對上李易的那種,否則很少有雙方一見面就全部大軍壓上,以一戰定勝負的情況。

  因為戰爭之事太過兇險,哪怕帶兵將軍是個莽夫,也知道用兵要謹慎的道理,所以,在沒有奇謀可用的情況下,雙方往往是先以少量兵力彼此試探,確認對方的戰力與士氣,並以此為依據,做出相應調整,然後爭取通過這種小規模的戰鬥不斷的消耗對方有生力量,兵馬士氣以及軍備物資,一直等到某一方有了較大的獲勝把握,然後才會準備決戰,而處在劣勢的那一方,也會在迎敵,或者暫避鋒芒中做出選擇。

  總之,打仗是非常謹慎的事情,今天顏良主動邀戰在先,又早早的擺出陣勢,甚至都不懼李易斥候的窺探,直接將一切戰力暴露於外,這是非常魯莽的,但同時也是極其自信的表現,似乎已經吃定了李易。

  這讓李易一方的將領們感覺受到了羞辱,非常憤怒,甚至連李易也不例外。

  不過,因為對這一陣的較量本就沒報多少希望,李易倒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顏良這看似孟浪舉動的意義,然後李易就發現,如果他在一心求勝的情況下忽然敗了一陣,憤怒之下很容易下決定找回場子,那麼,這場戰事就極有可能以拉鋸戰作為起始,而且還是顏良掌握主導,等到他之後改變戰略,軍中的士氣肯定要下降許多。

  想到這一點之後,李易也再一次的端正了自己心態,正視所有對手,哪怕對方看上去只是一個武夫。

  午時一刻,顏良與魏延各自整軍完畢,兩個軍陣相去約莫三百餘步,只待一聲令下,隨時都可能衝鋒廝殺。

  顏良眯眼看著對面的人馬,目中露出輕蔑之色,對身邊人笑道:「李易能縱橫中原,非是李易強悍,而是中原無人,如他麾下都是今日這般兵馬,呵呵,青州戰事無憂矣!」

  在顏良身邊的,除了他的本部將官之外,還有田豐、韓猛、華彥三人。

  正如李易想要觀察冀州軍的兵馬狀況,袁譚同樣有著類似的打算,只是袁譚個人有些畏懼李易,故而沒有親臨戰陣,只是讓華彥和韓猛替他觀戰,至于田豐,袁譚不想田豐到陣前涉險,但田豐卻是自己來了。

  「將軍威武,此戰必能旗開得勝!」

  華彥當即就給顏良送了一個馬屁,他雖然是袁譚的親近之人,但分量比顏良還是差太多了,並不敢仗勢對顏良無禮。

  韓猛也認為自己這邊不差,但還是提醒道:「顏將軍不可大意,我看對面兵馬嚴整非常,可謂生平僅見,千萬不能大意啊。」

  田豐雖然沒有直接開口,卻也微微頷首,顯然是贊同韓猛的意見。

  顏良笑道:「的確,對面軍陣嚴謹還在我之上,單就陣列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破綻,但你們來看——」

  顏良一指左右己方兵卒,然後又指向對面,問道:「有何不同?」

  韓猛與華彥都是搖頭,並不能發現什麼,倒是田豐若有所悟,試探道:「對面似乎少了幾分……進取之意?」

  「先生果然慧眼!」

  顏良對著田豐拱了拱手,然後說道:「先生請看,我軍前排將士無不利刃向前,氣勢凜然,而對面雖然齊齊整整,卻是猶如死物,根本不見殺氣,雖然不知道這是李易麾下的哪一路兵馬,但我斷定,這支人馬怕是就沒怎麼見過血,李易軍中如果都是這等貨色,如何能是我冀州百戰精銳的對手?」

  田豐微微頷首,雖然殺氣這東西有些玄乎,看不到,但按照顏良說的,他也發現自己這邊銳氣更足一些。

  顏良又一臉期待的說道::「先生,青州戰後,我有意向主公諫言,只要主公許我兵馬一萬,我可叫李易整年奔波,疲於應對,斷了他的北上念想!」

  田豐看了顏良一眼,他知道,顏良是想讓他幫忙在袁紹面前說話,對此,田豐很是意動,倘若能成的話,袁紹就可以安心攻略河北了,不過,他並沒有直接應允,因為這件事是否真的有可行性,還要看李易那邊的整體戰力,而不是簡單的以偏概全。

  顏良也不指望田豐立即答應幫忙,笑了一聲,聲音爽朗,然後一招手,旁邊副將為他送上兵刃,顏良單手一握,雙腿輕夾馬腹,一聲呼嘯,人馬就忽的往前竄出,迅捷非常。

  與此同時,軍陣的戰鼓也咚咚敲響,如同響雷一般落在每個人的心頭,顏良麾下士兵立即聞聲而動,踩著鼓點緩緩向前行進。

  顏良馬快,幾個呼吸功夫就來到兩陣中央,長刀往前一指,叫道:「無名之輩也敢與我對陣,速速讓李易小兒前來受死!」

  魏延這時也在觀察顏良的軍陣,雖然之前在李易面前表現的非常自信,但實際上,魏延做事還是非常小心的,特別是觀察一陣之後,他也切實的感覺到顏良這撥人不好對付,不好好思量的話,怕是勝負難料。

  然而,不等魏延想出什麼辦法,顏良就搶先衝來,其身後兵馬同樣跟進,雖然速度不快,但配合著鼓點,給人的壓力著實不小。

  不過,最讓魏延生氣的,還是顏良上來就開嘲諷,還是一下嘲諷他和李易兩個。

  幾個跟在魏延身邊的軍官都很憤怒,雖然感覺不敵,但還是想要領教一下顏良的武藝,不過魏延攔住了他們,然後一抖韁繩,上前兩步,遠遠的叫道:「顏良匹夫,莫非你還不知道?你家大公子明白青州守不住,為求活命,便將自家嬌妻送到了我主帳中,嘿嘿,我主現在正在快活,哪有空理會你這莽夫?」

  魏延這話一出,遠處高地上觀戰的李易立即臉黑,其餘人也是礙於場合,這才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不過,對面的顏良就有些炸毛了,他雖然言語上對李易不客氣,但那只是鼓舞士氣的常規套路,可魏延這傢伙卻是真的不要臉。

  顏良大聲怒吼道:「魏延,難道李易麾下都是你這般無賴之人,是男兒上來與我一戰,我十合之內必然取你首級!」

  魏延卻是不動,如果能幹掉顏良,他自然上,但顏良給他的感覺非常威猛,魏延自忖最多就是打個平手,故而根本就沒有出戰的想法,只是嘴炮不停,繼續嘲諷道:「就你也配與我交手,讓袁譚來,我殺他如同殺雞,不用十合,三刀即可!」

  「魏延,你好歹也是武人,如此畏畏縮縮,也不怕被人恥笑!」

  「顏良匹夫,我勸你還是速速投降,日後我還能求主公繞你一命!」

  ……

  顏良與魏延不斷對罵,這期間顏良的兵馬繼續推進,魏延身後的兵馬則是開始變陣,將兩翼稍稍收回,做固守狀。

  很快,等距離只剩下不到五十步的時候,雙方就像是約定好的一般,兩邊戰鼓的鼓點猛然變得急促起來,顏良的兵馬將槍頭下壓,開始大步推進,魏延也下令讓士兵開始前沖,顯然雙方都有著在第一個照面就將對方的軍陣衝散的打算。

  「殺!」

  「殺!」

  「殺!」

  於喊殺聲中,兩個軍陣迅速的撞在了一起,也就在接觸的一瞬間,兩軍交疊之處血花四濺,無數軍卒被刺中倒在前路,然後被己方或者對方的人馬踐踏而過,慘叫痛呼之聲接連不斷,只是一次對沖,雙方軍陣前排士卒的死傷基本幾乎都在三成以上。

  「殺!」

  「殺!」

  「殺!」

  然而,雖然一交手就損失不小,但雙方士兵卻都沒有分毫退縮的意思,一排排一列列的士兵繼續向前推進,都在力求先行將對方的軍陣撕開缺口。

  於軍陣中指揮的顏良和魏延見狀全都面露震驚之色,河北軍強在悍勇,戰前顏良自信滿滿,認為對面的魏延兵馬根本擋不住他的衝鋒,可事實上,人家卻是與他拼了一個旗鼓相當。

  然而,魏延心中震撼更甚,他今天這兩千人幾乎是徐州與揚州新兵中最精銳的一批人,而且他還討巧,臨陣將兵力集中,並且將最悍勇的那批人集中在了最前端,本想憑藉這樣的安排一口鑿穿顏良的人馬,結果他拼了全力才與人家殺了個平手。

  魏延知道,這打下去,等到前面的銳氣耗盡,他肯定要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