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用朱皓交換許褚等許家人之後,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李易親力親為。
虞翻到城下與王脩一番訴說,很快就敲定了過程。
李易是真心換人的,而孔融一方在決定藉機刺殺李易之後,換人這件事本身已經不太重要了,他們自然不會在這個過程中為難李易。
不過,負責執行此事的太史慈卻是憂心忡忡,分外不安。
作為一個想要在亂世中做出一番事業的太史慈來說,他是極為佩服李易的,個人並不想殺害李易,而且,面對李易的時候他非常沒有底氣,直覺告訴他這事多半難成,然後一旦刺殺不成,李易的報復絕對是狂風暴雨,別說是他,孔融與劉繇也承受不住。
太史慈雖然勇武,卻並非無所畏懼。
只是太史慈想到孔融,嘆息一聲,只能奉命行事。
換人本身並不複雜,卻需要時間來安排,等到了將近中午的時候,李易才收到城內傳來消息,說是可以換人了。
想到終於能達成曹操都沒能達成的成就,李易心裡非常高興,親自率人帶著朱皓到距離城門三百步的地方等待,就是為了能早些看到許褚。
因為孔融一方說擔心李易會趁機攻城,所以李易這次帶的人並不多,也就百十來個,顯得有點少,但李易的斥候將周遭都犁了好幾遍,確認沒有任何的埋伏,再加上李易身邊又有黃忠典韋周倉虞翻這些好手,安全上倒也沒什麼問題。
李易這邊站定之後,譙縣的城門緩緩打開,最先出來的是一隊兵卒,將城門守住之後,太史慈騎馬走了出來,太史慈抬眼張望,看到李易,太史慈有些遺憾,若是李易沒有親自來換人,刺殺的事情自然可以順勢作罷,但李易卻是真的來了,事情能辦了,他卻是高興不起來。
深吸口氣,用力握了一下腰間弓箭,太史慈下令道:「將人帶出來!」
說罷,便有百姓自城門被押送了出來,一共兩百多人,全都被帶到了城門口。
安排妥當,太史慈策馬上前,隔著一段距離對李易拱手道:「襄侯,許家莊許褚本家,以及其他許姓之人,共計兩百三十八人,盡皆在此,襄侯可要讓人核對身份?」
李易在意的其實只有一個許褚,自然沒心思去核對,而且他也核對不來,於是笑道:「子義將軍是至孝之人,此事既然是將軍操辦,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太史慈抿抿嘴,微一低頭,拱手道:「多謝襄侯褒獎。」
李易也上前了一段距離,又道:「將軍非是愚笨之人,應當明白,自我大局兵臨城下,豫州之戰勝負已定,孔融不過是垂死掙罷了,我若不是愛惜兩軍將士性命,一聲令下,譙縣此刻已然易主。」
「所以,既然結果已經註定,將軍何不乾脆趁早歸順於我,助我一臂之力,我願將將軍引為心腹,也願意將將軍老母請到襄陽,以子侄之禮供其終老,如何?」
李易的話讓太史慈怦然心動,特別是最後一句,對他觸動是相當的大,若是他還未出仕,只憑這一句話,就足夠他為李易賣命了,可現在……
太史慈暗嘆一聲,旋即正色道:「多謝襄侯好意,若是尋常時候,慈自然願為襄侯奉酒舞劍助興,但如今襄侯無故興兵豫州,兩軍陣前,太史慈與襄侯是敵非友,襄侯若是再行離間之事,太史慈只能得罪了!」
說話間,太史慈已經握住了腰間弓箭,而他這一動,李易身邊的黃忠同樣是執弓扣箭,目露寒光,隱隱鎖定了太史慈,其他如典韋等人,一邊準備護衛李易,同時也是對太史慈怒目而視。
太史慈心中有些吃緊,他雖不自大,卻也明白,如他這般武藝的人天下絕對不多,然李易身邊多數都不弱於他。
再算上馬上就要歸入李易麾下的許褚,太史慈下意識的就忍不住產生一種錯覺,難道那裡才是天下猛將歸宿?
輕輕搖了搖頭,太史慈鬆開了弓箭。
同時,李易也示意身邊人放下戒備,並且他的表情依舊溫和,不但沒有因為太史慈的拒絕惱怒,反倒讚嘆道:「有始有終,我雖然遺憾,卻也更加敬佩將軍,今後將軍心意迴轉,無論何時,李易這裡隨時歡迎。」
其實李易心裡很清楚,像太史慈這樣的將領根本不是普通嘴炮能打動的,最多就是提升一些好感,至於臨陣招降倒戈,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李易的目的也不是讓太史慈直接倒戈,他就是想慢慢積累好感,為後面的事情做準備。
太史慈回去之後,城樓上目睹了這一幕的孔融等人都暗暗的在心裡鬆了口氣,因為李易的話語非常具有感染力,那一刻他們是真的擔心太史慈答應,或者與李易曖昧不清,好在,太史慈的表現沒有讓他們失望。
劉繇看著太史慈的身影,無不艷羨的說道:「若是早知東萊有如此勇士,某必當親自登門,引為知己,唉。」
說著,劉繇還意味複雜的看了孔融一眼,孔融則捋了捋鬍鬚,淡淡一笑,但眼中的那一抹得意卻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太史慈回去之後,當即安排士卒將許家莊的兩百多人排成隊列,由十多名士卒送往李易方向,而他自己則用一根繩子牽扯著被捆住雙手的許褚,走在旁邊。
太史慈這樣倒不是故意羞辱許褚,實在是許褚力氣太大,太過生猛,太史慈擔心他關鍵時候壞事。
許褚倒也配合,因為在牢獄中時他拒絕招攬,太史慈不但沒有羞辱打罵,反而言語間很是客氣,所以他並不想給太史慈找事。
而且,許褚此時最在意的是李易。
他明白,憑藉自己的武藝,能被上位者招攬看中不是多麼稀罕的事情,但是,許褚同樣知道,他在那些上位者眼中歸根究底也只是個武夫,人家可能會在意他,但真要說如何如何的重視,卻不見得。
所以,在被太史慈告知,李易居然要用朱皓這位名將之後來換他自由的時候,許褚是真的大吃一驚,他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能與朱皓相比的,居然值得李易花費如此大的代價。
特別是李易還說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許褚就更納悶了,在他想來,李易能有如此成就,即便是當初還未發跡,那氣度也絕非凡人能比,他若是當真見過如此人物,只要沒喝多,心中多少肯定有些印象。
太多的好奇和不解,所以許褚並沒有擺出什麼高手的風度,更沒有俘虜的自覺,反而是走在太史慈的前面,伸長脖子,迫切的想看看那位有著一面之緣的李襄侯到底何許人也。
在許褚尋找李易的時候,李易卻是早就瞧見了他,而且一眼就相中了這個保鏢。
與其他的猛將一樣,許褚的身形也非常魁梧,不過與典韋相比,大概是吃的沒典韋好,許褚看上去似乎比典韋稍稍「細」一些,但身量卻是不差,甚至還有些超過典韋。
面相方面,許褚面容也偏向兇悍,但與典韋卻是有著明顯的不同。
典韋是又凶又惡,只憑一張臉就能嚇人,但真的接觸下來,很快就能發現,這人其實是有點逗的,很容易打交道,不但會「媚上」,與最底層的士卒關係也很好。
許褚雖然也凶,卻不兇惡,甚至仔細看的話還給人一種沉穩,甚至是刻板的感覺,很容易就叫李易聯想到一些有名的酷吏,直覺上是一個不好親近的人。
最終,李易心裡得出一個結論。
典韋是最優秀的保鏢。
許褚是最好的安全主管。
想著想著,李易忍不住露出的笑容,對典韋問道:「惡來,你若是與他較量,可有必勝把握?」
典韋之前也在盯著許褚看,雖然只是遠遠觀望,但他已經感覺到,這人武藝多半不會比自己差了,見李易發問,下意識的就想說自己更厲害,但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留些餘地比較好,說道:「五十合內,難分上下,五十合之後,屬下的勝算便多了幾分,不過,若是對方守得嚴密,那就不好說了。」
李易笑道:「惡來說話倒是越發嚴謹了,我還以為你要說他不是你一合之敵呢。」
典韋嘿嘿笑了笑,然後有些疑惑的說道:「當初屬下經過豫州,與不少豫州豪傑較量,從未遇到敵手,可是豫州既然有如此猛士,當初他為何不願出面一較高下?」
李易想了想,他也不知道為何,便道:「這還不簡單,稍後等他過來,你一問便知。」
李易在討論許褚,許褚也在掂量著李易。
首先,許褚已經確定,他是沒見過李易的。
然後,許久就開始觀察李易這個人,李易很年輕,年輕得讓他不敢相信,這居然是掌握兩州之地的雄主,不過,在兩人目光偶爾交錯的時候,雖然李易視線傳遞過來的是善意,但許褚卻是下意識的低頭,本能的不敢與之對視。
低頭之後許褚有些不服氣,再度抬頭想要繼續觀察李易,可目光二次交匯的時候,許褚這次雖然沒低頭,卻是乾脆將目光轉到了李易身邊人的身上。
然後他就被黃忠典韋,張繡周倉等人給吸引了,竟然全都是好手,再對比孔融那邊,除太史慈之外,當真一籃子歪瓜裂棗,不值一提。
想著想著,許褚臉上露出了笑容,感覺以後跟著李易應該還不錯。
是的,許褚已經決定為李易效力了,不說李易本身很厲害,跟著李易前途無量,單單是李易用朱皓換他與族人的舉動,就已經值得他賣命了。
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靠近,李易也不再與身邊人閒談,而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許褚的身上,直看的許諸都有些不好意思,也越發想不明白,李易怎麼會對他有這麼大的好感。
「停!」
隨著太史慈的一聲呼喝,一行人在距離李易還有五十餘步的時候停下,許褚亦然,然後太史慈上前問道:「襄侯,許家人都在此處,某身邊這位便是許褚,襄侯以為可否換人?」
李易微微頷首,手一擺,當即有人鬆開了朱皓,示意他可以往前走了,不過朱皓雙手上的繩索和口中破布並沒有去除。
朱皓回頭看了李易一眼,目光中恨意滿滿,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然而李易卻是根本沒看他,李易的視線依舊只在許褚的身上。
「放行!」
見李易放人痛快,太史慈也示意士兵讓開,任由許家莊的人往李易那邊走去。
許家莊的人都是鬆了口氣,有人直接開始小跑,還有人趕緊遠遠的對著李易作揖行禮,雖然孔融答應保他們性命無礙,但於糜畢竟是因許家莊而死,他們無時不刻不擔心孔融反悔,好在,李易救了他們,雖然李易的插手有些莫名其妙,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感激。
看著自家族人往前奔走,許褚心中的大石頭也落了地,不過許褚不像旁人那般急於逃命,反而回頭看向太史慈,說道:「我看將軍武藝高強,行事磊落,是一條好漢,於亂世中當有一番作為,然而將軍雖有才幹,卻不能侍奉明主,孔融比襄侯又相差太遠,日後孔融兵敗,將軍與其被他拖累,何不乾脆隨我一起投了襄侯?」
太史慈眼神古怪,李易勸他投降也就算了,可許褚都還沒正式追隨李易,甚至連階下囚的身份都沒能完全擺脫呢,竟然也對他勸降,這實在叫太史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看了許褚一眼,太史慈便將目光投向李易方向,對於許褚的話,他不想回應,而且考慮到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也沒必要回應。
見太史慈不搭理自己,許褚面露惋惜之色,也轉身往李易那邊走去,只是剛走兩步,許褚的鼻子就用力吸了一下,卻是聞到了一股酒味。
起初許褚也沒當回事,繼續往前走,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了,因為這股酒味竟然是從他許家人的隊伍里飄過來的。
許褚眉頭漸漸皺起,他與族人都是階下囚的身份,白天做勞力,晚上睡窩棚,吃飯最多只有七分飽,丁點葷腥也看不到,誰會給他們酒水
許褚往族人的隊伍靠近了些,發現飄過來的酒味更濃,可見飲酒的人絕非少數。
如果是一兩個人意外弄了些酒水悄悄喝了,那也沒什麼,可如果是許多人都喝了酒,這就不正常了。
許褚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但一時半會又想不通究竟有什麼問題,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卻是李易看到許褚靠近,主動打馬迎了上來。
隨著李易的不斷接近,再聯想到那本不應該出現的酒香味,許褚腦海中忽的一陣清明,頓時什麼都想通了,跟著就是臉色驟變,衝著李易大聲喊道:「襄侯小心,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