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彥聞言臉色一緊,眉毛也挑了挑,有些慌張的說道:「啊,這,這個啊,愚兄不過是個山野閒人,如何會有這等本事……」
諸葛玄見黃承彥拒絕,但態度上卻算不得乾脆,心中不由越發激動,直接拉住黃承彥叫道:「兄長!」
黃承彥臉上閃過糾結之色,頓了頓,又趕忙推辭,諸葛玄見此,幾乎是斷定了黃承彥必然有什麼解決辦法,忍不住再次叫道:「兄長!」
「你,你這是……」
黃承彥猶猶豫豫的,他現在的這幅表情,莫說是諸葛玄了,就算是個小孩子,都能看出他之前說的不是實話。
「兄長啊!兄長若能搭救,我諸葛家上下願為兄長立長生牌位,今後日夜供奉!」
諸葛玄不知道黃承彥為何這麼糾結,一咬牙,就要給黃承彥行大禮。
他也是真的急了,這麼多天下來,家人流落在外,自己一點法子也沒有,劉表那邊也是束手無策,叫他急得是晚上噩夢,白天恍惚,每天都是煎熬,現在整個人似乎已經是行屍走肉了一般。
甚至,諸葛玄感覺,再這麼熬下去,他恐怕不等見到那幾個可憐的侄兒,自己的身體就撐不住了,而一旦他撒手西去,誰還會管他侄兒的死活?
黃承彥雖然只是在言語表情中透露出了一絲可能希望,但對諸葛玄來說,那就是救命稻草,莫說黃承彥最近與他聊得來,甚至哪怕明知這是個毒餌,他也會一口要下去,
「賢弟萬萬不可如此,唉,你這是折煞愚兄了啊!」
黃承彥也拉住了諸葛玄,諸葛玄的眼角已經滋淚花,黃承彥看了不由心軟,一跺腳,咬牙道:「罷了,罷了,來,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罷,不過你要答應我,事後千萬不能說是我說的,否則不光我要被人埋怨,就是我家女兒也要被牽連受罰。」
諸葛玄看到有門,頓時心中一松,急忙道:「還請兄長放心,兄長的話我但叫第三人知曉,必然叫我天……」
諸葛玄正要賭咒發誓,臉上忽的一怔,腦子轉了轉,驚訝道:「兄長說的難道是襄侯?」
黃承彥看看左右,然後微微點頭,諸葛玄又呆立了片刻,暫時也不那麼激動了,只是臉上表情疑惑非常,又問道:「州牧尚且不能,襄侯又如何……」
「有些事豈是表面上這般簡單?」
黃承彥有些恨其不爭的看了諸葛玄一眼,聲音稍稍壓低,道:「其實你自己稍稍打聽一二,也應該能想到襄侯,只是你卻慌了神,亂了陣腳!」
諸葛玄腦子裡確實有些亂,不明其中關竅,虛心一禮,道:「還請兄長指點迷津。」
黃承彥眼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還有一絲無可奈何,清了清嗓子,低聲嘆道:「唉,我就告訴你吧。」
黃承彥對著諸葛玄嘀咕了一陣,諸葛玄先是驚愕,緊跟著又是大喜過望,當即就要邁步去尋李易,但腳下只是動了兩步,就僵在了原地,臉上也重新出現了迷惑與擔憂之色。
黃承彥說的不是別的,正是李易與袁家之間的種種關係,坦言如果李易去找袁術,應該比劉表這墨墨跡跡的好使。
既然如此,諸葛玄自然就要請李易出手相助了,但他馬上就發現這其中好像藏著許多叫人頭疼的問題。
他之前在豫章,不知道李易與袁術的關係就算了,可劉表必然是知道的,荊州的個別官員或許也是知道的,可為何沒有人向他說起過此事?
為何劉表明明都那麼為難了,卻沒有半點叫李易出手幫忙的打算?
還有,諸葛玄現在就名分而言,雖然也是李易的下屬,但與郭嘉張遼等人不同,他明顯不是什麼嫡系,甚至還有「臥底」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他憑什麼讓李易幫忙?
要知道,人情這東西也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之前袁術在南陽雖然吃相難看,跟劉表幹了好幾仗,與李易卻始終沒有動手的苗頭,甭管袁術當時心裡有沒有別的主意,但就明面上而言,就是為了給李易還人情。
一個南陽啊,袁家的情分可是相當值錢的。
所以,諸葛玄就得衡量一下了,他能給李易什麼,憑什麼讓李易去為他付出?
諸葛玄想了一陣,沒有絲毫頭緒,臉上再次恢復愁苦,只能又看向了黃承彥,黃承彥卻是一攤手,很乾脆的拒絕道:「賢弟莫要再看我了,我只是知道襄侯或許能夠救人,但如何能說動襄侯去救……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諸葛玄想了想,忍不住道:「可否請令愛……」
不等諸葛玄說完,黃承彥就搖頭道:「她只是襄侯弟子,如何會有這大的顏面?」
諸葛玄心裡並不認為黃月英與李易的關係是純潔的,只是這話不能說,否則黃承彥翻臉是小事,黃月英跑去李易那裡吹枕邊風,說他壞話,那才是真要命。
黃承彥看著自己的賢弟漸漸的陷入了沉思,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背著手三步一嘆氣,慢慢的向著遠處走去,只是隨著越走越遠,黃承彥臉上開始緩緩出現一絲慚愧。
他真的很少算計人的。
不過,黃承彥在慚愧的同時還有些好奇,正如諸葛玄憂心不知該如何打動李易一樣,黃承彥也知道人情寶貴,而諸葛玄本人只能算是良吏,卻不是能臣,根本不值得李易用袁家的人情去拉攏。
至於別的,諸葛玄孤家寡人一個,連上路的盤纏都是劉表送的,他還有什麼值得被李易能惦記?
黃承彥走了一會,決定找女兒問問,他是真的好奇了……
這日傍晚,李易一行人馬到了涅陽,便打算在涅陽休息一夜,明日早些趕路,如果順利的話,能在明日天黑之前到達宛城。
一路走來,李易雖然親近百姓,無論來者身份高低,他都會親自接見,不過,這不代表李易就不在乎自身安危,就拿夜晚休息來說,他是寧可在野外紮營,也不在城中過夜。
當然,李易是個開掛的,真要有危險的時候,一道城牆根本擋不住他,但李易卻覺得,真要落到了那一步,他作為穿越者混的也太失敗了,而且,他能跑,他的部下們能跑麼?
不過,今晚的情況卻有些不同,因為涅陽是張機的老家,李易在涅陽歇腳,張機作為地主,斷然沒有叫李易在野外紮營的道理,而且,為了完成李易吩咐的工作,他家中還有不少東西需要順路帶走。
張機邀李易去他家中過夜,李易自然是答應了,張遼典韋等人也沒意見,畢竟張機給人的感覺挺好的,誰也不認為他可能會害李易。
對於李易的到來,張家上下很是歡喜。
張機父親生前曾經在朝堂做官,如今族人中也有不少子弟出仕,對此,李易自然也樂得與他們交好,畢竟有張機這層關係在,雙方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共同利益,將來李易選派官員,同等情況下,張家子弟肯定會有一定的優待,
一番飲宴過後,因為考慮到李易舟車勞頓,張家家主便很是知趣的請李易去早就打掃好的別院休息,不過李易卻是精神頭不錯,叫張機帶著他轉了一圈,特別是看了一下張家的藏書,然後隱晦的表示自己打算把這些書抄上一份,對此張機早有覺悟,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不過,說起這些書卷,張機卻是不時長吁短嘆,李易問詢,張機說是他師父生前有編撰醫稿,其中案例繁多,但是醫稿並沒有傳給他,否則,對醫學堂當有大用。
李易一聽,頓時就惦記上那些醫稿了,張機知道了李易意圖,卻是面露為難之色,原來那些東西在他師弟,他師父的獨子張方手中,而張方為人有些小氣,叫他拿出來很難。
李易感覺很遺憾,因為張機對他師父很是尊重,而小氣又不算是毛病,李易要是為此算計他師父的兒子,張機肯定不干。
李易正打算暫且將此事翻過,張家的一個子弟進來告訴李易的護衛,說是張機的師弟,張方求見。
李易與張機對視一眼,眼中全是驚訝,這還真是太巧了。
李易一邊叫人去請,一邊問了問張機,想要了解一下張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機想了想說道:「早年我家師弟的醫術其實也是不差的,只是他不好醫道,反倒是一心想要求官,師父故去之後,便關了醫館,也正是因此被人詬病,說他不孝,一直求官不得,數年過去,如今稍稍有些落魄,不過我與其他師兄弟對其多有幫襯,生活倒也是無憂。」
張機說的比較籠統,不過卻也足夠叫李易推斷個大概了,張方多半是求官來的。
可是他憑什麼啊?
難道是因為張機的面子?
李易摸了摸下巴,目光看向張機。
張機神色非常尷尬,李易能感覺出他這個師弟為何而來,他作為張方師兄,又如何會不知道?
張機苦笑了一聲,實話實說道:「我這個師弟,品行上無害,或可為小吏,但讓他做官……似乎稍稍有些不足。」
李易點點頭,不過倒也沒有因為張機的話給張方判死刑,畢竟張方沒有繼承家業,這在立志傳承醫道的張機看來,大概是非常的「可惡」了,因此張機的評價可能會帶著一些偏見。
李易笑著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還是先見一見吧,神醫與張方也許久不曾相見了吧?」
張機先是咂摸了一下李易的話,感覺很有有味道,然後才說道:「還是清明祭拜先師時見了一次,到現在已經半年過去了。」
李易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心裡卻是盤算著,張方求官不求官的暫且不談,既然他找上門來,那就先試著將那些病例要過來再說。
如果張方確實不適合做官,李易準備直接用錢砸,一卷竹簡,一兩金,就問你賣不賣?
很快,護衛就帶了一個年輕人進了張機的書房,那人看到坐在上首的李易,趕忙低頭,對著李易深深一禮,拜道:「涅陽張方,見過襄侯。」
「快免禮,請坐。」
李易笑著抬手,示意張方在張機旁邊坐下,不過這一引,李易卻是驚訝的發現,張機看張方的眼神竟然……非常的不善。
只見張機怒目圓瞪,雙拳緊握,臉上不時閃過心痛之色,像極了電視上那些忽然發現兒女們走上歪路的父母。
李易眉頭不由一挑,然後再次打量起張方,只見他也就二三十歲的樣子,比張機小了不少,但身上的精氣神卻遠不如張機飽滿,整個人顯得比較萎靡,而且,縱然李易不懂醫術,但看張方蠟黃的臉色與明顯凹陷且發暗的眼眶,也能瞧得出這人的身體似乎不太好。
發現自家師兄目光不善,張方有些不敢與其對視,也不敢坐過去,只是將腦袋垂得很低。
李易見這樣僵著不是個事,只能輕咳一聲,再次道:「請坐。」
聽到李易提醒,張機知道自己失禮了,收回目光,張方則是小聲說了一句「見過師兄」,然後又往邊上挪了挪,這才坐下。
李易雖然有些好奇張方與張機出了什麼事,不過他現在好歹披了一身官皮,不能隨便扯淡,只能一本正經的說道:「倒也是巧了,我與你師兄正談論到令尊,然後又說起了你,便聽人說你來了,當真是巧。」
張方有些詫異,稍稍歪頭看了張機一眼,然後趕忙回答:「張方不能繼承父業,萬分慚愧。」
李易笑著擺擺手,作為後世人,他還真不覺得沒有子承父業就是不孝,不過他不想與社會認知對著幹,並沒有寬慰張方,而是繼續問道:「你求見本官,是有何事?」
張方又看了張機一眼,這才躬身道:「數日前,聽友人說起襄侯要在南陽建醫學堂,不知此事是否當真?」
不管是開書院,還是醫學堂,這些事情李易都沒有保密,所以張方能聽到風聲也不奇怪。
李易點頭道:「不錯,正有此意。」
張方呼了氣,身形微微發顫,似乎有些激動,又道:「家父生前在荊州行醫多年,去世後留有各種病例記錄六百餘卷,只是我醫術不精,使珠玉蒙塵,如今恰逢襄侯有意開設醫學堂,我願略盡綿薄之力,將這些書卷全數贈與襄侯,還請襄侯莫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