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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璟一怔,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正要多問幾句,但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游繳所官衙。
官衙占地約五畝,二十幾間屋,由前後兩個院組成,前面大院是士兵們吃飯休息之地,院很大,長滿了荒草,後面小院則是辦公場所。
剛走進大門,便有一名官員帶著十幾名手下迎了出來,撩起衣袍,誠惶誠恐跪下行拜禮,「卑職拜見郡丞」
「各位請起」
王覬虛托一下,又笑著給他們介紹劉璟,「這位就是你們的新任督曹,璟公的名聲你們應該都有耳聞吧」
眾人大喜,又再次跪下行禮,「拜見督曹」
「各位弟兄不必客氣,大家快快起來」
劉璟的前世人緣好,做的又是律師,善於和人打交道,所以他和這些底層士兵很容易交流,王覬走後不久,劉璟便和手下們打成了一片。
他一共有名副手,一人叫張平,擔任游繳賊曹,負責抓捕水賊,一人叫李俊,出任游繳金曹,負責稽查稅錢,還有一人叫盧升,出任書佐,掌管內務。
張平和李俊帶弟兄們出去巡查了,官衙內的官員只有書佐盧升一人,還有二十幾名輪休的士兵,此時,後院劉璟的官房內濟濟一堂,笑語喧天。
眾人都感覺這個璟公不錯,雖是州牧之侄,卻沒有半點架,更重要是言語之間給他們一種親切感,很懂規矩,就仿佛同道之人。
劉璟從懷裡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黃金,扔給一名大漢笑道:「按規矩應該是你們湊錢請客,不過新官上任嘛總得給弟兄們一點表示,今晚就由我來請客了,大家儘管喝酒吃肉,不醉不休」
眾人大喜,都覺得新頭領出手闊綽,以後跟著他好混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假如劉璟上任便斤斤計較,收刮眾人油水,或者擺出高高架,一本正經,這樣的頭領,下面人的日都不會好過。
相反,出手就是五兩黃金,和眾人稱兄道弟,這樣的人才會體恤下屬,眾人聽說是璟公上任,剛開始挺緊張,現在大家心中釋然,變得無拘無束了。
書佐盧升對眾人揮了揮手,「我要和督曹說幾句話,大家都去吧晚上再給督曹敬酒。」
眾人一鬨而散,房間裡只剩下劉璟和盧升兩人。
「督曹覺得頭大吧和這群莽夫們混在一起。」
盧升年約十餘歲,是一個讀書人,長得斯白淨,不過和眾人混跡久了,身上也多了幾分豪爽之氣。
「沒有,我很喜歡這些弟兄,笑罵由心,都是性情中人,和他們呆在一起,感覺很自在,沒有多勾心鬥角。」
「這倒也是,其實大家以前都是水軍士兵,去年才轉為地方官府管轄,督曹沒發現大家的軍人之氣很重嗎」
劉璟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到了,一個個都身材魁梧,動作迅速,顯然是經過軍隊訓練。
他沉吟一下又問道:「我想問一下,我這個游繳督曹到底是什麼官職」
這是劉璟最想知道之事,他這個官職到底是幾,地位如何到現在他還是一頭霧水。
盧升苦笑一聲,「這個就有點複雜,朝廷沒有這個職務,是我們荊州自己設立,官名叫游繳,實際上和鄉官中的游繳是一樣,不過職責卻比鄉官重要,地位也稍高,我覺得比鄉官要高半級。」
「那在軍隊中呢」
「應該是軍侯,我們前任馬督曹就是一名軍侯。」
軍侯就是曲長,類似於後世的營長,劉璟點了點頭,這才明白,原本他跟隨劉備去江夏剿滅張武時,被臨時任命為屯將,看來他是被升了一級。
盧升起身將門關上,這才低聲道:「有件事我要告訴璟公,我們前任督曹可是被殺掉的。」
劉璟一怔,「這是為何」
盧升看了看外面,見外面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因為這個職位發財容易,前任馬督曹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就撈了幾兩黃金,結果被人告發,證據確鑿,上個月掉了腦袋。」
「被誰告發」劉璟有點回過味來,這種事情恐怕只有內部人才能掌握證據。
盧升猶豫一下,壓低聲音道:「璟公可知道賊曹張平是什麼背景嗎」
張平便是劉璟的副手之一,出任游繳賊曹,出巡未歸,劉璟只聽王覬提到過一句,此人是游繳所內資歷最老的一人,如果不是自己上任,那就是提升他為督曹,卻沒有想到盧升居然話中有話。
「你的意思是說,前任馬督曹,就是此人所告,是吧」
盧升一臉苦笑,算是默認了劉璟的疑問。
「你告訴我,這個張平是何許人」
「他可不是簡單之人,他族兄便是州牧外甥張允,官任荊北水軍校尉,而他姐姐則嫁給了蔡中,張平本人也是武藝高強,尤其水上功夫厲害,綽號江狼。」
劉璟有些愣住了,怎麼又是蔡中,當真是冤家窄,原來張平是蔡中的小舅。
沉吟一下,劉璟又問:「既然他的背影這麼深厚,為何只做一個小小的賊曹」
盧升心中暗暗搖頭,原來這個璟公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一個什麼職位,一些話他不知該不該說,可是一想到張平下一個要收拾之人就是自己,盧升便不再猶豫。
「漢江一共有座游繳所,只有第二游繳所是主管樊城和襄陽,這其中利益之大可想而知,所以第二游繳所督曹又被稱為荊州第一肥缺,璟公沒聽說過嗎」
劉璟搖搖頭,「我一無所知。」
停一下,他又問:「還有什麼」
盧升也豁出去了,又繼續道:「璟公或許還不知道,張平原來是第一游繳所督曹,半年前才調來,居然自降一級做賊曹,令人意外吧」
「哼」
劉璟冷笑一聲,「估計那時他就打算幹掉前任督曹了。」
「是的,當時我們都以為他是犯錯被貶黜,他為人很低調,但個月後,馬督曹便以坐贓罪被抓,不久就被斬頭,這時我們才知道,原來張平早有圖謀。」
劉璟這才明白王覬所言,少說話、多用心的深意,看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個小小游繳所也有這麼多爭鬥。
按理應該是張平繼任督曹之職,享受荊州第一肥缺的美味,卻沒有想到自己從天而降,使他的希望落空,這個張平現在不知該怎麼仇恨自己。
那又是誰把自己安插到這個職位上來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一層什麼樣的內幕,劉璟只覺得霧靄重重,他一時看不透。
還有王覬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使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荊州官場的水,比長江還深,以前他是體會不到,只有踏進這個門檻,他才慢慢地感受到了。
就在這時,院裡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有人破口大罵:「你們這幫王八羔,竟敢關閉大門,一個個去舔新主的腳丫,當老已經滾蛋了嗎」
聲音又粗又狠,儼如破鑼敲響一般,刺耳異常,盧升苦笑一聲,「他回來了。」
劉璟沒想到張平會是這麼一個低俗淺薄之人,不過他有這麼深厚的背景,卻只混到一個曲長,也可見他的不堪。
「盧書佐先去看看吧看他怎麼說。」
盧升見劉璟不肯接招,只得硬著頭皮出去了。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已經快步走進後院,此人長得滿臉橫肉,眼睛如螃蟹般凸出,眉毛比刷還粗亂,就像一團亂毛直接砸在臉上,相貌兇惡異常。
此人便是賊曹張平,水軍校尉張允的族弟,蔡中的小舅,年約二十歲出頭,在襄陽也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或許張平這個名字知名不高,但提到水狼凶名,卻是家喻戶曉。
張平一心想謀荊州第一肥缺,不惜自降一級,就在他剛剛乾掉前任馬督曹,原本以為自己十拿九穩升職,不料最後卻殺出一個劉璟,將他千辛萬苦才種出的桃摘走了。
這簡直把他胸膛都要氣爆了,這件事他也是剛剛才得知,聽說新任督曹已經上任,他便怒不可遏地沖了回來。
在他身後跟著十幾名看熱鬧的士兵,頓時將小院擠得滿滿當當,每個人眼中既緊張,又充滿了期盼。
「賊曹,你發這麼大的火氣做什麼」
盧升見張平滿面紫紅,怒發沖怒,凶相畢露,還從未見他發這麼大的火,盧升心中不由一陣發憷。
盧升是前任馬督曹的人,馬督曹被殺後,他就是張平下一個要收拾之人,張平對他早已憎恨之,此時所有的怒火都指向了盧升。
張平一言不發,衝上去就是一拳,狠狠打在盧升面門上,盧升只是一個弱書生,哪裡躲得過,一聲慘叫,打得飛出去一丈遠,捂著臉在地上痛苦打滾。
院裡里一片驚呼,隨即鴉雀無聲,這讓人意外了,居然動手打書佐。
「老打的就是你這條奴才狗」張平指著盧升破口大罵。
這時,房間門開了,劉璟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張平壓根就沒有把劉璟放在眼裡,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居然搶了他的肥缺,就算是劉表之侄又怎麼樣
「我倒忘了,打狗要看主人,盧狗,要不要我給你新主人道個歉」張平冷冷地瞥一眼劉璟,又繼續惡毒地大罵盧升。
劉璟重重哼了一聲,「你就是張賊曹」
「老就是,你要怎樣」張平毫不給面,張口便撕破了臉皮。
「既然你是賊曹,見了上司為何不跪拜」
張平上下打量一下劉璟,獰笑一聲,「小,別看你有後台,但軍隊中的規矩是強者為爺,你要我跪你,可以,拿出本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