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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五艘千石大船滿載著護衛劉璟的五精銳士兵,離開了柴桑,浩浩蕩蕩向襄陽駛去。
按照荊州規定,每年前來述職的守,允許攜帶不超過五人的隨從,當然,各種食宿費用自理。
儘管有這條規定,但多年來,只有黃祖一人攜帶五士兵前來襄陽,因為這條規定本來就是為黃祖量身打造。
這天上午,船隊在漢水上疾駛,再向前行駛十餘里,就將進入襄陽郡境內。
為的層樓船之上,劉璟換了一身白色的厚綿儒袍,腰束錦帶,頭戴金冠,博衣寬袖,完全是一身世家弟的打扮。
江風獵獵吹拂著桅杆上的大旗,風力強勁,寒風刺骨,江面上波浪翻滾,大船逆風而行,行駛速不快。
此去襄陽,和從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從表面看,他是帶著巨大的榮耀光環,擊敗江東軍西征,保住江夏,劉璟的名字已在荊州家喻戶曉,備受讚譽,也由此可見他將在襄陽受到的關注和歡迎。
但劉璟看到的卻是榮耀之下的殺機,他這次去襄陽,與其說是去拜壽,不如說是去談判。
如何獲取最大的利益,如何才能把江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這些都要經過艱苦的談判,可一旦談判失敗,他就將面臨巨大的風險,劉表還會准他返回江夏嗎
風險和機遇並存,他劉璟一向是喜歡挑戰自我之人,從不畏懼任何挑戰,從他兩年前踏入這個時代的第一天,他便在風險和挑戰中開始了新的人生。
「公」
身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劉璟回頭,卻是他的丫鬟小包。
小包跟隨他也快兩年了,已滿十二歲,除了長高一截外,她的性格、相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那臉蛋儼然就是一個白生生的小包。
劉璟見她被寒冷的江風吹得鼻頭青紫,緊拉著衣襟,渾身打哆嗦,不由走上去笑道:「出來做什麼,船艙里不暖和點嗎」
「我們....在商量,要不要...自己做飯,問問公的意見。」
她這個我們,無疑包括了陶湛,劉璟替她拉了拉衣襟,笑道:「不用自己做,船上有庖廚,當然,如果你們願意一顯身手,我也不反對。」
回答得有點模稜兩可,模稜兩可的結果是當庖廚將飯菜端上來時,發現他們已經在用餐了,劉璟看出庖廚的尷尬,連忙笑道:「放下來吧你的飯菜才是正餐。」
身材健碩的廚娘放下大盤,很快她又駭然發現,兩個丫鬟居然和主人坐在一起用餐,這無論如何讓人不敢想像,當然,她也不敢詢問,滿臉驚駭地退了下去。
其實了解劉璟生活的人都知道,他為人為隨和,並不在意尊卑,兩年來,丫鬟小包幾乎都是和他同桌共餐,並沒有像大戶人家一樣,小丫鬟必須端著盤躲在角落裡去吃飯。
在寬敞的船艙里,放著一張同樣寬大的桌,桌上擺放著蔬果和十幾樣精緻的小菜,在一隻大盤裡,則卷放著十幾張焦黃噴香的羊肉嫩蔥餅,還有兩壺果漿。
劉璟和陶湛相對而坐,他們兩人的話不多,但也並不顯得生疏,倒是坐在另一頭的兩個小丫鬟竊竊私語,翻來覆去說著她們少得可憐的一點點經歷,卻樂此不疲。
陶湛穿了一件厚實的淡綠色鑲銀邊的長裙,長裙系在胸下,顯得秀麗而修長,身上又套了件白色的半袖短襦,肩上繞披著紅色金邊長帛。
或許是出遠門的緣故,她終於有了一點化妝,烏黑的秀髮梳了一個墮馬髻,這是時下最流行的髮式,發端兩邊各插一支碧玉簪,顯得華貴卻不俗氣。
臉上沒有塗脂粉,她潔白如玉的臉龐塗上脂粉反而掩去其秀麗光澤,只是柳眉稍稍修飾,又彎又長,更襯出她深潭般的美眸。
除了秀眉之外,也只有圓潤的雙唇略略點了一點朱色,這一點唇色儼如畫龍點睛,使她仙般的美貌中多了一點人間氣息。
陶湛笑容可親,將廚娘送來的菜又擺了一桌,她知道劉璟胃口頗大,自己做的一點小菜煎餅遠遠不夠他吃,她將一隻烤羊腿推到他面前,抿嘴笑道:「吃吧知道你能吃。」
劉璟取過刀盤,一邊切肉一邊笑道:「剛才你想問什麼」
陶湛端起果漿耳杯,輕輕吮一口,笑道:「其實和我無關,我只是有點好奇,不是說五石以上的官員都要去襄陽賀壽,可隨行人中卻沒有見到幾個江夏的官員,難道他們是另外取道前去嗎」
「這倒不是,蘇郡丞和伊長史都是我任命,襄陽還沒有承認,他們自然不屬於五石以上官員,朱縣令也是剛剛升任柴桑縣令,也是我任命,至於其他幾個縣令,反正都有重要事情,只好請假不去了。」
「原來如此」
陶湛掩口笑道:「所以劉將軍一個人就代表江夏了。」
劉璟也笑道:「這樣不就省得麻煩了嗎」
陶湛忽然想到自己的事情,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她低低嘆了口氣,「璟郎,我有點擔心。」
「你擔心什麼」劉璟笑問道。
陶湛輕輕咬一下嘴唇,「你還是記得劉琮嗎他對他父親提出的非份要求,我很擔心我出現在劉府,會舊話重提。」
「你真是個傻姑娘」
劉璟搖搖頭,嘆息道:「你再想一想,覺得可能嗎如果真是像你說的那樣,那我算什麼隨便可以捏死的小蟑螂嗎」
陶湛低下頭,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已和劉璟有婚約,劉表不可能再把她和劉琮聯繫起來,但她心中十分厭惡劉表和劉琮,根本就不想見到他們,只是她不知該怎麼對劉璟說。
劉璟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能理解陶湛的感受,她一向是個愛憎分明之人,對她所厭惡之人,她絕對不假於色。
劉璟微微笑道:「你不要想得多,你未必能進劉府。」
陶湛冰雪聰明,一下明白了劉璟的意思,劉表肯定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她自然就不可能踏進劉家大門一步了。
雖然不用進劉府讓她感到心安,但萬一劉表堅決反對,又該如何是好呢
陶湛不由想起父親昨晚對她說的一番話,關於門第,自己畢竟只是一個商人之女,或許他現在不介意,但將來呢
她和劉璟之間的門第差異,像一塊大石一樣,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中。
「璟郎,我吃好了,先去洗個手,你慢慢吃吧」
陶湛展顏一笑,起身心事重重地出艙去了,劉璟望著她優雅的背影,不由微微笑了起來,她看重劉表的態了,劉表不同意又有何妨
就在這時,劉璟似乎聽到了一點異常,他起身快步走出船艙,正好一名士兵疾奔而來,急聲稟報導:「啟稟司馬,江面前方發現有船攔截」
劉璟眉頭一皺,快步向船頭走去,大江上視野開闊,很清晰地看見前方七八里處有兩支船隊,呈八字型斜橫在大江之上,約有兩餘艘戰船,看這支船隊規模,應該是荊州水軍。
劉璟冷笑一聲,這是劉表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他霍地轉身令道:「傳我的命令,船隊並排航行」
對方的船隊呈正八字部署,這是一種合圍式陣型,應對這種陣型,一般採用並排突圍,一旦有落後船隻,必然會被對方包圍。
劉璟的船隊並沒有減速,繼續疾速向對方駛去,這時,荊州水軍也開始有了變化。
在荊州水軍的一艘大船上,剛剛被復官為荊州水軍副校尉的張允注視著劉璟船隊的靠近,不由地獰笑了一聲。
蔡瑁在江夏的兵敗使張允的命運得以改變,他畢竟是劉表外甥,雖然被劉表所忌而貶黜為縣尉,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劉表對他從前的惡行也漸漸淡忘。
加上他母親不斷的求情,劉表最終礙不過親情,在蔡瑁兵敗後便提升他為水軍副校尉,率一萬水軍駐紮在宜城縣。
張允得到了劉表的密令,若劉璟帶兵來襄陽,可攔截住劉璟的士兵,只准他一人前來襄陽。
這個密令無疑給張允撐了腰,劉表的命令中有很多漏洞,比如劉璟反抗怎麼辦劉璟率先攻擊荊州水軍怎麼辦所以怎麼執行就是他張允的事了。
此時,張允終於等來報復的一刻,他凝視著劉璟船隊駛近,心中充滿了復仇的期待。
「校尉,直接攻擊嗎」一名士兵請示道。
張允搖了搖頭,當然不能直接攻擊,表面的事情還得做,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更重要是,他想好好羞辱一番劉璟,以泄當初被貶之恨。
「大船迎上去」
桅杆頂上,一名旗手揮舞旗幟,這是江面上互相聯絡的旗語,立刻有十幾艘戰船啟動,跟隨著張允的座船迎了上去。
兩艘戰船在江面上緩緩靠近,劉璟忽然認出站在船舷邊的大將,竟然是被貶黜的張允。
再看旗杆上的大旗,張字大旗迎面獵獵招展,劉璟感覺到了危險在向自己迫近。
怎麼辦是調頭返回武昌,還是衝過去劉璟需立刻要做一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