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最後一站
「並非我想做……」張和嘆了口氣，「我那大哥是個老好人，見不得百姓受苦。看到那些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流民，他就想要救助他們。」
「…………」田豐很想說，這是多麼不自量力，可臨了卻說不出口。
都知道以河間郡的錢糧，根本救助不了太多的流民。
更別說他們聚集在一起，很容易在某些人的煽動下發生暴動，因此各地甚至不敢讓他們進城。
就算救助一段時間，可這樣會影響全郡的發展。
明年秋收之前，若錢糧虧空嚴重，以至於民不聊生。
此時若流民大規模暴動，劉備少不得引咎辭官，甚至被罷免。
當官不是這樣當的，可臨了又說不出口。
畢竟當官不能為國為民，不能讓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當官的意義是什麼？
田豐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大概是在洛陽為官期間，真實的官場給他的衝擊太大。
爭權奪利，黨同伐異，這讓他很絕望，他甚至看不到任何大治，甚至是中興的希望。
所以他逃回來了，什麼不滿閹黨，那是士人的政治宣傳，他其實就是個懦夫。
「大哥不自量力，我總不能看著他真因此丟官。」張和不懂，自顧自的說道，「於是我把流民組織起來，讓他們作為墾殖兵團，屯田和養殖，修橋鋪路甚至是改善水利。」
「可一旦這些事情解決，又該如何安置他們，要知道流民這幾年從來不缺。」田豐詢問。
「所以我用計，讓所有的郡都不敢再驅逐流民。」張和冷笑。
「之前的童謠……」田豐立刻意識到什麼，就沒想到張和居然那麼大膽。
這事情一旦暴露，可相當於把閹黨和士人都給得罪了。
只是他能說什麼，對方能坦然告訴他，這是對自己的信任，自己還能出賣他不成？
以田豐的性格而言，他不允許自己是這樣的人。
「河間國沒那麼多物資，沒辦法，只能出此下策。」張和告罪。
田豐也不好說，若非各郡縣不作為，甚至主動把流民朝著河間國驅趕，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粗糙是粗糙，卻很有效果。
真正的好官不會受到影響，而那些尸位素餐的，下台也沒什麼。
「田兄……你對這個世道，應該不太滿意吧？」張和看向田豐。
試探那麼多次，已經大概知道田豐的想法，至少是政治傾向。
「此話怎講？」田豐自然不會承認。為官者的基本，就是不要授人把柄。
「曾經聽著英雄和賢臣的故事長大，懷揣夢想匡扶社稷，拯救天下黎民，中興大漢……實際當官之後，發現官場和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張和看向田豐。
這一刻田豐覺得心裡很痛，某個柔軟的地方被狠狠的穿刺。
「你我的力量太弱，無法改變整個朝廷……」張和嘴角微微抬起，「但可以先從地方開始，保一方百姓太平，讓他們安居樂業。」
「田某的性子很直，有時候說的話可不那麼好聽。」田豐沉默一陣，最後開口說道。
「忠言逆耳，若田兄的話是對的，那麼誰能抱怨什麼？」張和笑道。
反正聽的人是劉備又不是自己，就劉備的性格，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能從諫如流的。
他的性格更不必說，應該能和田豐和睦相處。
當然若真吵起來，那大概也是沒完沒了……算了，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田豐答應出仕，得到這個消息的童淵等人，怎麼都不敢置信：真就那麼簡單，就說服對方？
三言兩語，那當然不可能那麼容易被說服。
只是之前田豐午睡，張和在外面等了近兩個時辰。
知道這件事後，田豐愧疚的同時，也感受到張和的誠意。
實際張和就是利用田豐的愧疚，再加上良心的拷問，把他『逼上梁山』。
道德綁架一個道德君子，沒有比這更輕鬆的事情。
只是這種事情，他也不會承認就是了。
說到底，他自詡也不是什麼好人。
不趁著現在把田豐挖走，難道還便宜袁紹不成？
「說起來，張某有個不情之請……」張和一拍腦袋，「聽說田兄家中藏書眾多，不知是否可以借閱一番？」
「哈哈，這個沒問題。」田豐大笑，「聽說賢弟著《三十六計》，不知是否有幸一看？」
「哪裡哪裡，田兄博學多才，正需要請你斧正一番。」張和連忙回應。
商業互吹一番，田豐下令，把家中藏書都搬出來，就這些書卷，整整裝了十輛車子。
博學多才，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張和也不懷好意，等回到樂成縣，他少不得找個七八個寒門士人，把這些書都給謄寫一遍。
到時候專門開個閱覽室，給衙門的官吏，甚至是軍官免費翻閱。
劉備是漢室宗親，可在群雄割據初期，競爭力還不算大。
畢竟兗州有劉岱，幽州有劉虞，益州有劉焉，荊州有劉表，揚州有劉繇……
得到中後期，有名的漢室宗親都完蛋，或者已經讓人徹底失望，已經逐漸成名的劉備，才能嶄露頭角，值得世家豪族投資。
問題現在連董卓入京都還不到，更別說中後期。
世家豪族投奔不積極，那只能把現有的官吏，能力和學識都給提升起來。
尤其這種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顯然比那些主動投奔的豪族子弟，更值得信任。
畢竟他們離開劉備，可能就什麼都不是。
可世家子弟，他們離開劉備還可以投奔別人，尤其受家族所累，他們難免要偏向家族利益。
可以的話，得控制一下世家和寒門的比例，免得他們架空劉備。
要說劉備信任自己的下屬，這是他非常珍貴的品格，不應該成為被群臣架空他的弱點。
「所以說，為什麼我們還要去一趟無極縣？」一行人北上，童淵以為已經要返回，結果得知居然還要去一趟無極。
「河間的財帛不太夠，我得去拉一份投資。」張和回道。
「中山甄氏？」田豐立刻想到這個家族。
讓甄氏發展到巔峰的老祖叫做甄邯，不僅是孔光（孔子十四世孫）婿，王莽攝政時期封太保，新朝時封大司馬，封承新公。
可隨著東漢建立，甄氏這王莽爪牙，自然是迅速衰退。
直至甄逸這一代，才當了上蔡令。
由於是靈帝時期上任，難說是不是買官上任。
又因為成為袁紹的錢袋子，同時女兒甄宓嫁給袁熙得到發展，後甄宓改嫁曹丕，當了皇后，甄氏又重新發展起來。
問題在於，那是以後的事情。
現階段的甄氏，依然還在被埋沒的狀態，就連甄逸，都因為黃巾牽連被免職歸鄉。
那麼好的錢袋子，怎麼能便宜袁紹對吧？
再不去找甄逸，人家明年可就要去世了。看了看年齡，三十歲就去世，有些離譜，要知道183年甄宓才剛出生，那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情。
這也是壞消息，甄宓183年才出生……
田豐應該一開始還不是特別頑固和剛烈，只是有那麼個傾向，應該是棄官回家到經歷韓馥的冷遇之後，才逐漸堅定這樣的性格。
我覺得這個時候大部分的官員，上任初期，應該都是有為國為民，匡扶社稷的宏願的。只是被官場這大染坊給浸染，發現自己的無力，才逐漸開始隨波逐流。
不如說，你爬不到這個高度，你的聲音上面根本聽不到，你甚至也沒辦法做主，如何為國為民。
可真到了那個高度，你就不是一個人，你身後有屬於自己的黨派，你必須要為他們謀福利，於是你發現自己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個人。
好了好了，這不連忙給你們趕了一章出來，真就沒了，再碼也是明天的。
我這三十六歲的老年人，也不能被榨得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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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