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錦囊妙計

  第140章 錦囊妙計

  越往西北,地勢就越是層巒迭嶂。

  源於高原的湟水宛如來自天上,在山丘腳下沖刷出大片河谷,丘陵也與千年後那些光禿禿的山包不一樣,青翠蒙眼。

  「這金城郡與想像中卻不太一樣啊」,徐嘉樹忍不住發出沒見過世面的感嘆,「真是美不勝收。」

  「只是金城郡而已」,董白被他的情緒感染,打趣道:「難不成你長這麼大沒出過遠門?」

  她甚至有心情想些有的沒的——那要是以後帶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傢伙到了長安,豈不是要丟她渭陽君的臉了。

  真麻煩!

  這麼想著,董白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其實離開長安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身邊那種仿佛要化為實質的壓抑消失了,暫時也不用頂著董卓孫女的頭銜,只需要在這片空曠的天地間縱情馳騁,什麼事情都可以不用去想。

  董白在長安那些日子從來沒騎過馬,可原本她是很喜歡騎馬的。

  徐嘉樹不知道她為什麼笑,只是搖搖頭認真地回答道:「我去過很多很遠的地方,但都不如這裡的景色美麗。」

  「不要突然這樣一本正經地說話」

  嘴上雖然嫌棄,但是聽到這話,董白的心情卻是好了許多。

  此行若不是有這個傢伙陪著,恐怕她是很難笑出來的。

  「柯木智,你有沒有聽說過我爺爺」,董白慢慢斟酌字句,「在羌人眼裡,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董太師啊.」

  聽到這個問題,徐嘉樹沉吟了片刻。

  從當初與賈詡的談話中他知道,涼州的羌漢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合流,彼此間已經沒什麼隔閡,反而是形成了一種涼州人的認同,與東邊的朝廷對立開來,作為鎮壓羌亂的將領,除了董卓結交的羌胡貴族,其他涼州人對他的觀感應該不會太好。

  「有的人覺得他豪爽過人,是個英雄」,他答道:「可在大多數人眼裡,就是漢人朝廷派來殺人的將軍,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董白臉上的笑容慢慢黯淡下去,低頭不去看他,「那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吧」

  真正開始嘗試拯救家族,她才發現眼下是個什麼樣的爛攤子,自家爺爺起家靠的是涼州平叛,涼州人對他的印象就是劊子手;投靠袁家,然後袁家滿門被他所滅;如果這些是為朝廷辦事,還有推脫的餘地,可偏偏朝廷也被他操縱於鼓掌,可真是把能得罪的都得罪光了。

  「誰說的?」,徐嘉樹愣了一下,不明白董白的思緒怎麼如此跳躍,「敢說你不是好人,都不用我動手,馬家姑娘都要和說這話的人拼了吧?」

  說來也離譜,馬雲騄與董白雖然認識不久,卻極其地喜歡她,甚至到了恨不得抱著一起睡的程度,說是一見鍾情也不為過。

  「可是所有人都這麼覺得」,董白依然低著頭,「全天下的人。」

  「那與我何干」,徐嘉樹疑惑不解地盯著她看,「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幹嘛管別人怎麼想?」

  「真的嗎?」

  董白驚喜地抬起頭,正好迎上了他的目光,莫名覺得有些窘迫,又很快把頭低了下去。

  「嗯。」

  徐嘉樹當然知道董白是怎麼樣的人——是牽著狗的刁蠻蘿莉,也是遠赴西涼的落難貴女,搞不好以後還要與李儒一起成為董家的幕後掌舵人物。

  低頭的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後,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我小時候住在隴西老家」,她指向西南方向,「就是那邊,也有一條大河,我的封地就在那裡,景色也很漂亮的!還有還有,爺爺每次回家都給我帶禮物,我最喜歡的是一隻小狗,名字叫肉肉,很可愛的,可惜伱看不到,不然一定會喜歡它!」

  呃,你是不是對小狗和可愛這兩個詞有什麼誤解?

  徐嘉樹心中暗自吐槽,卻聽得連連點頭,還要表達一下自己對無緣見到可愛小狗的遺憾之情.

  一路上,董白一點一點地把她的身世,她的童年,她的煩惱全部分享給徐嘉樹——否則她還能和誰說這些呢,在李儒面前她必須表現得成熟果敢,在族人面前還要繼續表演過去那個自己,只有在這個初識的羌人首領面前,才能毫無顧慮地發泄出來。

  「.」,徐嘉樹默默聽她說完,開口問道:「所以說,你來到涼州,就是為了能保全家族?」

  「嗯!」

  董白用力地點點頭,「所有人都想看著我們死,我就偏偏不讓他們得逞!」

  徐嘉樹暗自嘆了口氣——少女啊,這件事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辦到的啊。

  董家面臨的情況怎麼說呢,比歷史上還是要好一點的。

  歷史上是直接全族都被一鍋端了,董卓屍骨未寒,一家人就整整齊齊地上了路,連半點水花都沒濺出來。

  別的不說,就連徐嘉樹自己,也不記得在模擬里看到過多少次【董氏族滅】之類的字眼了。

  現在董卓雖死,但是家族的主體部分被完整保留下來,而且激起了一種哀兵的淒涼,反而團結了許多,加上李儒居中掌舵,並非完全地陷入絕境。

  但儘管是這樣,這個局也不是那麼好翻的。

  徐嘉樹仔細盤算了一番。

  東面,呂布雖然得了并州,但聯軍其他諸侯的命運沒有受到太大的改變,頂多是張楊多了個可怕的鄰居。

  如果沒有更多的變化,除了長安朝廷之外,董氏的下一個對手大概率是平定了青州黃巾的曹操。

  也就是說,就算成功度過了王允這一關,還有世之英傑曹孟德在後面等著

  那可是曹操啊!

  除了個人武力稍有欠缺,論智謀,論統兵,論個人魅力,論政治手腕,所有維度都是最頂級的存在,甚至還是立於這個時代頂點的詩人。

  在任何三國人物的評價里,他都掉不出前二!

  單靠李儒和董白,外加西涼軍剩下的這些蝦兵蟹將,能不能把這個局面維持下來,真是相當的存疑。

  而且,該說不說,等徐嘉樹羽翼豐滿之後,也是要去關中搶一搶天子的。

  想到這裡,徐嘉樹原本上揚的嘴角悄悄平靜下來。

  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因為董白拉援軍的行為符合自己的利益才選擇幫她一把的,兩人日後大概率會是敵人。

  所以董白的感覺其實沒錯,她的周圍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就連這個一見如故的「柯木智」也不例外——就連他也不是單純地沒有目的地對她好。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董白拉了拉徐嘉樹的袖子,有些不滿,「難道我的話聽起來很可笑嗎?」

  一種羞愧感突然浮現在他心頭。

  我是個騙子。

  「沒有,這是個簡單美好的願望」,徐嘉樹強迫自己不要多想,「我也希望你能保全族人。」

  董白笑著點點頭,「嗯!」

  看著她的笑容,徐嘉樹決定不去想那麼遠的事情。

  未來是一片不斷變化的混沌,即使是有模擬器的他,也只能窺見其中一角而已。

  放下顧慮,享受當下這段時光就好了。

  畢竟,人生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順著自己的心意,在天地間肆意狂奔,仿佛逐日的英雄那樣呢?

  湟水兩岸的山丘綿延不斷,仿佛沒有盡頭。

  數日後,兩人還是到達了金城郡的郡治,榆中縣。

  韓遂就駐紮在這裡。

  作為反賊中的老資歷,韓文約可謂凶名赫赫——尤其是在關中。

  在邊章與王國之亂中,他曾數次成功入侵關中,最遠甚至打到過三輔之地,連西漢皇陵都因此受到威脅,可謂天下震動。

  但奇怪的是,儘管數次入寇關中,但韓遂從來沒有得到最後的勝利。

  其中最扯淡的是邊章之亂那次,夜晚天降流星,使得叛軍這邊人馬俱驚,以為是不祥之兆,於是打算退回金城郡,第二天便被董卓與鮑鴻追擊,留下幾千具首級狼狽敗退。

  也就是說,儘管上躥下跳地造了這麼多年反,韓遂卻一次都沒贏過!

  這種小丑一樣的遭遇,讓原本在漢人世族中前途無量,至少是個涼州傑出青年的韓遂大受打擊——誰說漢室失去天命的?

  站出來看看,老劉家的祖傳隕石術不還是在呢嗎?

  一群騙子!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開始看到董卓的條件時,韓遂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這裡不得不提一下原本的方案:韓遂為鎮西將軍,馬騰任征西將軍,董卓則把郿縣讓出來交給兩人駐軍,一起抵禦東面的諸侯聯軍。

  坦白講,這對於前半生一直想染指關中的韓文約來說,已經是非常令人滿意的方案了——首先是四征四鎮的官位有了,其次是名正言順進入關中的權力也有了,還要什麼自行車?

  而且,提出邀請的可是董卓,那位按著他的腦袋暴揍過好幾次的猛人。

  在他面前,韓遂是不敢耍什麼心眼的。

  可現在,董卓一死,對於這個方案,韓遂就沒這麼熱衷了。

  董仲穎不在,價碼可就不一樣了。

  比如,能不能商量一下,別那么小氣只給一個郿縣,而是把關中全給他,畢竟造反這麼多年也挺辛苦的.

  總之,不管韓遂怎麼想,有一點可以確定。

  那就是趁著如今董氏風雨飄搖的機會,不割下一塊大肉餵飽他韓文約,他是沒興趣去長安扶危救難的。

  見到韓文約的那一刻,徐嘉樹感覺到一陣不舒服——那是一種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讓他覺得像是被某種毒蛇盯上了一樣。

  韓遂這是在用這種方式給對方施壓。

  作為護衛的徐嘉樹都如此,董白承受的壓力就更大了,她咬著嘴唇,用痛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只能說玩弄人心這方面,韓遂還是有一手,不然在歷史上也不會把馬超這個傻小子玩弄於鼓掌之間。

  談判正式開始,董白身後的徐嘉樹便被支開了。

  他順便在韓遂府上閒逛,不料卻在這裡見到了閻行。

  「又是你?」

  因為上次貿然出擊,閻行被降職,由小將降為護衛,但韓遂並未徹底放棄他,只是稍稍敲打一下這員猛將而已,如今在這裡看到徐嘉樹這個十處打鑼九處有的傢伙,他不由得有些不順眼。

  「怎麼?」,徐嘉樹有恃無恐,看他持戟站崗的樣子,出言嘲笑道:「沒被韓文約罰夠?」

  「你!」

  閻行勃然大怒,恨不得動手把這小子殺了。

  「你還是省省吧,留著力氣去對付馬超,他可是很想念你呢。」

  事關重大,徐嘉樹才懶得節外生枝——還想跟我打,你打得過嗎?

  氣死你丫的。

  沒過多久,董白便出了正堂,與徐嘉樹接頭。

  「還不錯!」,董白看起來很興奮,「韓文約似乎很感興趣,還說改天再議,讓他先考慮考慮。」

  看到她的樣子,徐嘉樹捂住了額頭,有些無奈——在處於弱勢的情況下,和韓遂這種人談條件怎麼可能有什麼好結果呢?

  韓文約這種人是不信什麼合作共贏之類的話的,不然也不會與義兄弟馬騰說翻臉就翻臉,一旦被他察覺到了對手的虛弱,他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吃干抹淨。

  「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嘆了口氣道:「你的底線應該被韓文約都套出來了。」

  「.」,董白神情一怔,「你是說?」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徐嘉樹點點頭道:「不管你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他都不會聽進去,而是以此為基礎,繼續索要更多,或者說,把全部利益都吞下去,就像一頭貪狼。」

  ……

  聞言,董白一陣心灰意冷——難講話和根本不打算談判之間的區別她還是懂的。

  「這可怎麼辦?」,她喃喃道,有些不知所措。

  「光動嘴是不夠的,對付這種人,要以打促和」,這時候徐嘉樹顯得很淡定,「給馬超的信我早就寫好了,現在應該在路上。」

  除此之外,還有甘寧的錦帆賊估摸著也快到了,寫去烏氏縣的信中,他指名只要甘寧出馬。

  畢竟呂玲綺與董白之間有仇,不好見面,喊法正又有風險,所以徐嘉樹幹脆把模擬中搶收秋糧的計策告訴甘寧,讓他來辦。

  呂大小姐雖然人來不了,戰術卻是用上了。

  這波啊,這波是錦囊妙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