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一愣，一時竟沒轉過彎來。
馬超閻行等眾將，一個個亦是面色狐疑困惑。
大家正討論著如何阻擊秦軍突圍，怎麼丞相突然間卻要去救北岸糧營？
兩者之間，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著啊？
「陛下，臣明白丞相的意思了。」
法正驀然省悟，騰的起身說道：
「于禁所以只派半數兵馬出城，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棄城突圍。」
「那一萬多秦軍由西門而出，明著是佯裝向西突圍，實則是改道向北，踏冰過渭水，而後沿北岸折返東行，直撲我北岸大營。」
「我軍糧草由街亭轉運南下，都是先屯集於北營，爾後再運往南岸各營，現下營中屯集了有三十萬斛糧草！」
「于禁此舉，乃是想出其不意，攻破了我北營，強行燒了我們屯集的糧草！」
「這三十萬斛糧草一燒，我軍暫時補充不上，就只能退回街亭一線方便就糧。」
「如此一來，冀城之圍自解！」
作為這大帳之中，智謀僅次於蕭方的智者，法正自然是一點就通，立時領悟了蕭方言外之意。
劉備猛然省悟，急是看向蕭方。
蕭方微微點頭，淡淡一笑：
「此計必是那成公英手筆，要說此人，倒也頗有些手段。」
「陛下，事不宜遲，盡起騎兵馳援北岸，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豁然開朗的劉備，當即欣然喝道：
「趙子龍，馬孟起，閻子路聽令！」
「朕命爾等統一萬鐵騎，即刻踏冰過河，馳援北營。」
「若秦軍當真前來偷襲，朕要你們將敵軍全部殲滅，一個都不許放他們逃回冀城！」
三將慨然領命。
一萬漢軍鐵騎，頂著夜中寒風，如潮水般湧出大營，向著北岸方向呼嘯而去。
…
渭水北岸，糧營以西。
一萬五千過河的秦軍士卒，借著夜色掩護，已潛近了漢軍糧營。
成公英和趙昂立馬遠望，只見漢營燈火通明，巡卒的身影隱約可見，虛實皆盡收眼底。
「成公將軍，你這一計成了，大耳賊果然毫無防備！」
「這一把火燒成了，我們就不用背井離鄉，去益州討飯吃了！」
趙昂興奮佩服的目光轉望向成公英。
成公英嘴角鉤起一抹得意，手中長刀一招，傲喝道：
「西涼兒郎們，這是我們保住家鄉，保全性命的惟一機會。」
「看到前邊沒有，那就是漢軍的糧營，給我一鼓作氣殺進去，燒盡漢軍糧草！」
「殺——」
成公英縱馬拖刀，咆哮大叫著狂奔而出。
號角聲響起，刺破了夜的沉寂。
趙昂和一萬五千秦軍步騎，如困獸一般爆發出空前的鬥志，如潮水般向漢營卷涌而上。
寒風如刃，刮面似刀。
秦軍們卻無視寒酷，發了瘋似的向漢營衝去。
因為他們明白，這一戰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敗了，要麼為漢軍全殲，身死名滅。
要麼就得背井離鄉逃去益州，向那幫蜀人要飯。
今晚，他們是為生存而戰！
轉眼間，秦軍已撲至了漢營外圍。
直到相距不過二十餘步時，漢營的燈火才照到了秦軍身影。
「鐺鐺鐺——」
鳴鑼示警聲大作，響徹夜空。
「秦軍，是秦軍來襲！」
「陛下大軍正圍冀城，秦軍怎麼會出現在渭水北岸？」
「快去稟報馬將軍和鄧將軍！」
「關閉營門，方向箭，快放箭——」
大營內叫聲驟起。
躲在帳中安睡的漢卒，衣甲都來不及披掛整齊，便手忙腳亂的衝出大帳前來布防。
只是倉促之間，漢軍尚未部署完畢，秦軍便如潮水一般，先涌而至。
攻營開始。
十餘名漢卒，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秦軍騎兵的利箭射翻在地。
秦軍轟然撞上了營牆。
伴隨著一聲倒塌巨響，丈許長的營牆應聲被推翻在地。
秦卒如決堤洪流，爭先恐後從缺口處沖涌而至。
漢軍到底是精銳之師，拼死上前封堵，稍稍遲緩了秦軍沖勢。
就在這短短功夫，鄧艾和馬岱二人，已率數千兵馬匆匆趕到。
「秦軍是怎麼從陛下眼皮子底下出城，竟來偷襲我糧營？」
馬岱看著蜂擁而入的秦軍，臉上滿是驚異不解。
鄧艾思緒一轉，卻沉聲道：
「我軍並未對冀城完成全面圍困，這支秦軍必是從西門潛出，踏冰過渭水，再折返來攻我糧營。」
「于禁那廝這是想出其不意破我糧營，燒了我們三十萬斛糧草，好逼陛下退回街亭略陽一線就食！」
馬岱驀然省悟，眉頭一皺：
「到了這般地步，他們還想垂死掙扎，當真是不撞南牆不死心！」
「來人，速速去向陛下稟報，請求陛下增派援軍。」
一騎飛馳而去。
馬岱銀槍在手，厲喝道：
「全軍聽令，糧草乃我軍命脈，絕不容有失。」
「跟著我死守糧營，不得後退半步！」
馬岱縱馬提槍，撲向了缺口方向。
手起槍落，數名沖的最凶的秦卒，立時被刺翻在地。
身後漢軍一擁而上，以血肉之軀堵住了秦軍前路，揮舞著刀槍拼死而戰。
一場激烈的廝殺，就此展開。
馬岱武藝不可謂不強，漢軍不可謂不精銳，但無奈在這短暫的一刻，秦軍擁有三倍的兵力優勢。
況且這支秦軍，以西涼人為主，乃是秦軍中最精銳的一部。
這支西涼秦軍，更是在求生信念的激勵之下，爆發出了空前的戰鬥力。
激烈片刻，漢軍便在秦軍的攻勢下，步步後退，漸漸有抵擋不住之勢。
鄧艾眼珠轉了幾轉，驀的想到一策。
他即刻喝令士卒，將最近的糧倉打開，將數千隻糧袋堆積成一道簡易的「城牆」，同時挖出一條溝壕，將這道城牆與其他糧倉隔絕開來。
「子岳將軍，速速退回來，我要放火了！」
鄧艾手執火把，站在「城牆」上，衝著正苦戰的馬岱大叫。
馬岱回頭一瞥，立時會明了鄧艾意圖，當即喝令全軍後撤。
於是漸漸不支的漢軍，陡然間放棄了陣線，扭頭狂奔，退入了糧袋組成的「城牆」之後。
「給我把糧袋點燃！」
鄧艾跳了下來，頭一個將火把擲出。
沿線的士卒們紛紛將火把，扔在了糧袋迭成的城牆上。
轉眼間，一道火牆熊熊燃起，封住了秦軍前進的路線。
秦軍雖勇猛如獸，但畢竟是血肉之軀，面對這熊熊火牆，本能的收住了腳步，不敢再強行。
「竟然想到犧牲數萬斛糧草，來燃起火牆阻擋我軍？」
成公英勒馬於火牆之前，臉上已為難以置信四字所占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