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出城
種平原以為赤兔停在司徒府外,他亦不曾系住韁繩,應當早已跑回呂布手中。
不料踏出府後,卻看見赤兔悠哉悠哉在牆角晃動馬尾,並沒有要主動離開的跡象。
「難道你真能聽懂人言,讓我騎行一日不成?」
種平拍了拍赤兔馬的脖頸,苦中作樂地調侃上一句,隨即利落上馬,他知道伍瓊是王允一黨,貂蟬建議他向伍瓊求助,便可以看出其在王允心中,是值得信任的對象。
只是種平與伍瓊卻是相交甚少,他對伍瓊的印象,還停留在對方是自家老爹「刺董天團」中的一員上。
連老爹那樣「孤僻」的性格,在謀劃刺董這般大事時,都會想到伍瓊,這人的品行也就可見一斑了。
種平努力回想北軍所在,他對長安城中巷道了解不少,但城中衛尉,中尉所在,種平還真不算清楚。
畢竟董承等人盯他盯得甚緊,他既交兵權,賦閒職,要做個無欲無求的文士,自然也儘量與軍隊進行了分割……
種平嘆了口氣。
他現在只希望伍瓊看在貂蟬信件和自家老爹的交情上,能聽他的勸,出兵平亂吧……
他倒是不覺得伍瓊會讓自己一個毛頭小子去指揮,種平也沒有那個欲望,他只希望城內能快些穩定下來,自家老爹別出什麼事。
種平一路上雖是想著要如何勸說伍瓊入宮勤王,卻也分出部分心神去關注附近是否有兵戈之聲。
城內的紛亂似乎集中於中街,從王允府上出來到現在,種平難得感受到長安尋常時候的平靜。
難怪司徒府上不曾有半點騷亂。
種平暗道。
看來城內作亂的,當真是西涼降兵了。
唉,董承實在急於掌權,難道打敗張濟樊稠就能高枕無憂嗎?
外敵未定,便這樣爭權奪利,劉協竟還隱隱有些推波助瀾的意味,這樣的朝堂……
「伯衡!可是伯衡?」
種平被這突兀一聲呼喚拉回思緒,他勒住韁繩,心中浮現出戒備之意。
無他,這聲音太過陌生,他不記得曾與這聲音的主人有過任何交集。
「啊,果真是伯衡。」
那人面露激動之色,以一種毫無防備地姿態攔在赤兔前。
種平眼中的戒備之色淡了些,卻並未下馬,也不出言相應,只等著他做自我介紹。
「太常種拂之子,郎中種邵,見過太史令。」
種邵簡單穿了件灰色錦袍,上面未著紋飾,顯得十分樸素幹練,身後跟著兩個僕役打扮的隨從。
種平心說還真是奇了怪,在長安待了近一年,還不如今日一天見到的人多。
這般想著,他又意識到自己與這種邵之間,好像有幾分親緣關係?
但往日不曾聽種輯提起過,自己也從沒見過種拂父子上門拜訪。
想來種輯與種拂的關係,不見得有多親厚,或許只是遠親?
種平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猶疑。
「……種郎中?」
種邵聽得種平著無比疏離的聲音,欲言又止,最終並未就此多說什麼。
「城中士卒動亂,伯衡何故離府在此?」
種平摸不准種邵此人是敵是友,他矜持地騎在赤兔馬上,沒有要下馬的意思。
「平聽聞外邊喧囂,故而出府察看。」
種平斟酌著回答,沒有透露出自己要去尋伍瓊的意圖。
「邵正要去衛尉所尋楊侍中,請他帶兵平亂,伯衡若是有意……」
種邵認認真真開口建議:「不知伯衡可聽聞前些日子,東城門士卒騷動一事?」
「那時荀侍郎便覺出些異樣,只是苦於缺乏實證,城門校尉又是國舅親族,不好出言上諫。」
「因此只在私下同我父親商議過,提前請越騎校尉伍瓊多加關注……」
種邵微微搖頭。
「如今看來,荀侍郎確有先見之明,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未能先發制人。」
種平想不到荀攸竟然提前那麼多時日就已經布下伍瓊這步暗棋,心中對於入宮之事,又多了幾分把握。
他知曉荀攸的性格,若是種拂父子不值得信任,是萬不會透漏出對於城中布防的半點懷疑出去的。
看來這種邵倒是個可以託付之人。
種平想到此處,好心勸告種邵:「城中已不僅是張濟率領西涼降卒謀逆,呂布亦背反朝廷,領兵入城。」
他停頓了一下,面色嚴峻:「平以為,這二人,皆意在陛下。」
「如今長安混亂至此,背後或許有朝中高位之人推動……郎中不若直接至北軍駐地,勿要去尋楊侍中。」
種勛面色大變。
「呂布回長安了?!」
他喃喃自語:「……李傕在外,而呂布此時領兵入城,若是凱旋,見城中騷亂,應當立刻領兵鎮壓才是。」
「如今卻遲遲不見有消息傳來……」
種邵神色複雜,他不願相信呂布真如同種平所說那樣,背反朝廷,可城中局勢已到了這地步,由不得他不信。
「這樣看來,呂布竟是與李傕相勾結嗎?」
他垂首踱步,反反覆覆數次,方才抬起頭,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長安之亂,非是依靠城中守衛能夠平定的,若是能出長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當務之急是聯絡伍校尉,護衛陛下!」
種平聽種邵言語中,透漏出幾分要出逃的意味,不由得一陣惱火。
他滿腦子想著種輯荀攸等人都在皇宮之中面對張濟兵鋒。
若非他還有幾分理智,現下直接衝進皇宮的心都有了,種邵卻想勸他離開長安,正是撞在種平傷口上,怎能讓種平不憤怒。
「郎中若是想要出城,一人離開便是,平自持書信去尋伍校尉,無暇同郎中多言,還請郎中離開馬前,不叫烈馬所傷。」
種平冷臉對著種邵,攥緊韁繩。
種邵有些無奈,他知曉種平是個倔性子,種輯尚且在危機之中,種平是決計不會不顧種輯,獨自逃生的。
他忍不住想起荀攸對種平的評價。
「一人之力,不過螳臂當車罷了,太史令何必非撞這南牆呢?」
種邵還想再勸。
「郎中不必多言,平意已決。」
種平懶得再同種邵廢話,調轉馬頭,準備繞開種邵。
「既是如此,太史令請下馬,我有荀侍郎手書一封,要交與太史令。」
種平一愣,倒也沒有多想。
「不知是何……」
他剛下馬,尚未站定。
「伍校尉……」
種邵突然對著種平身後喊了一聲。
種平下意識回頭,只覺得脖後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種邵眼疾手快,扶住種平即將倒下的身體。
「我也是無奈之舉……伯衡勿要怪罪。」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按照輩分,種平該喚他一聲「表兄」才是,種輯也並非是種平以為的那樣,與種拂父子關係冷淡。
種邵不禁想起當初種輯謀劃刺董之事時,曾於深夜孤身來訪種拂。
種輯是個很少求人的剛直性子,那大抵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四處拜託親友,若是有朝一日,他遇到不測,一定看在他面子上,多加照顧種平。
那時他對種拂說,種氏雖起於河南,但終究族中人丁稀薄,在祖地又無甚可依。
要是他二人落難,子嗣後輩受到牽連,回鄉是下下之選。
一路之中,不可控風險太高,一旦泄露蹤跡,易遭禍患。
倒不如去穎川。
一者他與荀攸多年摯友,有荀氏族人可以依靠;二者穎川人傑地靈,可覓得良師益友相伴;三者則是,穎川算是較為安定之所,不曾聽聞有何動亂,正是修性保身之地。
荀攸在料到城中或許會有士卒發難時,為了有備無患,亦是提前做好保住種平安全的準備,私下寫了幾封書信,請求叔父荀彧照料種平。
他雖是寫了書信,但卻是處于謹慎的天性,並不覺得真會用到。
他再有先見之明,也無法預知張濟會逼宮……
種邵將種平推上赤兔馬背,沉思片刻,又從種平懷中摸出貂蟬手書,轉身吩咐那兩個荀家僕從帶著種平出城。
赤兔馬打了個響鼻,仿佛也懂得此時情形,不似面對楊奇時那般牴觸,任由兩人拉住韁繩,牽引著退入深巷小徑之中。
另一邊,種邵還抱著些求助希望的楊奇,正是焦頭爛額之中。
「將軍!敵軍勢大,我等難以抗衡!為今之計,唯有先退守巷道,再圖反攻!」
楊奇聽著副將稟告,靠在土牆之上,維持不住面上的平靜無波,他死死咬住下齒,怒聲質問:「當初太史令守城時,就不曾在城中有過布置?!」
他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郭汜雖來勢洶洶,可有了呂布透的底,楊奇本不應該應對地如此狼狽。
然而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剛剛整點好兵將,領兵至未央宮外,打算攻入其內,救天子於危難之中。
張濟似乎是已有預料,早早立在了宣平城樓之上,宣讀劉協詔令,將麾下謀逆的西涼軍士,認定為「忠義之師,勤王之兵」。
楊奇若是再領兵入宮,動不得張濟不說,自己反而要落下個反叛的名頭,只得悻悻而退。
而在宮門之外,等待楊奇的,則是被王方有意無意引來的郭汜等人。
「太史令的確曾在巷道之中布置草木火油等陷阱,以待後用。只是先前為了修城牆之事,這些布置大多被廢棄,無人看管。將軍想要以此反攻,也只能碰運氣,看看能否尋到些留存!」
楊奇聽罷,右手狠狠捶在土牆之上,幾欲咬碎牙齒,還有什麼比原本有希望一戰,卻被自己人背刺而導致一敗塗地,更為痛苦的嗎?
「漢之將亡,自黨爭始!」
(感謝墨o客的打賞)
感覺最近狀態不太對,在猶豫要不要大修前面的章節……
感謝
作者大大舔我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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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