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亂象橫生

  第54章 亂象橫生

  楊奇踉踉蹌蹌行至赤兔馬旁,甲冑浸透泥水,濕答答粘在身上,靴中盛滿淤泥雨水,每走一步,便低低發出「噗嗤」之聲,一如孩童嗤笑語氣。

  「怎的,不服?」呂布坐在赤兔馬上,斜睨著走過來的楊奇,腳跟輕輕磕擊馬腹。

  赤兔馬打了個響鼻,尾巴根部晃動幾下,長而蓬鬆的尾毛受了雨水狂風凌虐,胡亂貼在赤紅的後腿上,勾勒出小山般隆起的肌肉。

  種平被身後呂布突然爆發出的殺意刺得渾身作痛,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別過頭給出建議:「溫侯,平身量小,在馬上也占不得多少位置,不若請侍中上馬,還可縮短時間,溫侯以為如何?」

  縮短時間?

  呂布耳朵微微一動,下意識又看了雨中如同喪家之犬的楊奇,若是讓此人上馬,我與他共乘一騎……

  無敵的呂布打了個哆嗦。

  不如一戟戳死此人來得痛快。

  怎麼回事,為什麼感覺身後殺意更濃了?

  種平咬著牙,楊奇可不能死在現在,若是呂布此時結果楊奇性命,後面的事可就不亂套了?

  「溫侯!吾等若是去領南軍,還需楊侍中手令!」

  緊急之時,種平也顧不得會招致呂布的厭煩,直接抓住呂布手中畫戟,語速飛快,連帶著使勁兒給呂布使眼色。

  生怕呂布一時犯渾真殺了楊奇,那呂布可就完全不可能再回投長安了,哪怕呂布想,長安城中以楊彪為首的士族大臣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有董卓這個前車之鑑,種平用腳趾也能想出那時候呂布的下場會什麼樣。

  而現在城中的局勢,要是沒有呂布的助力,想要跟張濟硬剛基本是沒可能,沒兵沒將,神仙來了也難救啊,何況是種平這個三流謀士?

  種平只能盡力暗示呂布楊奇的身份,呂布自己能領會是最好,二者嫌隙還不會太深,若呂布領會不出,種平也只能直接說破,不過那場面可就不怎麼好看了……

  楊侍中?

  這三個字從種平口中一說出,呂布握著方天畫戟的手便是一松。

  難道說,此人是弘農楊氏子弟?是了,種伯衡如此緊張此人,已彰顯出其身份不凡。南軍歸屬衛尉之下,要他手令才可領兵,莫非他還兼任衛尉不成?!

  呂布後怕不已,差點就得罪了士族巨頭之一,幸而有種伯衡提醒,現在補救應當為時未晚。

  他回了種平一個感激的眼神,翻身下馬,尷尬大笑幾聲,隨意在袍上抹了一把,扶著楊奇,姿態頗為殷勤。

  「哈,哈哈,原來是楊侍中,布一介粗人,疏忽之下,怠慢侍中。」呂布右眼一掀,壓低眉頭,停頓片刻,試探問:「侍中不會怪布吧?」

  「怎會?奇與溫侯同朝為官,自當和睦相處,相互理解。」

  楊奇面上並無一絲異樣,抬手理好發冠,眼中古井無波,行動之間端得是方正守禮,叫人挑不出一絲錯漏。

  呂布看不出什麼不對,只當做楊奇身為大家子弟,自有容人氣量,不曾在意自己的「一點點失禮」,提起的心安安穩穩放回肚中,呂布呼出一口濁氣。

  「不知伯衡賢弟有何計策獻於布?」呂布心神鬆懈之下,滿腦子只惦記著「洗脫污名」之事,忙轉而望向馬上種平,言語之間免不了帶上些急切。

  風勁雨重,捲起街邊屋舍檐上茅草,雨水石塊般往人臉上砸,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種平騎在赤兔馬上,再度經歷了一次馬鬃埋臉。

  「溫侯,平以為當務之急是先尋避雨之處。」

  種平伸長脖子,把臉探出馬背外面「呸呸」吐出滿口馬鬃毛,欲哭無淚。

  你們就不怕感冒嗎?這可是漢代啊,得個傷寒會要人命的,也就你們仗著一個個的身體好,就不能顧及一下我這個武力30的小廢物嗎?我還不想被燒成傻子,謝謝。

  而且……伯衡賢弟?

  雖說跟呂布稱兄道弟什麼說出去好像還挺有面子,但是這麼自來熟真的好嗎,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啊。

  種平暗暗吐槽。

  呂布得了楊奇「不在意」的回應,對提點自己的種平感激不已,也想起種平不過是十多歲的孩童,經不得雨水摧殘。

  他趕忙將身上披掛脫下,胡亂將種平一裹,推到馬脖頸處,自己隨意尋了處屋舍,將門一踹,提著長戟便走進去。

  過了片刻才方才退出,將種平從馬背上提溜下來:「賢弟先下馬,先在此處等待雨勢減弱,趁此時機,也可先做好謀劃,侍中意下如何?」

  楊奇笑意不達眼底,聞得呂布此句詢問,特意用一種溫和的嗓子,回答:「奇無異議。」

  呂布先讓種平進屋,復稍稍退開,又對著楊奇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奇也不推辭,仔細蹭乾淨鞋底淤泥,又整理一番衣擺,方才走入那屋舍之中。

  「這屋中沒有人嗎?」種平打了個寒顫,裹緊呂布的披掛,疑惑不解。

  照理說現在這時間,百姓應該都在家裡,等著半個時辰後的解禁,出行上街才是,再說這裡又是主街之一,街邊怎麼會有空屋呢?

  「啊……」呂布背過身,眼神有些奇怪,嘴角微微揚起,笑道:「許是這戶人家有什麼事出了遠門,不曾回來。」

  「是嗎?」種平敏銳察覺出呂布舉止不對,「平有些耐不住寒冷,不知這屋中可有取暖之物?」

  見種平站起身一副想要去裡間搜尋的模樣,呂布揚起的嘴角一僵,伸手制止住對方行動,趕在種平發問之前回道:「布先時入內察看過,裡面倒還有些麻布之類,伯衡賢弟若不嫌棄,布去取便是,何須賢弟廢力?」

  種平一看呂布各種推辭,心下一冷,已是有了猜測。

  等呂布拿著幾片粗糙破爛的麻布出來,交到種平手上時,種平只是略略摸了一把,便覺出端倪,腦海中瞬間便猜測出恐怕這並非是什麼「空屋」。

  他也是曾用過麻繩的,知曉經常被人使用過的麻布摸起來是何感覺。

  像長安城中的普通百姓,買不起好的布料,只能使用苧麻為原料,剝麻之後績紗為布,便宜耐用,一般作為家常物品使用。

  這種大塊整片的厚實麻布,大多是用來當做被褥使用的。

  若是真如同呂布所說,屋舍主人外出不在家中,追溯到管控城門之日,想來這人已離開長安有段時日,無論如何這麻布也不會這般整齊乾淨,一副剛剛被人仔細打理過的模樣。

  恐怕這屋中主人,根本不曾離開,而是已經遭了呂布毒手。

  種平攥著這麻布,鼻間仿佛隱隱嗅到血腥之氣,胃中一陣翻湧。

  呂布……兇殘背義,絕非可以信任之人,待擊敗張濟,必須得想法子遠離。

  平決不願意同此人為伍。

  呂布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同時被屋內兩個人記在了黑名單上。

  他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向種平問計,先是簡單幾句交代出自己當日是如何被賈詡設計,話語之間有意無意,不斷強調自己是「不得不」投靠郭汜。

  既然已下了決心要回歸長安,呂布自然是事無巨細,將一切「和盤托出」,連帶著將最重要的「郭汜對李傕有異心,欲要取而代之」這種信息都吐露出來。

  不過其中自然是掩蓋了郭汜「以衛將軍奉之」這一類事情,只說成是「念及聲名」「一時糊塗」。

  不得不說呂布這幾句話實在是有些畫蛇添足,他本意是以為面前兩人都是士族出身,最重名望,自己拿出「不願平添污名」這樣的理由,對面一定能感同身受,有所共鳴。

  然而事如願違,楊奇本就因為呂布先前輕慢,覺得自身受了侮辱,污了自己「弘農楊氏」的名聲,對呂布著實不滿,甚至已有「兔死狗烹」的心思生出,只待利用完呂布平亂,便諫言陛下「殺之以絕後患」。

  而種平雖然因為是穿越者,對呂布有些「當世第一猛將」的穿越者濾鏡,但也就只停留在正式與呂布接觸之前了。

  與呂布真人接觸以後,就會發現呂布名聲不好那還真不能怪別人,呂布的性格實在是有些……讓人不敢恭維。

  種平也不攻擊他「視人命為草芥」了,畢竟這點是這個時代的常態,雖然種平本人看不慣,接受不了,但也的確不能拿「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

  單單拿出呂布多次左右橫跳的記錄來說,這人就真不值得信任,賣隊友賣得太快了。

  哪怕正史里丁原沒有收呂布為義子,但的確是丁原提拔了呂布做主簿,「大見親待」。

  後面董卓收下呂布,更是「以布為騎都尉,甚愛信之,誓為父子」。

  李傕郭汜攻入長安後,呂布選擇投袁術,而「術惡其反覆,拒而不受。」

  這些可都是《三國志》的記載,算是比較可靠的。

  嗯,連「骷髏王」都不願收呂布,呂布的品行問題,也就可見一斑了。

  不過……硬要說起來,真要是換作別人穿越,也應該沒人敢用呂布或者說是輔佐呂布吧……

  楊奇知曉呂布是真心背反郭汜,心中更是對呂布厭惡之情更甚,也不願種平好好的與呂布扯上關係。

  到時候清算起來落得一地雞毛,因此起身道:「溫侯,情勢緊急,容不得我等在此拖延,奇聞得外間雨聲漸弱,不如我等先至軍中,路上再做商議?」

  呂布眉頭緊皺,滿心念著此事,眼看便有結果,哪裡願意耽擱?開口便要拒絕。

  種平趕緊打了個圓場,笑道:「平智遲,溫侯要想周密之計,平還需仔細推敲一番才是。」

  呂布不得不作罷,只是心中隱隱也憋了口氣,如鯁在喉,一聲不吭地出了門,便去牽馬。

  「侍中,請吧。」

  楊奇略微一點頭,撐著馬背,便欲上馬。

  赤兔馬性烈難訓,平日裡唯有呂布能令其屈服。

  種平身為孩童,體格極輕,對於赤兔馬而言,與馱著一筐小雞仔無異,自然不會有太大反應。

  楊奇卻是個壯年漢子。

  赤兔馬鼻間「呼哧」噴氣,只是調轉身軀,不願被楊奇所乘。

  呂布心中暗道不好,果然楊奇臉色黑沉,一日之內連遭數次侮辱,再好的涵養也經不住這般消耗。

  況且這赤兔馬再如何不凡,也不過是頭畜牲罷了,被頭畜牲看不起,說出去叫人情何以堪?還不如一頭撞死,免得污了自家門楣。

  「侍中勿怪,赤兔恐怕是有些認生。」呂布說著,拍了拍赤兔脖頸,以做安撫,他心知這是赤兔性傲,卻並未放在心上,以為只要自己略加示意,赤兔便會明白主人心意。

  誰料赤兔受了呂布這一拍,卻是揚脖頸,向天哀鳴一聲,隨後撒蹄狂奔,一頭扎進雨幕之中,迅疾如光,眨眼便沒了蹤影。

  事發突然,待呂布反應過來,現場便只剩餘音不絕的哀鳴馬聲,和面色呆滯的楊奇。

  呂布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竹籃打水一場空,眼看已將種平握在手中,即將便可洗脫身上污名,怎知道會發生這般意外?

  赤兔馬如此剛烈難訓,種伯衡毫無防備坐在馬上,想來是有死無生……司徒若是追究起來該如何是好?

  自己翻盤希望可是全部寄托在種伯衡身上啊……

  他懊喪無比,手中方天畫戟重重杵進土中,竟將地面砸出得凹陷,湧出泥水,半截畫戟都埋在土層之中。

  楊奇默然無語,他本意是想將種平從呂布這灘淤泥中拉出,免得平白失了聲望,遭人不齒,現在卻白白害了種平性命……心中也是愧疚嘆息不已。

  這邊種平嚇得死死抱住赤兔馬的脖頸,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他都想好要跟呂布打配合攻張濟了,結果現在來這麼一出,這誰能受得了啊,不過種平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

  沒看見還有即將到達長安的郭汜嗎?呂布這引狼入室,實在玩得太溜,種平實在不知道長安要怎麼守下去。

  算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他就一個閒職,當謀士都費勁,瞎操個什麼心?

  現在他也沒空想這些了……

  「淦!我要被顛死了,誰來救一救啊!救命!」

  赤兔可不在意身上之人是何等想法,它瘋狂甩著頭,意圖將脖子上的束縛甩出去,種平被晃得頭昏眼花,大腦一片空白。

  難道說,我就要成為歷史第一個騎了赤兔馬,然後被活活顛殘廢的人嗎?!

  感謝

  是傑哥啊

  5月28日的紅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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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麻煩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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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