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118章 黃巾之謀

  第118章 黃巾之謀

  城外戰鼓之聲驚天動地,數千名黃巾手持環首刀,配合著揮舞木桿扎的長矛,向羊馬牆後的守卒衝去。

  黃巾軍中亦有弓手,雖弓具簡陋,善射之人數量少,卻勝在數量夠多。

  都昌城外樹木繁盛,黃巾軍就地取材,削尖了頭的木枝當做箭矢射出,在戰場之上亂飛。

  他們準頭不高,卻的確遏制了守卒的動作,掩護著攻城的黃巾軍。

  城牆之上的士卒費力推下石塊,勉強抵擋住一波波的黃巾進攻。

  平整的衣袖被孫邵攥得起皺,黃巾攻得太急,此時出城,真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了。

  唯有等待對面攻勢放緩,方可率精兵出城一戰,只是,就當前而言,他們守到那時候,還是未知數。

  管亥半跨在馬上,盯著城頭的旗幟,他估算這都昌城被自己圍了這許久,定然缺糧,士氣不振。

  其實他軍中糧食也不多,假若今明兩日攻克不下都昌,後面也就懸了。

  他麾下的黃巾,號稱十萬之數,但以婦孺老幼居多,或是黃巾親眷,或是攻城掠地之時裹挾的流離百姓,能戰之兵,算來不過兩萬出頭。

  不知道臨淄、齊國的兄弟如何,聽說青州刺史臧洪不是個好相與的,恐怕要攻下兩城是不容易的,這樣看來,第一個完成賢良師任務的,還是我管亥。

  他嘴角一翹,心中自得。

  等入了城,還是先殺那孔融,將那些個當官的富戶都屠個乾淨,自然有糧草錢貨,散與這些兄弟。

  「大帥!大帥!外面有個小麼兒,說是有張大帥的消息!」

  「哦?」

  管亥下了馬,趕緊問:「是飛燕大帥?」

  他圍住都昌,倒並不像太史慈和孫邵以為的那樣,是為了應和臨淄齊國的黃巾,打擊城中士氣。

  真正的原因不過是,他只聽從賢良師張牛角的命令,而自他圍住都昌以來,便同張牛角斷了聯繫。

  因著未收到攻城的命令,故而他只是圍城不攻。

  這也是他對徐州黃巾先投了種平,後成許都兵將之事,一無所知的原因。

  若非黃巾軍中糧草亦所剩不多,他或許還會選擇繼續圍城,而非傾力相攻。

  管亥方進帳中,就看見個少年坐在地上,手裡把玩著一塊木牌,似乎是百無聊賴的模樣。

  「你是飛燕大帥的使者?」

  管亥目露懷疑之色,他可不曾在張燕身邊見過這個年齡的孩子。

  「正是,大帥不識此物?」

  種平攤開手,將那木牌送到管亥眼前,「我此行不僅有飛燕大帥之令,還有賢良師的意思。」

  「賢良師!」

  這個詞一出,管亥激動得原地走了好幾圈,「中黃太一在上!賢良師聖體安康!」

  種平舉著木牌,跟著管亥喊了一遍,他餘光瞥見帳中還立著幾個黃巾軍卒,腰間兵刃較之帳外,要好上許多,心想這應當是管亥的親衛。

  按理說,種平身邊有曹洪和劉備的兵馬,直接自後襲擊黃巾,黃巾慌亂之下,倉促應對,難以取勝是一定的。

  然而種平卻注意到,黃巾攻城之時,其後那些狼狽躲避刀箭的老幼,其中甚至有些懷抱著嬰兒的飢瘦婦人,她們緊緊護著哭泣的嬰孩,卻被攻城的黃巾裹挾,不得不得迎上刀兵。

  若是直接襲擊黃巾,固然可以一勝,可兵刃相接之中,哪裡能顧得上這些人,不過是都化作肉泥屍塊,白白受這無妄之災,慘遭屠戮罷了。

  種平又想起他出使徐州時,被魏種阻止去救那婦人。

  婦人同一群面黃肌瘦的流民搶奪他同魏種嘔出的穢物,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送進懷中嬰兒口中的那一幕。

  種平無論如何,也不能忘懷。

  所以他選擇提出再一次以身犯險,說服管亥投降。

  他這一次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不同於張燕和張牛角,他跟管亥不曾有過交集。

  曹洪自然不贊同種平此舉,他覺得黃巾數量雖多,卻只是烏合之眾,若後面受精兵強攻,前方又有都昌守軍牽制,黃巾兩面受敵,定然潰敗,種平毋須弄險。

  劉備聽完種平所說黃巾婦孺之事,先是沉默,復而長嘆。

  他目光溫和,這次是克制著在馬背上的不便,向種平行了一個全禮,「少府仁德,婦孺何辜,遭此橫禍?」

  「黃巾攻城,亦有自家親眷在其中,眼見婦孺踐踏,或枉死刀箭之中。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備願同少府往說管亥。」

  「兄長,某亦願同往。」

  關羽依舊是眯著眼睛的模樣,看向種平時卻難得略微放低視線,好顯得不那麼難以近人。

  他性子便是如此,「善待卒伍而輕於士大夫」,初見種平等人,還有些骨子的驕矜,並不主動湊近,現在知道種平的考量,他面上雖不顯,心中卻多了一分敬重。

  不是每個年紀輕輕,高居九卿之位的士大夫,都有願意為平民婦孺而深入險境的勇氣與決心的。

  「俺也一樣!」

  張飛眼見自家兩位兄長都要去,自己也大概聽出種平所言,句句是為百姓打算,自然也不甘落後。

  他這聲音比典韋還要洪亮許多,種平只覺得仿佛耳邊有數頭老虎在咆哮,下意識扶住額頭。

  「你嫌俺嗓門大啊?」

  張飛大大咧咧發問。

  「欸,三弟,不可無禮。」

  劉備略一抬手。

  張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種平年紀小,為人處世並不不愛端架子,總給人一種平易近人,好相處的感覺。

  與他相處久了,不由得便會將他當做親近之人對待,張飛性格粗獷,為人直心快口,面對種平,自然更是坦誠相待,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哪裡想得到還有行禮這一回事?

  種平緩過勁兒來,無奈一笑:「這位壯士的意思,應當是若平覺得他聲音過大,他便收斂些,可是如此?」

  張飛一雙眼瞪的更大,隨即一巴掌拍到種平背上,哈哈大笑:「俺就是這個意思!俺同少府真是那個……什麼,就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種平被拍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嘎過去。

  他背上的傷還沒好全,受了這一巴掌,種平覺得傷口好像又有點開裂,給他疼得就差齜牙咧嘴開嚎了。

  「咳咳,心意相通,意氣相投。」

  他艱難地喘息幾口,心說他倆能不相通嗎?

  現在自己的智力也就70,估計跟張飛是一個量級,在場的還有能比他們兩個更能明白彼此心意的嗎。

  「俺說俺怎麼一見少府就覺得親切……」

  種平心一緊,生怕張飛也來一句,「不如伯衡喚我叔父」,趕忙出言打斷。

  「府君可知南中郎將張燕?」

  「略有耳聞。」劉備若有所思。

  「平對黃巾之事,較常人了解很多,且中郎將亦出身黃巾之中,平或可以此說管亥。」

  種平微微一笑,「平不過孺子,管亥輕視之下,難生戒備,則平可探聽情形,徐徐圖之。」

  「若府君與平一同往城門,一來暴露我等行蹤;二者恐助長管亥氣焰,要挾我等;其三則是,我等開口便勸降,城中士卒難免以為我等是懼黃巾勢眾,士氣動搖,不利守城。」

  「左右黃巾不識平身份,若是真困於黃巾帳中……」

  種平開了個小玩笑,「平別無所長,這胡編亂造,保下條性命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曹洪與劉備等人,自是沒了阻攔的理由,幾人不知道種平有鎖血掛,見他這番從容自如,談笑生死的模樣,難免有敬仰之心。

  「……少府保重。」

  「賢良師有何命令?我管亥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完成!」

  管亥的聲音拉回了種平的思緒。

  種平站起身,慢悠悠晃到主位坐下,低頭俯視下方的管亥。

  管亥只是等候種平口中的「賢良師命令」,絲毫不在意種平的動作,營帳之中,他的那些親衛也依舊安靜。

  顯然,代表賢良師的種平,在這些人眼中就是絕對的權威,哪怕管亥也不在意種平這突如其來的「冒犯」。

  種平心中有了猜測,轉而開口試探:「賢良師與飛燕大帥謀劃兗州,這青州的速度,實在有些慢了。」

  管亥一驚,忙上前道:「使者見諒,我等在北海,已許久未得賢良師消息,不敢輕舉妄動……」

  「哦?那怎麼今日卻開始攻城?!」種平故作不喜,皺眉質問,「我看爾等,莫非是被郭太收買了去?不在北海出力,卻是想著背叛賢良師!」

  「不敢!不敢!」

  營帳內「嘩啦啦」跪了一地。

  「中黃太一在上!我等對賢良師忠心耿耿!今日攻城,是迫不得已,我等麾下兄弟多,實在是沒糧了啊!」

  管亥滿頭大汗,頭貼著地,著急解釋道。

  種平確定這些人是對徐州之事半點都不知曉,心下大定。

  「且先收兵,暫緩攻城。」

  「那,那臨淄和齊國……」

  管亥有些不甘,好不容易能得到賢良師的讚賞,如何願意被他人搶了頭?

  「管大帥。」種平放緩語氣,「你可知為何我單單至北海,而不至那兩地?」

  他注視著管亥,自主位走下,無比親切地扶起對方,在他耳邊輕輕道:「正是因為,賢良師知道大帥的忠誠,這青州的幾個渠帥,賢良師最看重信任的,就是大帥伱啊。」

  「當,當真?!」

  管亥兩眼放光,激動得身子都在發顫。

  「是啊。」種平將張燕給自己的那塊木牌,放進管亥手中,「這是飛燕大帥的信物,亦是賢良師弟子的象徵,大帥,可明白賢良師的意思?」

  種平這話說的模稜兩可,卻極具煽動性。

  管亥瞳孔放大,盯著那塊木牌,他自認為,對賢良師的虔誠不輸任何人,只是不如張燕,能時時侍奉於張牛角身側。

  如今種平的話中,若有若無透著著賢良師似乎要收他為弟子的意思,他怎麼能不瘋狂。

  「來人!傳我令!退兵!」

  營帳外遙遙傳來鳴金之聲。

  管亥眼巴巴站在地上,視線跟著種平移動,他無比渴望知曉賢良師的命令,現在卻不敢多問,生怕壞了自己在種平眼中的形象,失去成為賢良師弟子的機遇。

  種平看出這管亥是張牛角的狂信徒,心裡忍不住有點好奇,張牛角到底是憑藉什麼,讓這些黃巾對他如此死心塌地的。

  中黃太一,太平道……就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

  可如果是這樣,那曹老闆又是怎麼能在那樣短的時間之內,收服百萬黃巾的呢?

  「賢良師的命令是……」種平心中另生出些別的打算,他示意管亥近前,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假降朝廷,受官得爵……待我等掌控局勢,便……天下大吉。」

  管亥聞言,臉「刷——」得一下就沉下來,「賢良師厭惡那些當官的,誰人不知,怎麼會有這樣的命令?」

  種平冷冷一笑:「賢良師夙願如何?大帥忘了?我等因何是反賊?將我等定為反賊的又是誰?」

  他按住管亥的肩膀,語氣陰冷,「若能達成賢良師所願,用的是何種手段,當真那般重要嗎?」

  管亥盯著種平,看了許久,不知在思量什麼。

  種平坦然與他對視,似乎篤定他會配合。

  但其實……他心中慌得一批。

  他發現智力高了以後,演起戲來的確更為得心應手,但他這番話術,還是急於求成了些。

  張燕能官拜南中郎將,除了救駕的功勞,說到底是因為手底下的黃巾,放在許都也是支不容忽視的力量,所以劉協有心拉攏。

  換了其它黃巾渠帥,哪怕主動投降朝廷,最多不過封個雜號將軍,想要藉此進入權利中心,根本是痴人說夢。

  可……

  種平心中做了兩種猜想。

  一是管亥並不清楚朝廷官職,也不甚明白朝中的權力分配關係。

  二是從他身為張牛角的直線下屬,只聽從張牛角一人號令來看,張燕知道張牛角跟張喜等人存在利益交換,管亥當真會一無所知嗎?

  或許,他陰差陽錯,還真猜中幾分張牛角所謀呢?

  種平這樣一想,思緒又活泛起來。

  他賭管亥會信自己。

  「……難怪了,這樣倒是也對上賢良師之前所語。」

  管亥喃喃自語。

  許久,他方抬起頭,肅聲道:「管亥願降!」

  種平慢慢眯起眼睛。

  看來……

  他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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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