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禍水東引
種平深諳兵貴神速的道理,想要拿下這長安,就須得儘快攻破面前的城門,隔著場上交戰的兵卒,他與張燕那雙幽幽的狼眼對上。
張燕抿了抿乾裂的嘴唇,一邊招呼令旗兵一邊比劃了些什麼,不消片刻只見方才還與長安守兵纏鬥的黃巾精壯紛紛抽身向前,又恰好留出空隙,將種平率領的曲部護在中間,人馬整合在一處將戰陣化為錐形齊沖,生生將原本就因張繡擅動獲敗而心生怯意的長安軍沖得更加七零八落。
長安軍四面受敵,陣勢崩潰,李蒙早已失了戰心,又見此情形連忙且戰且退。
城牆之上,尚余些許守衛,見勢不妙,當即欲閉城門。
李蒙見狀急呼:「休要驚慌!待我等入城,再關城門!」
他有意給種平可趁之機,面上作貪生之狀,顧不上身邊士卒,慌不擇路往城門潰逃。
長安軍見主將這般模樣,士氣灰頹,惶惶如喪家之犬,失了再戰之意,或降或逃。
種平敏銳的洞悉了戰場上的變化,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時機,看似鐵桶般的圍局竟是引敵將退卻顯出個缺口,旋即大手一揮,喝令左右「傳我將令!追!勿要失了戰機!」
隨後緊緊率部緊緊咬住李蒙的敗軍。而那本就戰意頹喪的大量長安軍,此時卻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爭先恐後湧向城門。
城上守衛攻也不是,守也不是,既不敢投木滾石,舉弓射箭;又不敢關閉城門,將李蒙等人隔絕於外。
「諸位!入城!」
種平死死咬在李蒙身後,借著長安亂軍掩護,黃色紅色混雜在一起,作為第一批追擊之兵攻入城門。
李蒙心下暗喜,刻意擋在種平身前,與他保持一定距離,長安軍眼見李蒙在種平身前,更不敢隨意攻擊,只是悶頭往城裡逃竄。
「為何不關城門?!」
東城門即將失守之時,張濟得了張繡陷在城外的消息,總算姍姍來遲,他看著城門亂象,面色鐵青。
守衛也不敢解釋,無論是李蒙還是張濟,都不是他這個底層小兵得罪的起的。
「關城門!」
李蒙方引著種平入城,就聽得身後「轟——轟——」悶響,頓覺不妙,「城門怎……」
「張將軍!是張將軍!咱們有救了!」敗退的長安軍見城門沉緩合上,又見張字旌旗飄揚,無數赤色軍服鋪天蓋地堵住城門,自覺已將黃巾擋在門外,重漲信心。
李蒙啐了口痰,又恨又急,怕種平成了瓮中之鱉,逃脫不得,礙於身邊這許多長安軍,又無法出言提醒。
他額頭冒汗,咬牙下了狠心,策馬直奔城牆之上,他知曉張字旌旗出現之地,定然是張濟領兵所在,此時城牆之上定然空虛。
種平眉頭微皺,一是張濟來得如此迅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二則是……
身前這人難道是叔父的人?我怎麼覺得,他是有心在給我引路,怎麼專往防守薄弱之處跑?
無論此人是何種心思,欲要攻下此門,同張燕許耽匯合,唯有賭這一把,繼續跟在這人身後,上城牆!
許耽同張燕眼見大好情勢被合起的城門斷送,亦是惱恨。
種平已入了城內,他二人也不耽擱,既然不能直接入城,即刻便令兵卒組合起在路上建造的攻城器械,作強攻打算。
「將軍!」
牆上守兵聽說張濟已關了城門,又見李蒙率先登上城牆,滿心以為攻入城中的那支黃巾已遭剿滅,殷勤迎至李蒙面前。
李蒙原打算趁著守衛空乏,助種平先奪下城牆,誰知登牆一看,張濟竟是領兵至城牆察看過城下情況,然後親至城門,合兵堵截。
牆上除了整齊的弓手守衛,還有張濟留下,以備不測的千餘步兵。
他此時真是入了進退維谷的兩難之境。
比起李蒙,處境更尷尬的種平,被卡在半道,不上不下,前有狼後有虎,怎麼看都是必死之局。
「黃巾蟻賊就在城上,隨我包圍其後!」
張濟惦記著張繡安危,嘴唇發癢,伸出舌頭一舔,發覺是太過急躁,上唇生出個小燎泡來。
他揪住那小泡,用力一掐,連帶著扯下塊干白的死皮,張濟搓了搓手指,嘴唇上還有點冒血珠。
幸他應對及時,入城的不過僅僅百人,這百人想來是打著先登奪牆,接應城外黃巾的念頭,自他關了城門,這些人便目的明確的往城上退。
張濟舔掉上唇滲出的血珠。
可惜城上他亦留有守軍,這些黃巾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
黃巾大多是烏合之眾,等剿滅城中蟻賊,權做威懾,再予黃金官爵誘之,這些人也就做鳥獸散,到時救回張繡,定派兵追剿個徹底。
張濟打定主意,只是堵住種平退路,逼他登上城牆,受萬箭穿心的死法,好給城外黃巾當個樣靶,讓他們好好看個清楚,繼續攻長安會是個什麼下場。
「沒看到黃巾上來了嗎?!一個個愣著,喚我作甚?上啊!」
李蒙心知若是放箭,種平必死無疑,因此不等身邊守衛開口,提刀便上。
守衛本想著直接放箭,也不損人力,可李蒙已衝上去,弓手不敢輕舉妄動,終歸牆上黃巾不過百而長安軍數千,便是一人一個唾沫也能淹死這些蟻賊。
故而守軍們也未多想,緊隨李蒙其後,亂刀之下,血肉橫飛,幾人圍攻一個黃巾,不消多時,城上黃巾便大多被砍做幾段,踐為醓醢。
「那小子,看刀!」
李蒙高聲怒喝,刀刀貼著種平衣角,次次落空,乍看上去就像是種平早早預見李蒙下刀之處,靈活躲避一般,「好滑的路數!」
種平知道對方這是刻意放水,配合著對方動作,兩人越打越偏,種平似乎力有不逮,被李蒙步步緊逼,退至陰暗之處。
「少府。」李蒙餘光掃過周遭,見守軍攻勢愈加猛烈,看出那點黃巾撐不了多久,因此長話短說,迅速告知種平他心中之計,隨即假裝出刀,貼近種平耳畔,「得罪了!」
李蒙扭住種平雙臂往後一折,系了個活扣,口中斥道:「到了將軍面前,且將你那些話,再如實招來!若有欺瞞,定斬不饒!」
種平高聲求饒:「不敢不敢!小人所說,句句屬實!黃巾另有謀劃啊將軍!」
他喊完用氣音詢問:「我這樣不是太乾淨了,有點假?」
李蒙沉默片刻:「如果少府流一點血就更像了。」
說罷撲的只一拳,正打在種平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恰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種平被一拳打得頭昏腦花,只覺眼前數個李蒙扎堆亂晃,配著野蜂飛舞長鳴,站立不住,被李蒙拎小雞一樣提溜起,朝著張濟所在走去。
「張將軍!這有個黃巾頭子,說有要事稟告!事關中候!小人不敢定奪,特將此人送至將軍面前!」
張濟不欲見這勞什子黃巾,只是聽到李蒙話語間提到張繡,本來十拿九穩的事似乎有變故。
那被掐掉的燎泡隱隱作癢,張濟再度舔了舔上唇:「且帶那人上前!」
他老遠便望見李蒙腋下夾著個瘦弱的小矮子,五官被血糊住,看不清楚,卻能看見是被結結實實綁住的。
張濟自忖武藝不凡,周遭兵卒眾多,並不怕這矮子有什麼詭計。
「將軍,便是此人!」
李蒙諂媚一笑,將種平放下,推到張濟面前,自己略退到種平右側。
「小人下手重了些,恐怕這人發不出什麼聲。」
種平低著頭,身體微微晃動,一副被打得發懵,使不上力氣的模樣。
「說吧,黃巾有何謀劃?」張濟心下困惑,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這人,有些似曾相識。
他每每想挖苦此人,背後便是一陣發冷,好像自己一旦說出什麼嘲諷話語,立刻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先不提黃巾之事,你且先抬頭。」
李蒙眼神一變,扶在刀鞘上的拇指一動,就要彈刀出鞘。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種平。
匕首閃著寒光直刺張濟面門,張濟冷笑一聲,電光火石之間,抬手抓住種平手腕,正要使力。
就在此時,張濟看清了種平放大在他眼前的臉。
張濟手一抖。
他身後弓手在種平發難的那一刻便瞄準種平後心,欲要一箭奪了種平性命。
李蒙根本不及反應,幸而不知出了什麼差錯,這些箭矢無一列外擦著種平的頸肩腰腿而過,竟然並未傷及他分毫。
反而在種平對面的張濟遭了難,按理說有種平擋著,這些敢開弓的弓手又皆是箭術高超之人,箭矢應當穩穩噹噹將種平紮成個刺蝟。
可現在弓手們個個成了人體描邊大師,這箭矢自然就落到了比種平高大出一圈的張濟身上。
張濟眼見箭矢如雨往身上扎,哪裡顧及上防備種平,轉瞬之間種平的匕首便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左右副將倒是幫著張濟打落箭矢。
幾人想著種平到底一個少年,哪裡能真劫持武藝高超的張濟?
因此見種平斜斜將匕首抵在張濟喉間,卻是趁其未回頭的時機,亂刀往種平後背砍去。
兩個副將擔憂張濟性命,都下了死手,刀尖快准穩,狠狠砍向種平後心,種平明明避無可避,幾人卻趕著一起出刀,陰差陽錯之下,竟互相架住彼此刀刃。
唯獨個混在其中,只想著隨意掙份功勞的裨將,是實打實將刀插進了種平後背,他本人卻一無所覺,看著幾個副將抽了刀,自己也跟著收刀。
「張將軍,好久不見啊。」
種平面色不變,「將軍還記得長安一戰否?」
張濟心說怎麼會不記得,那時候種平就如同今日一般,渾身透著古怪,仿佛如有神助,如論如何都傷不了此人。
「……都退開。」
他一時頹然,知道自己奈何不得種平,加上先前屬實是被種平坑出了心理陰影,更加認定這人敢孤身出現在自己面前,背後不知布局了多少謀劃。
與其在此繼續糾纏,搞不好下一次就被自己的刀箭害了性命,不如聽從種平行事,先保住自身……
終究城中還有是旁人……自己奈何不得種平,難道別人也不行嗎?
張濟打定主意,禍水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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