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董卓做出了一系列的調軍安排後,各部將領亦是即刻連夜前往整軍。
作為如今董卓義子的呂布,所掌的則是如今天下聞名的并州狼騎。
即便并州狼騎的數量遠不如西涼鐵騎來得多,但四萬餘的騎兵之數,無疑是董卓麾下的支柱兵力之一,此番更是由呂布率領所有并州狼騎前往虎牢關。
因此,在呂布離開了相國府邸後,當即就召集了以張遼、高順、宋憲為首的一眾健將,宣布了整軍出征事宜。
而後,將整軍事宜都分配給麾下健將們處理後,呂布則是折返到了董卓賜與他的一處豪華府邸。
入了府邸,呂布邁著大步朝著正廳走去。
陳宮此刻正坐於正廳之中以刻刀在刻著竹簡,且體態與三四個月前相比,足足消瘦了好幾圈。
察覺到呂布行走之間的動靜,陳宮方才放下手中的刻刀與竹簡,起身行禮道。
「溫侯回來了?」
「嗯。」
呂布隨意地應了一句,道。
「陳公台,吾即將前往虎牢關與關東鼠輩廝殺,或會見到曹操,可有話需要要吾幫你帶給他?」
陳宮聞言,眼神微微有了些許變化,然後則是擰著眉地問道。
「不知眼前局勢如何?董卓又是打算如何應對?」
呂布有些不耐煩地撇了陳宮一眼,對於這個之前撿回來的文士稱不上有什麼尊敬,且等呂布將陳宮從鬼門關拉回來之後。
曹操都已經逃回譙縣,招募青壯組建大軍參加盟軍,自然也就談不上再去抓回曹操了。
因此,呂布也沒有太將陳宮當回事,後來見陳宮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乾脆便讓陳宮留在府上擔任管事之類,為自己打理一下府內的繁瑣事務。
此番回府歇息,恰好想起了陳宮似與曹操有所仇怨,呂布方才特意地問上一句。
呂布有些不耐煩地應了一句。
「多事,不該你打聽的,少打聽。」
「呵呵……」
陳宮有些乾巴巴地笑了幾聲,卻是透露出了幾分陰冷的感覺,然後開口道。
「既然溫侯不說,那吾便來猜上一猜,如何?」
呂布聞言,那幾乎就差寫上「無敵」二字的臉上浮現了幾分興趣,並不覺得陳宮能猜出個所以然。
畢竟,陳宮自從被呂布帶了回來後,幾乎便只在府內活動,未曾外出,也幾乎沒有與外人交流過,呂布更沒有在府中談論公事的習慣。
不過呂布還是給了陳宮這個機會,道。「既然如此,那你陳公台便猜上一猜吧。」
陳宮垂著眸地答道。
「董卓與李儒大肆屠殺關東公卿與世家,又派遣了大量西涼鐵騎前往三輔之地,那麼想必是抱著內肅朝堂,再留一心腹守洛陽,然後率領大軍前往虎牢關與盟軍相抗。」
「憑藉并州狼騎與司隸禁衛的精銳,將盟軍擋於關外,靜觀關東協軍內亂,然後守虎牢關而攻涼、益,先取舊秦之地,再奪天下。」
此言一出,卻是讓呂布忍不住流露出驚訝。
畢竟,這些內容幾乎與董卓、李儒所做的決策相去不遠,且還是不久前才在相國府之中商定完畢。
就連張遼等心腹,呂布都沒有告知具體內容,這在府中深居的陳宮又是如何知曉的?
「汝如何得知的?」
呂布的表情認真了些許,質問道。
陳宮則是不急不緩地答道。
「吾雖不出府衙,但府中奴僕卻是會定期外出採買,哪天某個公卿被殺,哪天某處世家被屠,這等事情百姓之間亦是有所流傳……」
「至於董卓乃是派遣西涼鐵騎前往三輔之地,只需留意近來在洛陽作惡的西涼鐵騎數量大幅下降便知道了。」
「自古為竊權者,退則死,進尚有一絲生機,而眼下董卓所剩之出路,也唯此而已。」
若論紀律與大義,涼、並、幽三州,當數幽州騎兵為最,其次則是并州,最後才是西涼鐵騎。
西涼鐵騎作戰悍不畏死,但內部構成卻是相當的複雜,漢羌混雜。
對於西涼鐵騎而言,燒殺搶掠那都是常態,再加上此前董卓缺錢少糧,時常鼓舞西涼鐵騎士氣的方式都是放縱士卒劫掠百姓。
因此,在西涼鐵騎占領了司隸之地,不僅僅是皇宮與朝堂之內可謂是水深火熱,百姓更可謂是苦不堪言。
百姓們時常被西涼鐵騎依仗兵甲勇力劫掠姦淫,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負責洛陽治安的部尉,又如何敢得罪西涼鐵騎?
所以在大量西涼鐵騎被調往三輔之地後,率先感覺到變化的便是洛陽百姓了。
「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幾分本事。」
呂布微微揚了揚下巴,表示著對陳宮這等表現的滿意。
若是過往,面對呂布如此的輕慢,陳宮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拂袖而走。
可如今,陳宮已然厭惡憎恨那些虛偽之徒的面目,反倒覺得呂布這般野性且純粹的舉止讓人為之安心。
不會掩飾情緒,不會掩飾想法,頭腦簡單,想法純粹,愛憎分明……
越是與呂布相處,此刻的陳宮反倒越是欣賞對方。
「那溫侯前往虎牢關可有什麼準備?」陳宮不急不緩地問道。
呂布嗤笑了一聲,滿臉傲色地開口道。
「還須什麼打算?憑我手中方天畫戟,胯下赤兔寶馬,定教關東鼠輩們鎩羽而歸,寸進不了虎牢關一步。」
陳宮凝視了呂布一陣後,搖了搖頭,道。
「若是如此,溫侯離死期不遠矣。」
霎時間,原本還一臉得色的呂布臉色幾乎是明顯地沉了下來,道。「汝是何意?莫非以為我會敗於關東鼠輩之手不成?」
面對著似乎發怒在即的呂布,陳宮依然是那一副平靜的表情,平鋪直敘般開口道。
「關東諸侯是否有猛將可敵溫侯,猶未可知。」
「但溫侯無論勝負,皆離死期不遠,嘆息溫侯命懸一線而未可知,更是嘆息四萬餘并州狼騎亦或將隨之煙消雲散。」
下一刻,陳宮只覺得眼前一花,面前頗為沉重的桌案就瞬間被踹飛出了正廳。
而後,呂布那散發著濃濃威勢的魁梧身軀站了起來,俯視著跪坐在面前的陳宮,道。
「陳公台,若是今天汝說不出一個所以然,恐怕你是走不出這個門口了。」
「溫侯莫非以為吾乃關東諸侯的內奸細作?故意在散播言論,擾亂軍心?」
陳宮先一步地說出了呂布心中的想法,這讓呂布的表情微微一滯。
旋即,陳宮笑了笑,看向呂布的眼神之中沒有敬畏,也沒有恐懼,反而是一種無奈地開口道。
「吾非忘恩負義之徒,吾之性命乃是溫侯所救,若是溫侯後悔,此刻取回這條性命,宮亦絕不反抗。」
與陳宮那沒有一絲退縮的眼神對視了好幾息,呂布方才冷哼了一聲,大邁步地朝著正廳外走去,將那被踹飛的沉重桌案像拿著一卷竹簡般輕鬆地提了回來,重新放到了陳宮的面前。
旋即,呂布再度坐到了陳宮的面前,道。
「既然你說你的命是我的,那我便給你一個開口的機會,說吧。」
陳宮笑了笑,開口道。「縱橫董卓一系,由上而下,僅有一人稱得上擅謀之人,那便是李儒無疑。」
對此,呂布點了點頭。
在拜董卓為義父至今,呂布自然不會還沒有察覺到董卓一系之中,雖說董卓有著絕對的威勢,但是真正的靈魂人物卻是李儒,甚至就連董卓入京,據聞都是李儒所定之策。
且董卓對於李儒也是絕對的信任,不僅僅是董卓的謀主,董卓一系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李儒幾乎都能直接過問或干預。
這也是為何董卓入京之後暴行不斷,每日沉溺於酒池肉林,但卻依然穩穩地把控著司隸與三輔之地的原因所在。
因為,在董卓的背後還有著李儒在不斷地為他操持,穩定著司隸與三輔之地不會出現動亂。
「那以溫侯觀之,董卓、李儒皆是何心性?」陳宮再問。
呂布皺了皺眉,心中自然清楚,但卻沒有吭聲。
即便是在呂布看來,董卓、李儒皆是毫無道德底線之國賊無疑,心性薄涼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只是呂布深知自己已經做掉了一個義父,如今在新義父的麾下效力,更應該謹言慎行,免得某些言論傳入到董卓耳中引發猜忌。
「那溫侯又如何知曉他日功高震主之後,在董卓麾下尚有容身之地?」陳宮問道。
呂布有些默然,方才反駁道。
「布已拜其為義父,再者義父對待部下亦多有溫厚體恤。」
旋即,亦不知是為了說服陳宮,還是為了說服自己,呂布將今日董卓厚待華雄之事給說了出來。
陳宮聽罷,曬然一笑,道。
「溫侯果然天真,且不說董卓正值需三軍為其效命之際,自然會不惜慷慨一番厚葬敗軍之將華雄,以免影響三軍士氣。」
「再者,董卓所厚待的乃是西涼鐵騎,乃是追隨董卓一路從西涼殺入洛陽的嫡繫心腹,又與溫侯所率領的并州狼騎與司隸精銳有什麼關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