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抬頭。
魏國中護軍賈充執節進抵漢中,與他一起到達的還有徵南參軍王濬。
王濬,弘農郡湖縣人,字士治,年已五十有八,長期在軍中任職,處理事務極為老到,他比賈充要大了接近十歲左右,負責協助魏軍糧草調度。
這樣一個年齡差的搭配,足可見司馬昭滅蜀的決心。
不過,王濬在歷史上留名,更多的還是他擔任益州刺史時,率軍從巴蜀順流直下,一舉衝破東吳鐵鎖橫江的阻擋。
一戰定鼎。
王濬功莫大焉。
三國爭霸,先滅蜀漢。
在這一方針下,魏國調整軍事部署,對東吳以加強江淮防禦為主,對蜀漢則是傾舉國之力猛攻。
從歷史來看,這一調整確實收到奇效。
吳國在孫權死後內亂不斷,孫休即位。但朝政被權臣孫綝把持,直到吳永安元年(公元259年)孫休才在左將軍張布的協助下,捕殺孫綝,奪回權柄。
但隨後,有交阯郡吏呂興煽動不滿的士卒、民眾,宗族再次作亂,吳國派兵連年征討,直到永安六年才始平息。
魏蜀在漢中、隴上大戰之際,蜀國派出的使者蔣顯雖然早早的到達了建業,卻因孫休病重而無法召見,等到蜀漢丟了漢中的消息被確認時,吳國才始急急忙忙的動員起來,派遣大將軍丁奉督率各軍向魏國壽春挺進,可惜為之已晚。
不提東吳如何應對,單講魏蜀戰事。
在賈充的調整下,魏軍重東路、輕中、西路的戰略部署被改變,被徵發雍、涼、弘農、河東等地的民壯,將援援不斷的後備士卒、糧草、兵械等輜重被輸送到前線。
同時,由關中往隴上的谷道上,不斷可見急奔向南的魏軍征卒。其中:一支打著田字將旗的部隊甚至來自於北方遙遠的右北平,領軍將領是名士田疇的從孫田續、田章。
隴上。
師纂、田續、田章等人的到來,終於讓鄧艾擺脫了手底下將領不給力的困境,同時,楊欣、王頎等人的好日子也宣告結束。
田續、田章均是魏國悍將,加上鄧忠鞭傷好轉,鄧艾的西路軍兵強馬壯。
「鄧侯,蜀賊擾我後路,著實讓人惱火,如今我軍補給多由陳倉道運輸,蜀賊再想奔襲,已是不易。依纂之見,與其被動應付,不如主動進攻,我軍亦可兵進陰平,直插江油關,若此關拿下,則劍閣腹背受敵,到時姜維軍必退!」
師纂長於謀略,他的提醒讓鄧艾從隴西的亂局中清醒過來,如歷史一樣,鄧艾對於偏師從陰平至江油關的奇襲計劃非常感興趣。
「長史言之在理,吾也早有此意。今吾欲遣精兵一支,由陰平道入蜀,不何哪位將軍敢擔此重任。」鄧艾虎目炯炯,對著帳下將領喝道。
楊欣、王頎等老油條面不改色,象木頭一樣站立不動。
牽弘、田續不擅硬拼硬打,對這種冒險行動沒有什麼興趣。
剩下諸將中,唯有鄧忠、田章兩員猛將躍躍欲試。
「父帥,末將請令,誓破蜀賊。」鄧忠面色通紅,請令道。急於一雪前恥的他,對這次奇襲興奮莫名。
「鎮西大將軍,田某所部皆是幽燕之精卒,遠道而來尚未立寸功,今願率本部人馬前驅,拿下江油關,占領成都城。」田章毫不相讓,抱掌大聲道。
鄧艾的目光在鄧忠和田章兩人之間停留了片刻,最後下定決心道:「田護軍,兵貴神速,今命你部為先驅,迅速奪取江油關口。」鄧艾拿過令箭,向田章吩咐道。
前番沓中激戰,因鄧忠的緣故,使得魏軍諸將不合,這一回田續、田章兄弟加入西路軍,鄧艾要是依舊偏向鄧忠,只怕會激起諸將的反感。
師纂見鄧艾安排妥當,也是暗暗點了點頭,潛入蜀國的暗間已經送來情報,江油關太守馬邈已被策反,功勞在前,一碗水端平非常重要。
鍾會之所以丟了主持伐蜀的指揮權,就是因為他太過於偏向自己的親信。
——
魏蜀大戰如火如塗。
司馬昭、劉禪、鍾會、姜維、宗預、賈充等歷史名人粉墨登場,試圖用人生之筆書寫不一樣的史書文字。
而對於僅在史籍中一瞬即逝的小人物來說,這一場大變局則是影響他們命運走向的豪賭。
贏了。
地位、官職乃至整個家族都將蒸蒸日上。
輸了。
那就是滅頂之災,不僅是自己,還有家人、族人和親朋,都將受到牽累。
卻說江油關太守馬邈,史書上廖廖幾筆的構畫,實在不能體現馬邈此時此刻的心情。
蜀漢的朝政太黑暗了。
黃皓專權貪圖錢財,馬邈要想繼續留在江油關太守位置上、或者還想更進一步的話,必須付出更多的東西。
然而,馬邈並沒有。
窮家難立業。
從荊州流露到益州,馬邈的家族在流亡中耗盡了底氣,上一次給予黃皓的賄賂還是潛魚的資助,而魏間首領的錢又豈是那麼好拿的。
已經沒有了退路的馬邈背水一戰,他一邊拉攏和調動守軍將校,儘快讓那些聽話的人上位,一邊與夫人李氏加深感情,以識實務為俊傑的例子加以說服。
成果不是沒有。
江油關的兵卒多為就地徵募,忠勇精壯之士早就被挑選走了,留下的這些不是無賴,就是沒什麼本事之人,在馬邈勸說下,大半蜀卒已無心鬥志,等到魏軍一到即放下武器投降。
控制住了軍隊,馬邈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而在家中,馬氏李夫人這邊,馬邈卻碰了一臉的灰。
李密算是蜀中的知名人士,他在江油關出現,很快就傳到了李夫人那裡,李夫人在未嫁之前也是交際甚廣,對於這位同是姓李的族人底細,李夫人比外人了解的更徹底。
「丈夫當敬君子,遠小人,李令紀,無恥之人,無義之輩,不值得交往!」李夫人不暇顏色,殷殷相勸。
李密幼年喪父,母親改嫁,由祖母劉氏撫養成人。在鄉里以孝敬甚篤而名揚。然而,這些都是虛假的表象。
真實的情況是劉氏名下的資產甚是豐厚,劉氏的兒子並不只是李密父親一個,按照家中嫡長子襲爵和繼承家業的規矩,李密這個次子的兒子,所得到的也不過是縣野的一點浮財罷了。
所以,李密孝敬祖母之舉,既為邀名,又為錢財。
在李密名揚鄉里的同時,其二個伯叔則是家破人亡。一個叔叔從征南中,死於道上,一個伯父因刑獄官司死於獄中,妻女更是被充入教坊作為官婢,這其中的一個女兒正與李夫人自小認識,並相交甚好。
要說這些和李密沒有關係,誰也不信,也就是不知底細的外人,還覺得李密是個大孝子。
所以說,文章和人品不能簡單的聯繫到一起。
比如,後世那位寫日記的方女士,吃著祖國的福利,說著祖國的不好。
馬邈此時,已經深陷投降的陷阱,就算他想退也不可能,李夫人所勸他又如何聽得進去,在幾番爭吵之後,馬邈索性搬離了府里,來一個眼不見為淨。
爭吵不和。
即離開出走,這是許多男人慣用的招數。
而對一些長期強勢的女人來說,男人的這種不合作、不聽勸的態度,卻讓她們感到無比的憤怒。
衝動是魔鬼。
李夫人對馬邈已經徹底的絕望。
這時,馬邈和李夫人並不知道,他們身邊的下人中,早已暗藏了潛魚的另一條眼線。
馬邈這種人,對於魏國來說,只是一塊用過即扔的擦桌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