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魏蜀首戰

  告別了陳憑之後,張郃一馬當先、領著五百騎兵,朝著那個喚作斷山口的路口方向,到斷山口以東埋伏去了。

  雖然早有諺語,說關西出將、關東出相。可關西不僅出將、而且還出勁卒。

  所謂赳赳老秦,無論張遼駐紮的郿縣、陳倉一帶,還是隴右此處的天水郡,全都是標準的秦地。張郃麾下的兩千騎,幾乎都是過去近十年間來,在扶風、天水等郡招募的。

  對張郃這支騎隊裡的很多騎卒來說,蜀軍北攻隴右、實際上是在進犯他們的家鄉。家國情懷、夾雜著建功立業的念頭,讓張郃統領的這支不過兩千人的騎兵,幾乎各個鬥志飽滿、願下死力。

  什麼魏、什麼蜀、什麼漢,通通不用。張郃甚至都不用特意做什麼戰前動員,保衛鄉梓這一條就夠了。

  且不說張郃從容領兵自去了斷山口東面埋伏,蜀漢揚武將軍鄧芝所部的四千先鋒步卒,已經漸漸北上、逼近了街亭路口。

  鄧芝本不是武將出身,走的是標準的文官路線。先任縣令、再任太守、入朝為尚書後,通過與東吳的外交、漸漸得到諸葛亮的賞識。

  可以說,諸葛亮此番北伐,確實用了不少能征善戰的驍將,同時也在培養不少新人將領。可諸葛亮卻沒有完全意識到,並非所有文臣、謀臣都能如他一般,面面俱到而又樣樣精通的。

  鄧芝所部急行軍了兩個整日,實際上已經很是疲憊了。

  之前數日,張郃率軍從隴山道趕來時,且不論騎兵,步兵的速度就能達到每日七十里。但這七十里每日的速度,乃是身處國境之內、又有己方大將在前,全然不擔心諸如路況、敵情等的風險。

  而鄧芝部四千步卒的一日六十日,不僅要在敵境中防備隨時可能出現的異常狀況,還擔負著為身後大軍修整道路的責任,更別說還要按照諸葛亮親自定下的條令及時紮營了。

  兩相比較之下,情況差距還是非常之大。

  鄧芝並非以武勇見長,因此只是如平常將領行軍一般,處在隊伍中間的位置,隨在大隊中緩緩前行。

  隨著前方士卒緩緩通過斷山口、將附近這一片山間平地的出現匯報給鄧芝後,鄧芝難得的有些釋然之感,準備今日就在此處紮營了。

  而他確實釋然的有些早。

  左將軍張郃,早在中午時就派斥候遠遠到了斷山口旁邊的山上觀察。四千步卒大約走了兩千多後,斥候在山上揮動紅旗,向張郃發著明確的訊號。

  張郃看到紅旗舉起,左右晃動了三下,並且重複了三次後,心知戰機已到。他沒有半分遲疑,緩緩舉起右手做了一個向前進發的手勢,身後列隊著的騎兵紛紛上馬,沉默的隨在張郃的馬後向前加速。

  作戰最講究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張郃此時將這兩條全都占上了。更別說鄧芝本人,現在還正處於斷山口兩山所夾的位置。

  對於這股疲憊的蜀軍來說,此刻的危急程度,幾乎可以等同於被半渡而擊了!

  雖只有五百騎,但張郃麾下騎兵漸漸提速的馬蹄聲在山間迴蕩,還是讓鄧芝一陣慌亂,搞不清敵軍騎兵的數量。事起突然,鄧芝也只好向身邊的傳令兵大聲下令起來。

  「傳令下去,讓前面崔明、張則兩曲速速立住,用弓箭抵住魏騎!此處魏軍定然不多,馬參軍、趙將軍、王將軍都在身後,必能及時來援!」鄧芝此時半是下令、半是在給自己打氣。

  但鄧芝有些高估了自己手下的這些步卒們。

  蜀漢二十餘年積攢的精兵,幾乎都在夷陵之戰被陸遜陸伯言給報銷了。諸葛亮南征時雖然也練了些精銳,但這些參與過南征的精銳還不到兩萬,幾乎都在中路軍吳懿的手上。

  而鄧芝手下的四千兵都來自他曾任太守的廣漢郡,這些蜀地士卒們經過了諸葛亮的精心訓練,但畢竟是第一次參與此等大戰,面對的還是跟了張郃十餘年的這支關西精銳的驍騎。

  還未等傳令兵通知到,出了斷山口的兩千蜀軍,面對魏軍衝過來的五百騎兵,一時間方寸大亂,陣勢幾乎在瞬間就不穩了起來。

  「不要亂!把矛舉起來,按照之前訓練的那般,前排將矛插在地上,騎兵不敢過來!」曲長崔明大聲吼著,意圖將處在慌亂中的下屬們喚回一些神智來。

  不過,從趕路狀態切換到作戰狀態,對於這些新兵們還是花了些時間的。

  張郃親為鋒矢,身披重甲騎在一匹極為雄壯的棕馬上,率五百騎自東向西而來、從前面這兩千蜀軍與後隊之間的縫隙中穿插而過,在蜀軍陣勢的邊緣宛如快刀般剜下一長條肉來,奪走了百餘名蜀軍步卒的性命。魏軍騎兵不多,鄧芝在路口處看得清楚。步軍打騎軍本就是要以眾擊寡,鄧芝連忙令自己身後的兩千蜀軍急速向前,與出了路口的蜀軍合兵一處。

  說實在的,鄧芝的指揮倒也沒錯。面對騎兵威脅合陣以對,乃是最中規中矩的打法。但問題是,你鄧芝想在一個陌生地方倉促合陣,就能合到一起去嗎?

  從前面兩千蜀軍的視角來看,鄧芝所在的後隊乃是將自己向更開闊的平地擠去。出於本能,蜀軍的在變陣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向西邊山腳下撤退。

  張郃早已回到了東面,面對著已經反應過來、漸漸向西側山邊退去的蜀軍步卒,張郃第二次率五百騎提速向前。

  只不過,蜀軍陣中已經開始射箭防範了,張郃也率身後的騎兵在一箭之外的地方轉向,兜兜轉轉又馳了回來。

  但是無妨,張郃本意就是將蜀軍向西側南山的方向去趕,蜀軍這般自覺的退後、欲要依山結陣,正中張郃下懷。

  等到張郃第三次率領騎兵威嚇蜀軍之時,城中陳憑領著一千騎軍也從略陽城的南門、東門一齊衝出,擺出一張巨大的雁形陣勢向蜀軍壓來。蜀軍在慌亂之間,甚至軍陣內都發生了幾起踩踏之事。

  四千人的軍陣,在軍陣的邊緣處總有些倒楣鬼存在。張郃與陳憑左右殺出,挑著蜀軍長隊的左右兩邊衝殺,又殺傷了三、四百人後,方才徐徐收兵、分兩路撤回城中。

  天色已晚,並不適宜騎兵出城夜襲。而兩番衝擊便死了五百步卒的鄧芝,此時正趁著夜色在斷山之下背山立寨,暗自舔舐著傷口。

  但此時的張郃,卻在城東北數里處迎接著八千步兵的到來。

  不錯,張郃從陳倉帶來的八千步兵,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七日夜間來到了略陽城下,給孤守此地的兩千騎兵又增加了新鮮血液。

  有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兩千騎軍、八千步軍在側,即使諸葛亮的兩萬大軍進攻略陽,張郃也有充足的信心將其守住。

  於是午夜時分,張郃一改下午時頗為保守的作風,每半個時辰就派騎兵在鄧芝營寨外策馬馳過,直到破曉之前方才停住。

  馬蹄聲在黑夜中變得格外震耳,加之魏軍騎卒們用關中口音大嗓門的叫罵與喊殺,讓鄧芝營中的三千多兵近乎一夜未眠。

  不過,鄧芝早已趁夜派出信使回頭尋找趙雲和王平所部去了。可他求援的這個念頭,卻被張郃接下來的進攻擊得粉碎。

  天剛蒙蒙亮,鄧芝營中的三千多廣漢兵聽不到了馬蹄聲,幾乎全都昏昏欲睡。昨日行了六十里、又抵住了一次魏軍騎兵的衝擊,加之又連夜搭建營寨,這些軍士們早已眼睛都睜不開了。

  張郃親率休整了大半夜的五千步卒,靜靜的在略陽城南門外擺出陣勢,堂而皇之地朝著一里外、斷山腳下的蜀軍營寨走來。

  此處地形便是這般,略陽縣城以南一里外就是斷山,而周遭的平地也處於南北兩片群山所夾的中間。

  等到鄧芝部的哨兵奮力大喊『敵襲』之時,張郃的五千兵幾乎快從東、北、西三個方向突到營前了!

  睡了一夜、隨張郃征戰十餘年的步兵,對陣鄧芝麾下三千多廣漢郡的新兵,結果自是不言而喻的。

  事發突然,鄧芝營中幾乎瞬間全線動搖。雖有不少軍士奮力揮舞著環首刀抵抗、也有弓手凌亂的從營中拋射出羽箭射入魏軍之中。

  但為時已晚,疲憊至極的蜀軍幾乎在一刻鐘內,就被士氣正旺的魏軍攻入營中,雙方士卒在營寨的邊緣肉搏拼殺了起來。

  張郃從軍數十載,此時只覺蜀軍這個倉促間立起的營寨搖搖欲墜,竟然如此之弱,一時間竟然失了興致。

  「昨夜有俘虜告知,這支蜀軍乃是由什麼揚武將軍鄧芝所領。」張郃朝著身側的一名親衛說道:「替我去問問這個鄧芝,問他願不願降?」

  「喏!」親衛單膝跪地領命後,大步朝正在交戰中的營中走去。

  親衛站在戰線後大吼道:「降者不殺!」四周的魏軍也幾乎在同時,吼叫出『降者不殺』這四個字,並且重複不斷。

  親衛繼續上前,挑了個空隙剛走進營內不遠,卻不料被營中埋伏著的一隊弓兵,攢射了個透心涼。救回來時身上插滿箭羽,顯然已是無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