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以權謀私

  曹睿與辛毗對視一眼,立刻知道這其中或許有些差池。

  曹睿說道:「衛師傅整日都在宮中,吏部曹的郎中現在是誰?」

  衛臻答道:「是諸葛誕。在諸葛誕之前,是袁侃。」

  「陛下,這其間或有差錯,讓臣去調查一番?」

  曹睿笑著搖頭:「衛師傅安心替朕操勞國家大事吧,朕讓辛侍中去查。正好,朕剛將校事收於侍中,就讓辛侍中去查一查吧。」

  「涉及崇文觀和尚書台兩個機構,若是衛師傅親自過問,恐怕動靜太大。」

  衛臻沉默片刻,拱手說道:「若陛下用校事查案,臣以為最好還是查案本身,不要涉及其他的事情。」

  辛毗在一旁笑道:「衛僕射以為我也和劉慈一樣嗎?校事以後只查案,沒有私獄也沒有私刑,這個盡可放心。」

  衛臻點頭應下。

  ……

  第二天清晨,一艘艨艟剛剛離開吳郡婁縣城外的碼頭。

  一名十一歲的孩童看著婁縣的城池漸漸遠去,擔憂的問道:「叔父,我們這次離家要何時才能回來?」

  陸瑁摸了摸陸延的腦袋:「延兒莫哭,這次我們要沿著大江一路向西,要乘將近半個多月的船呢!你不是最愛乘船了嗎?」

  陸延點了點頭:「是的!阿父阿母總是不讓我乘船玩,這下可以乘個痛快了!」

  陸瑁笑著說:「延兒莫哭了,去上層看看景色!叔父一會兒便來陪你!」

  「好!」

  陸延蹦蹦跳跳的拉開了門,從兩名甲士把守的門口擠過,獨自乘著木梯去了二層,也沒有人攔他。

  陸瑁是陸遜的親弟弟,陸延則是陸遜的長子。此番受了吳王之詔,這艘速度極快的艨艟也是特意來接陸遜一家的。

  陸瑁轉身緩緩關上門,一旁席上跪坐著的孫氏再也忍不住了,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

  「二叔,這該如何是好?雖說我也是吳王的侄女,但我兄長一直在武昌隨侍吳王左右,我又多年未曾見過吳王了,實在是心中慌亂!」

  陸瑁輕嘆一口氣,出聲勸解道:「延兒哭也就罷了,嫂嫂如何也一併哭了?」

  「使者不是說明白了嗎?我兄長只是暫時降了魏國,而且還得了個兩千石的職位、在西涼為護羌校尉呢!」

  孫氏搖了搖頭,用手帕抹起眼淚來:「這般話二叔也信?使者說我夫君去了西涼,怎麼不說他去了遼東呢?」

  「我叔父……」孫氏抬頭瞄了眼艙門的方向,又低聲說道:「吳王是何等人物,二叔又不是不清楚!吃了敗仗、降了魏國,你我連坐死了也罷,延兒可還小呢!」

  陸瑁安慰道:「畢竟陸氏為吳國效力三十年了,而且嫂嫂又是孫氏親眷,此行定然不會有事的。還請嫂嫂放寬心。」

  「真的?」孫氏抬眼看了一下陸瑁,半信半疑的問道。

  「不會有事的。」陸瑁輕輕點頭,接著問道:「嫂嫂,到了武昌後去何處尋你兄長?」

  「屆時我去尋他,請他中間斡旋一二。」

  孫氏抬頭看了陸瑁一眼,你這不還是心裡沒準嗎?於是哭得更利害了。

  且不說陸遜的妻子與弟弟如何在前往武昌的船中哀嘆命運,此刻人在武昌的孫權,卻也在為自己的命運而努力。

  吳王府中,武昌群臣紛紛列定,注視著站在堂中最前方的諸葛瑾。

  孫權緩緩起身,拿起桌案上放著的紫綬金印,走下台階,將其鄭重其事的放在了諸葛瑾的手中。

  孫權握著諸葛瑾的右手,注視著諸葛瑾的眼睛:「子瑜,荊州之事,孤就交予你了,切莫讓孤再失望了!」

  「至尊放心!諸葛瑾絕不會辜負至尊的信任!」

  諸葛瑾回到隊列之中後,孫權也回到了桌案後,高聲喚道:「張惠恕何在?」

  「臣在。」張溫出列,拱手答道。

  孫權緩緩說道:「卿兩度為大吳出使成都,孤甚感懷,現在恢復卿的選曹尚書一職,並且加卿為光祿大夫。」

  張溫此時聽得有些呆了,堂中的吳國眾臣也是盡皆驚訝。

  諸葛瑾的荊州牧一職,其實都已經在武昌官員們的預料之中了。陸遜降了魏國,這個職位總是要有人來坐的。

  無論位階、官職或者與吳王的親近程度,諸葛瑾似乎都是最佳人選。

  但張溫恢復選曹尚書,這個就代表著風向變了。

  經過暨艷案後,張溫的官職一併被奪了,連帶著還被吳王革職在家、近乎軟禁了起來。

  但隨著張溫再一次出使成都回來,吳漢兩國結成同盟,這個與劉禪和諸葛亮都交好的大吳外交能手,也逐漸變得炙手可熱了起來,選曹尚書的職位也一併被恢復了。

  張溫恭敬行禮道:「臣蒙至尊拔擢,兩次出使不過是君命所派、所得的成果也全賴至尊威德,臣又豈敢居功呢?」

  「還請至尊念臣鄙薄,莫要給臣這般重任了!」

  張溫是在推辭,也是又一次的在向孫權試探。

  畢竟被孫權搞怕了,上次暨艷案後就被軟禁起來,誰知道你會不會哪天抽風,再讓我丟了官職?

  孫權坐在台上,面色平靜的搖了搖頭:「惠恕大功,又何必要推辭呢!且應下吧,大吳現在需要的是做事情的人,惠恕乃是國家能臣。」

  張溫深施一禮:「臣,遵命!」

  ……

  魏,洛陽。

  似乎是前任洛陽校事的負責人劉慈的死訊、將校事府上上下下都刺激了一遍,校事府的效率異常的高。

  不過半日,就將內外事情都查了個通透。

  曹睿看向辛毗:「校事是如何探查的?沒有牽連過廣吧?」

  辛毗搖頭回應道:「哪會牽連過廣呢?甚至連尚書台都沒出,就將此事弄明白了。」

  「臣是上午派新任的校事都尉潘肖去尚書台的,潘肖找到現任的吏部曹郎中諸葛誕一問,諸葛誕便說了。」

  曹睿皺眉:「怎麼回事?是用刑了嗎?」

  「哪會在尚書台做這等事?陛下莫要說笑。」辛毗解釋道:「潘肖帶著十名校事到了尚書台的吏部曹,聲稱陛下和衛僕射已經知曉了他的所為。」

  「屏退左右後,或許是諸葛誕心理素質一般、又或者是洛陽校事的凶名在外,諸葛誕沒忍住,不到一個時辰就招了,潘肖等人連碰都沒碰他。」

  「諸葛誕主動交代,李豐五月十日的時候,就從他手裡拿到了批覆,前去崇文觀任職了。」

  「五月十一日,諸葛誕將五月上旬的吏部曹審批名單送入宮中,十三日衛僕射做的批覆。因此尚書台的記錄中,記載著李豐上任是十三日。」

  「況且……」

  曹睿眉頭緊皺:「況且什麼?」

  辛毗輕聲說道:「諸葛誕上任不到兩月,多次品評臧否人物。得了諸葛誕的褒揚,往往就會得到美職。」

  「此人乃是利用職務之便,為己謀取私名。」

  曹睿拍了下桌子,言語間帶著怒氣:「尚書台竟有如此沽名釣譽之人,拿朝廷公器胡作非為!衛師傅知道了嗎?」

  辛毗面色嚴肅的搖頭道:「衛僕射還不知此事。臣一早遣潘肖去尚書台,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時辰。」

  曹睿說道:「將諸葛誕在尚書台先控制起來!不要讓他外傳,也不要讓崇文觀知道。」

  「衛師傅是尚書右僕射、吏部尚書,諸葛誕是他的直接下屬,更何況他還兼著司隸校尉!」

  「讓尚書右僕射、吏部尚書、司隸校尉現在就去尚書台,好好審問一番!」

  衛臻的三個職位,都被曹睿一併用了出來。

  辛毗也絲毫不敢怠慢,連忙去東閣中去尋衛臻。

  皇帝命令的急,而且司馬懿還是錄尚書事、對他也沒有什麼絲毫隱瞞的,辛毗就在東閣中當著兩人的面將此事說了出來。

  衛臻胸膛一陣起伏,面孔微微發紅,顯然是被辛毗所說之事氣得不行。

  尚書台二十五曹,吏部曹乃是權責最重的一曹。諸葛誕曾為水部郎,返洛之後,衛臻也是親自與諸葛誕面談之後,才用他為此職的。

  竟然捅出個這麼大的簍子!

  衛臻知曉,皇帝讓衛臻親自去尚書台處理諸葛誕,乃是給他留了許多顏面。若是再召廷尉,事情鬧大就真的不好看了。

  衛臻拱手說道:「多謝佐治兄提醒!不如佐治兄同我一起,一併前往尚書台,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回報陛下?」

  辛毗點頭:「那在下就隨公振一起去吧。」

  司馬懿在旁邊插話道:「公振,尚書台近年來從未有如此惡事發生。你去的話,我就不去了,定要好好給陛下一個交代!」

  衛臻點頭,隨即與辛毗一同離去。

  不得不說,官大一級壓死人。衛臻和辛毗的一同出現,將諸葛誕驚了個半死。

  在查閱和崇文觀所有相關的吏部曹檔案之後,畢軌、鄧颺、李勝、丁謐四名崇文觀學士的任用,也一併查出了問題。

  下午時分,辛毗和衛臻就一併回到了北宮之內。

  校場中,曹睿正在拉弓射箭。餘光看到辛毗和衛臻到來,曹睿倒也不急,將箭囊內剩餘的九支箭射光之後,方才看向兩人。

  曹睿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們二人從尚書台回來了?有何事情要急著和朕說?」

  衛臻拱手:「是臣失職,還請陛下治罪。與諸葛誕犯下同樣罪行的,還有前任吏部曹郎中、現任考功曹郎中的袁侃,以及選曹郎許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