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答疑解惑

  傍晚,司空府中。

  司馬師自南門外的崇文觀回來後,便一直惦念著此事。

  到了家中之後,司馬師便與其弟司馬昭談論起太學和崇文觀之事。

  在聽完司馬師說完太學即將在十月份舉行的考試,以及即將招募新一批學生時,司馬昭的表情開始興奮了起來。

  出身河內司馬家這種頂級的官宦之家,司馬昭自然也對做官有著強烈的興趣。

  「大兄,你看父親會讓我今年入太學嗎?」司馬昭說道:「若我今年能入,也不過比大兄去年的時候小兩歲罷了。」

  司馬師打量著弟弟,笑著說道:「入太學?說起來容易,但也沒那麼簡單。雖然父親是三公,但若是入學的時候分不進甲階、反倒是進了乙階或者丙階,那可就丟人了。」

  司馬昭一時有些撓頭之感。

  司馬昭今年十七歲,面對這個無論是學識、智力還是氣度,樣樣都比自己強出不少的兄長,司馬昭的心中也沒有什麼底氣。

  司馬師也只得對弟弟安撫一二。入太學也好、不入太學也罷,終究還是要父親說了算的。

  不久後,司馬懿剛剛回府,司馬師與司馬昭二人就迎在了門口。

  「拜見父親。」兩人紛紛行禮。

  司馬懿也略帶一絲詫異的神色,這種情況可不多見:「子元、子上,你二人尋我有何事?」

  司馬師說道:「父親,兒子今日與夏侯太初一併去了崇文觀。有些許事情不解,想請父親指點一二。」

  司馬懿點了點頭:「那就到書房裡說罷。」

  見司馬懿徑直向內走去,司馬師隨即跟上,司馬昭愣了一下,也跟在了後面。

  張春華在院中喊著幾人:「夫君要去書房嗎?若有事的話,不如先用過飯後再論不遲。」

  「如何這般聒噪?」司馬懿瞥了一眼張春華的方向,嘴中低聲說道。

  若是從張春華的角度來看,只能看見丈夫向自己瞥了一眼,隨即就抬腿離去。

  但司馬懿的這句埋怨卻被身後的司馬師聽得真切。

  到了書房外,一旁候著的家僕早就知趣的將門推開。司馬懿與司馬師二人進去之後,司馬昭卻停在了離門將近一丈的地方,眉眼間儘是遲疑的神色。

  父親的書房,向來只是大兄一個人可以進去!司馬昭長到這麼大了,還一次都沒有被允許過。

  但當司馬懿坐在桌案後,看到二兒子這般模樣後,心思微動,招了招手示意司馬昭進來。

  司馬昭面色不改,但心中早就已經樂開了花。

  司馬昭自記事起,父親就一直隨曹操征戰在外。待司馬昭稍大一些之後,父親就一直在尚書台處理國政。

  身為家中的次子,夙來不受父親重視。即使今日只是被允許進入書房這種『小事』,還是讓司馬昭激動不已。

  三人坐好之後,司馬懿率先問道:「崇文觀現在做的如何了?」

  司馬師答道:「稟父親,高堂隆整日在宮中查閱典籍、吳質則是終日流連酒會,崇文觀內只剩雍丘王一人,但他也不太管事。」

  其實司馬師在找父親問事之前,內心中也是經過了反覆的博弈。

  糾結的重點,其實就是何晏幫畢進、鄧颺等四人拿到官憑的『違規操作』。

  司馬師心中有兩個考慮:

  其一,若是身為錄尚書事的父親知曉了此事。從尚書台來說,恐怕『違規』了的吏部郎袁侃會受到懲治,連帶著衛臻也不會好過,何晏他們的職位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其二,如果從司馬師自己的角度來說,好不容易才在洛中的名士圈子中混出些許名聲,若是再『出首』此事、連帶了何晏等人,恐怕沒人再會願意與自己為友了。

  司馬師並不願與父親說假話,只不過是沒有將全部事情說出而已。

  司馬懿聽聞崇文觀中,幾乎每日只有曹植在,不禁問道:「整日只有雍丘王當值?那陛下交給他修經一事,要多久才能修好?」

  司馬師答道:「父親,兒子沒見到雍丘王,聽說雍丘王在崇文觀中也是誰都不見、諸事不管的。」

  「我聽何晏何平叔說,與其說現在是修經,不如說是譯經。現在雍丘王主導譯《詩經》,何平叔主導譯《易經》。待《詩》和《易》完結之後,才是剩餘的三經。」

  「按照現在的進度,恐怕譯完五經就要到年底了吧。況且,後面還有註解的工作。」

  司馬懿輕哼一聲:「譯經還要譯一年的時間,曹植也好何晏也罷,兩個人都是廢物。」

  一旁的司馬昭聽得呆了。那可是雍丘王,父親不僅直呼其名,而且還說他是廢物?

  司馬昭驚訝之時,旁邊的司馬師卻不以為然。父親可以對許多人有禮貌,但對曹植卻不可能有半絲尊敬之意。

  當初奪嫡之時,司馬懿、陳群一方,與丁儀、楊修等人勢如水火。這可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若是當初敗了,那麼被誅殺的就不是丁儀、而是他司馬懿了。

  司馬懿問道:「你和太初,與何晏相約為友人了?」

  司馬師點了點頭:「正是。夏侯玄稱何晏為平叔兄,兒子也隨之一併這樣稱呼了。」

  「這個假子。」司馬懿不屑道:「子元,你可知曉,先帝最最瞧不起何晏此人。武帝認何晏做假子,何晏卻往往在外以何姓自傲。武帝還在之時,何晏的衣著服飾甚至與先帝相仿。」

  「不過既然是沒改姓的假子,輩分亂也就亂一些吧。陛下還不是稱呼秦朗為阿蘇嗎?」

  司馬師聽父親講過許多過往,對當年的故事也十分熟悉,因而直接問道:「父親,就算他們譯經要大半年的時間,但註解五經的時間恐怕就要三年、五年了。」

  「父親覺得,崇文觀是個好去處嗎?」

  「子元這是何意?」司馬懿眯眼問道。

  司馬師解釋道:「父親,我也是聽說的。何晏自己便能選了四人入崇文觀,甫一進去便是六百石的學士!」

  「六百石?」司馬懿問道:「何晏選了誰?」

  「畢軌、鄧颺、李勝、丁謐。」

  司馬懿微微搖頭:「我在尚書台日久,離洛中這些年輕人的圈子太遠了,對他們都不熟悉。」

  「不過子元,務必離這個丁謐遠一些。」

  司馬師不解問道:「此人怎麼了?」

  司馬懿看了眼自己長子:「他姓什麼?」

  自然是姓丁。

  司馬師腦中剛想起這個字,便立即想起了一樁故事:「莫非丁謐與丁儀一家有舊?」

  「哼,豈止是有舊。」司馬懿說道:「丁儀本就是丁謐族兄!當年丁儀作為雍丘王謀主,後來是被先帝下令、連帶著全家男丁砍頭了的。你如何敢與這種人走得近?」

  司馬師吸了一口冷氣:「我說今日丁謐看我的眼神,怎麼帶了一絲冷色,竟然是這般原因。」

  司馬懿見狀說道:「曹植也好、丁謐也罷,都是與為父昔年有仇之人。若從他們看來,你也不過是仇人之子而已!日後少去崇文觀!」

  「剛剛你說崇文觀的學士都是六百石,這是誰許的?」

  司馬師猶豫幾瞬後說道:「聽何晏的口風,大約是陛下許的。」

  司馬懿點了點頭,隨即語重心長的解釋起來:「現在洛中的所謂名士,幾乎都以何晏為首,這個為父清楚。」

  「你若想揚名,當然是可以的。與夏侯玄為友,從學識、從職務上一點一滴熬上去,該有的自然會有。」

  「崇文觀的什麼學士之職,看起來是捷徑,但若是真踏進去了,不出意外是要困個一二十年的。」

  「世上除了皇帝之外,再沒第二個地方可以給你捷徑!」司馬懿看著自己長子:「子元,知曉了嗎?」

  「父親,兒子知曉了。」司馬師點了點頭:「還有一事,兒子聽說,太學生學滿一年之後,通過考核可以為太學郎。」

  司馬懿點頭:「為父大約聽過此事。怎麼,子元想借這個太學郎出仕?」

  司馬師笑著說道:「倒也不是我想。只是就太學郎、和崇文觀學士,來問問父親罷了。」

  司馬懿也嘴角帶笑:「子元你須知道,陛下即位的早,除了昔日東宮的衛臻、高堂隆、毌丘儉幾人之外,並無再多嫡系。」

  「陛下既然是要求些嫡系,如你這種高門大戶家的子弟,為父估計陛下是要也不會要你的。」

  司馬師點頭道:「兒子知曉了。」

  一旁的司馬昭聽了多時,心中早就按耐不住,出聲問道:「父親,我聽大兄說太學今年還會招人,我能不能也入太學呢?」

  司馬懿看了眼二兒子,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子上為何要進太學啊?」

  司馬昭神色得意的說道:「自然是要和大兄那樣,結交友人揚名洛中,以後等待做官!」

  司馬懿看了看二兒子,又看了眼大兒子。想要揚名和做官,若無真才實學,只會給自己招惹禍端。

  心中感慨二人差距之餘,司馬懿沒留半點餘地的直接說道:「子上說的不對!」

  「太學就是太學,當然是學經明理的地方!既然子上說的不對,那今年就不准你去太學了。」

  司馬昭目瞪口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