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說道:「既然陛下有此問,臣大略是信荀子的。」
曹睿點了點頭,他也猜到了司馬懿會如此說,隨即目光看向了董昭和衛臻。
董昭拱手說道:「臣附議,也信荀子的話。」
衛臻也是如司馬懿和董昭一般。
「大將軍呢?」曹睿看向曹真:「大將軍是相信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
司馬懿與皇帝已經將此事說的明白,哪怕曹真再不求甚解,也明白幾人說的意思了。
曹真拱手說道:「臣也信人性本惡。」
曹睿輕輕點頭:「既然諸卿都相信『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若從賢良淑德來論,誰家又會說自家女兒不賢不淑呢?此事就無需論了。」
「至於外貌的美醜,」曹睿笑著說道:「你們總不會為朕選些丑的來吧?」
曹真也笑道:「陛下勿憂,這個大可不必擔心。若是誰要給陛下添堵,臣讓他提頭來見。」
司馬懿見皇帝心情不錯,於是也試探性的問道:「陛下,若是從士族及官員中來選,對士族的地域和官員的等級,是否也要限制呢?」
司馬懿此話問出,書房中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曹睿輕笑一聲:「既然都說士族了,朕要選哪些士族、不要選哪些士族,司空難道不知嗎?」
「從官員家中來選女子的話,就都從人在洛陽的官員來選好了。」
司馬懿拱手:「臣知曉了。」
就在四人慾要起身告辭之時,曹睿卻將他們都叫住了。
「諸位稍待。」曹睿說道:「朕剛剛還有一事忘記說了。」
「朕要選一人出使武昌,替朕來為孫權宣旨。朕記得黃初年間,替先帝冊封孫權為吳王的,正是當時的太常邢貞。」
「當今的太常常林常伯槐,似乎身體也不大好。」
曹睿環視四人:「朕要選一九卿去武昌,諸卿以為誰可擔此任?」
董昭聞言,連忙拱手說道:「陛下,臣雖為衛尉,但恐怕無力替陛下出使武昌了。」
曹睿擺了擺手:「董公要安生留在洛陽幫朕做事,朕怎麼可能讓你去呢?」
司馬懿說道:「既然太常、衛尉都不好去,光祿勛、廷尉、宗正、少府這四人的官職都不合適,大司農徐庶又剛剛上任。」
「目前太僕空缺,那麼就讓大鴻臚崔林崔德儒前去?此人弘量高雅,正好替陛下來宣大魏之德。」
曹睿卻嘆了口氣:「司空建議讓崔林去,但是崔林這人朕還是了解的,是個方正君子。」
「朕這次遣使去武昌,不是要派個君子和孫權你好我好的,而是要派個能夠宣揚大魏之威的能臣前去、替朕威嚇一番孫權的。」
「崔林,他不合適。」
司馬懿思考片刻:「陛下要讓使者何時出發?」
曹睿答道:「若今日能定下人選,明日出發就好了。與孫權無論是這般或那般,朕要儘快有個回復。」
司馬懿道:「若如陛下所說,那就只能從洛陽選個兩千石前去了。」
兩千石……自漢末開始,軍隊中的將領的職級越來越高,堪稱通貨膨脹了。但文官之中的兩千石,卻還是如漢時一般金貴,一時間也並沒有許多人選。
曹睿想了片刻,抬頭看了看同樣在思索中的司馬懿,一時間突然有了主意。
曹睿笑著說道:「司空,你族弟司馬芝如何啊?」
司馬懿略顯驚訝的看著皇帝。
此前,司馬懿就修律一事,曾經向皇帝舉薦過自己的族弟司馬芝。但這番令司馬懿驚訝的,並不是皇帝說『司馬芝』這三個字,而是前面的『你族弟』。
司馬懿沒有猶豫,拱手說道:「啟稟陛下,司馬子華性格剛直堅毅,若是宣揚大魏威德,其人應該可以符合陛下的心意。」
曹睿笑了一聲看向司馬懿:「那就讓司馬芝去吧。司空,好生提點提點他。」
「對了,太僕不是還空著嗎?讓司馬芝補上吧,明日便讓他去吧。」
司馬懿拱手:「遵旨。陛下可有什麼要與司馬芝囑咐的?」
曹睿點頭應道:「等你們走後,朕自會找他來宮中。」
「還有最後一事。」曹睿表情從容的說道:「朕近日納了孫權之女,應該給孫權送些什麼聘禮啊?」
在場的四人並沒有什麼感到意外的神色,仿佛這件事情是順理成章一般。
曹真笑著說道:「就按諸侯王嫁女的規格去送聘禮好了,孫權還能不收嗎?」
曹睿也笑著點了點頭:「大將軍說的好!孫權雖然叛了大魏,但先帝也只是收了孫權的官職,吳王這個爵位還給他留著呢。」
「就這麼辦!」
……
與此同時,蜀漢,漢中。
漢中可謂是蜀漢的北大門,在此地已經鎮守了七年之久的人,正是蜀漢的漢中都督、漢中太守、鎮北將軍魏延。
上月,丞相諸葛亮在成都向劉禪進獻《出師表》,第二日便動身向北。
諸葛亮還有七日的路程到達漢中,而他的丞相長史向朗向巨達,已經先行一步、提前到南鄭了。
南鄭城的西門外,魏延正在城門處等著向朗的到來。
遠遠望見馬車,魏延便獨自一人策馬迎了上去。
「向公,別來無恙啊。」魏延坐在馬上,笑著對向朗拱手說道。
「哎呀,文長怎麼還出城來迎老夫了?」向朗雖然是丞相長史,此時也不願怠慢,連忙叫停馬車走下車來。
魏延見狀,也一併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與向朗二人並排向城門走去。
「向公是丞相長史,我豈敢不來迎接?」魏延笑著說道:「丞相還有幾日能到漢中?」
向朗瞥了魏延一眼,隨即說道:「丞相大略還有七日才能到吧,先到南鄭、再到沔陽。」
「文長,沔陽城中的相府修建好了嗎?」
魏延拍了拍胸脯:「早已修建好了,丞相囑託之時,我事事都放在心上。」
魏延左右瞧了一眼,隨即小聲問道:「李正方此番還在成都?」
「丞相讓李嚴去江州了,不在成都。」向朗也面色如常的說道:「成都的守軍,由我那侄兒向寵所領,陛下升他為中領軍了。」
魏延會意點了點頭:「向氏一門頗得聖眷啊。」
向朗沉默了幾瞬,隨即說道:「文長,老夫此番提前來南鄭,是有陛下的旨意給你的。」
「有何旨意?」魏延略顯不解。
向朗答道:「一會去你的都督府再宣旨,文長稍待。」
魏延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兩人緩緩入了南鄭城,而後又進了魏延的漢中都督府內。
向朗宣讀完了聖旨之後,魏延跪地謝恩後緩緩起身,接過來聖旨又仔細看了一遍,才小心的收了起來。
向朗笑著說道:「文長現在也是一州刺史了,這可是涼州刺史啊!」
「文長知道嗎?前些日子在成都,李嚴還當眾向丞相請求從益州分割出巴州來,讓他自己來做巴州刺史,當然最後沒能成功。」
這麼說,我現在比李嚴還利害了?
魏延想了一想,隨即笑著說道:「都是陛下和丞相信我,在下心中有數,定然會為大漢效死。」
「文長言重了。」向朗緩緩說道:「文長,老夫也有一事要與你透露一二。」
「哦?向公所言何事?」魏延捧著詔書,笑著看向向朗。
「丞相有意要以你為丞相司馬。」向朗語氣平淡的說出這句話來。
魏延點了點頭,此時頗有些感慨之意:「當年先帝在沔陽為漢中王后,當眾力排眾議、拔擢我督漢中軍事。」
「如今陛下、丞相又如此信我用我,在下受此國恩和丞相大恩,真不知何以為報。」
向朗露出一絲笑意:「何以為報?陛下給你的官職,不都說明了嗎?」
「哈哈哈哈。」魏延笑著捋須說道:「向公說的對!陛下用我為涼州刺史,那在下就為陛下打下涼州就是!」
「向公,丞相先前命我做的幾件事,都已經在做了。」
向朗緩緩坐在席上,而魏延也沒有坐在自己的主位、而是坐到了向朗的下首處。
見向朗沒有說話,魏延繼續講道:「我已經派人去探褒斜道和儻駱道了,這兩個道路確實艱難,但無論如何來說,褒斜道似乎比儻駱道還要好走一些。」
「向公,」魏延問道:「丞相這是要走哪條路?」
向朗搖了搖頭:「丞相之意,我又豈能猜到?丞相叫你遣人探路,也必然有丞相的深意。」
「造船的場地選好了嗎?」
魏延點頭答道:「早年攻武都、下辨之時,所用之船都是臨時製作、並不堪用。如今丞相命我在西漢水邊上選址,選址已經選好了,而且已經砍伐許多樹木。」
「甚好,甚好。」向朗略帶滿意的說道:「文長在漢中,可謂是面面俱到啊!」
不料,魏延卻嘆了口氣。
「向公,我在漢中七年之久,一直欲要為大漢建功。七年的時間,漢中每一處地方的山川地形,都已經在我腦海之中了。」
「如今丞相欲要北伐,我也終於能有機會領兵作戰了。」
向朗又瞥了魏延一眼,笑道:「你是想要功名封賞了吧?」
「有何不對嗎?」魏延回道:「大丈夫為國效力疆場、博取功名,難道不是正理嗎?」
向朗微微頷首,不再多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