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宜將剩勇追窮寇
現如今再來討論到底劉備是漢室正統，還是曹操是漢室正統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了。
再忠貞的漢臣亦有選擇他們未來的權力，就好似今日的蔣琬這般——他帶著冠軍侯之志，僅僅為的是屠滅眼前的敵人。
他有錯麼？
他沒有。
但這樣的表現，對於每每自詡為漢室肱骨的諸葛亮，對於自稱為皇族宗親的劉備來說，無異於一種徹頭徹尾的打擊。
車輪之下，哪怕有張飛趙雲的帶領，劉備的兵士也如螻蟻一般脆弱，被瘋狂的車輪無情的碾壓著。
本該迅速形成的反抗戰力，在頃刻間就被摧毀殆盡。
黃忠、霍峻與陳到，幾人在完全無謀的狀態之下，很難去表現什麼，他們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場屠殺發生在了眼前，卻沒有任何能夠阻滯的機會。
敗了——
一場本該是大勝，卻被逆轉成為漢中此戰以來最慘痛大敗的戰鬥，無比清晰的刻在了諸葛亮的臉上，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最後劉備軍到底是如何收隊，如何撤退的已經不得而知了。
這場總數超過十萬兵馬的會戰，最終造成了劉備軍兩萬七千人的傷亡，劉備軍主力大軍幾乎敗亡一空。
唯一的一點好處，可能就是因為人數的大量減少，導致原本只夠七八日的兵糧，現在卻能夠多支撐數日了。
但…想想就知道，這只是痴人說夢。
接下來，若是曹軍再發動與今日近似的攻勢，別說僵持了，諸葛亮連抵抗的信心都沒有了。
從退軍以來，一連兩日的時間，諸葛亮都沒有再露面。
這對本來就低沉無比的劉備軍的士氣，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大哥…軍師…軍師他還好吧？」
第三日正午時分，曹軍依舊沒有進攻——顯然，對方的態度相當明顯，對方就等著一口吃下已然脫離大隊的魏延的那隻兵馬，他們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因此，曹軍也不會輕易地暴露什麼弱點給當下的劉備。
就這——也已經是對劉備軍的高估了。
沒有了諸葛亮這個主心骨，張飛趙雲，連同著劉備，根本沒有信心率軍與曹軍對抗。
——那日曹軍依靠失傳的古時騎軍戰法…車懸之陣，如同絞肉機一般的表現，徹底擊潰了眾人的信心。
再加上本身對方那騎軍性能上卓越的優勢，張飛和趙雲再勇武，他們也沒有送死的打算。
不僅如此——軍中連連傳來噩耗。
為了貫徹諸葛亮的計謀，黃忠自發組織了所謂的「自救」行動，本質上與魏延的出擊沒有區別，但黃忠當然是好意。
——定軍山肯定是不能輕舉妄動，但極其擅長林戰山戰的黃忠多少還是想要靠著自己的能力為己方扳回一城。
所以有了劉備的准許之後，黃忠再度親率一萬兵馬，翻越山險，直接對著曹軍大後方——也就是長途跋涉，奇襲漢中後方名為故城之地。
斷糧，斷糧的奇蹟，永遠都不會過時。
曹操也是在官渡，偷了袁紹的糧倉才最終逆轉戰局的，黃忠覺得自己如果做到了，或許也能製造奇蹟？
不過很顯然——
這點所謂的算計早就被蔣琬摸得清清楚楚。
黃忠如果知道，自己打了足足半個多月的仗才想到的計謀，早在半月之前，就被蔣琬預料到了——而且…如果黃忠知道，自己奇襲的所謂的那條曹軍應該選定的糧道：褒水——漢水的道路，根本就沒有被蔣琬採納的話，黃忠怕是要氣的昏死過去。
總之就是，黃忠奇襲故城的作戰，最終以徐晃那鐵王八一般的表現宣告徹底失敗。
他左思右想，沒有人跟他解釋，直到病故之前都沒有搞明白為何會在故城遇到徐晃這樣的曹軍中堅大將，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全線宣告失敗，這場仗，基本已經被曹操拿下了。
就差……
——
為霍峻所派往下辨方向，追尋魏延腳步的兵馬僅有數百人之多。
這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對於正面戰場來說，哪怕是幾十人馬，也是相當可觀，相當重要的戰鬥力。
能夠給魏延派去數百人的隊伍，已經是相當看得起他了。
只是當著數百人馬，在遙遠的陳倉道中段某處山險之下，尋到失魂落魄的魏延時，他的身周，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魏…魏延將軍…您…您原來在這裡…」
為首的一名統領強打著精神走下馬來，去邀請魏延。
卻看到了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魏延…雙眼無神，滿臉泥濘，就這樣抱著膝蓋，蹲在一塊大石頭上，身上並無太多的傷痕，四處儘是那乾涸的血漬——
這副模樣，像極了一個失意的離家出走之人。
他聽到了有人呼喚他，神經質的抱住自己的長刀，瞪著無神的眼睛，呆呆的抬頭望向那統領——
「將…將軍…我們…我們是霍將軍派來接你的——但還容末將問一句…將軍…兵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那裡！」
「全是…全都是兵…哈哈哈哈…都插著箭…哈哈哈…就像刺蝟一樣…」
他指了指下辨的方向，山的那邊，正是下辨城——血塗滿了城牆，城下儘是魏延的兵。
魏延瘋了——被帶走的時候，只是抱著他的刀，一邊傻笑，一邊說著什麼「好多的箭」「好多的人」，令人不明所以。
……
最終，下辨之戰，小將馬岱率領神箭營全殲魏延一萬精兵的消息，同時傳至劉備與曹操的耳中。
而這一刻，算是正式宣告了這場漢中之戰的結果。
同樣的時間，兩名主君望著同樣的天，異口同聲的說著：
「追！」「撤……」
漢中之戰，以曹操的完勝為結果。
最終劉備軍十萬大軍浩浩湯湯而來，走時僅餘一半不到，曹軍以不到萬人的傷亡，不僅鎮壓了漢中的混亂，全權接下張魯留下的漢中大禮包，還對發展勢頭難以阻擋的劉備，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在最後的追擊之下，曹軍再度清剿了一番劉備的殘餘勢力，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這一點，曹操深諳其理。
而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場大勝也緩和了赤壁之戰失利所帶來的影響。
同樣，確立了蔣琬在曹操身邊謀臣群體之中的地位。
但…若僅有這些，曹操不足以在易小天的慫恿之下，大張旗鼓的打上這麼一場。
帶著自閉的諸葛亮離去的劉備，說什麼都還沒有意識到，他們最大的危機，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