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輸得徹底
下雨了。閱讀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從濛濛細雨,到傾盆大雨,被雨淋濕了全身的百姓不是在抱怨什麼,而是一股腦的全部陷入了沸騰之中。
「下雨了!下雨了!」
「老天爺開眼啊!」
「上神保佑!上神保佑!」
不少人都仰著腦袋大吼大叫道。
還有的過於激動,語無倫次的在原地手舞足蹈起來,但從他們的眼中,你都可以感覺到,那種難以掩飾的喜悅。
「丞相,這法事還要不要繼續?」
荀攸在旁邊笑著問了一句,不過也只是象徵性的一問,荀攸這幾日心情壓抑的很,現在張開雙手,懷抱著那傾盆而來的大雨,渾身濕透,心裡卻是說不清的舒爽。
曹操緊咬著雙唇,也緊攥著雙拳,他的激動可想而知,不僅僅是因為大火將熄,還因為從蔣琬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看到了名為希望的東西。
回想起易小天自赤壁戰敗以來,就從未對自己有過半句苛責,不,不光是沒有半句苛責,他無形中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從未點明,但曹操已經慢慢的意識到,這就是易小天幫助自己的方式。
該振作起來了。
無論是悶頭做出馬蹄鐵這樣具有變革意義的裝備,還是將蔣琬這個大才送至身前,這都是易小天在用他的方式,提醒自己:該振作起來了。
「謝了,易兄…」
默默記下這一恩,曹操卻又戲謔的自嘲道:
「事到如今,曹操你欠易兄的東西,還理得清嗎?」
——
蔣琬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壇下狂歡的人群,沖一邊顯得有些害怕的幾名男女說道:
「這場雨,自然也有你們的功勞,待城中的清理結束之後,丞相會為你們修築新的房屋,並為你們家中添置必須的器件,我知道你們都是在大火中失去了自己的家,這一點,還請你們放心。」
「多…多謝真人!多謝真人!」
「呵呵…莫要叫我真人,我叫蔣琬,是丞相軍中的謀士,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直需日後去府上喚我的名字。」
蔣琬摘下頭冠,解開長衣,對身前幾名不斷磕頭還痛哭流涕的男女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回去與家人團聚了。
這一幕,被一旁的曹操看在眼中,也讓曹操有些驚訝:
「公琰…這些人,難不成都是無家可歸之人?」
意識到是曹操發問,蔣琬便趕忙轉身,恭敬的回道:
「正是如此,並非是對外所傳的八字相契的童男童女,我們才剛剛入城,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去尋找如此巧合的人不是?」
曹操似乎對此相當的滿意,拍了拍蔣琬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話說回來,這求雨之術,莫非你是從錦囊里得知的?」
又說到錦囊,蔣琬看向曹操,發現曹操的眼中滿是渴望,又親身實地的感知了一番這錦囊的絕妙之處,蔣琬已經對於易小天錦囊的傳說深信不疑了。
「起初我也很難相信,先生竟然料及了這一步,只能說…丞相有先生相助,實乃真正的上神保佑啊。」
「哈哈哈哈!我也這麼認為的,哈哈哈哈!」
聽到蔣琬的這番恭維,曹操難得的如此開心,爽朗的發出了魔性的大笑。
而與壇上這幅其樂融融之景完全相悖的,卻是壇下那仍舊處於綁縛狀態的張氏族人們——用心灰意冷來形容他們此刻的感受,甚至是有些輕了。
死一般的沉寂在他們之間蔓延。
尤其是張愧,從來至壇前,到剛才雨落時分,他除了呼吸聲外,就沒再傳出任何聲音。
張永張富呢?他們本就膽小,見到天空中雷鳴電閃伴隨著大雨瓢潑,心裡已經認定他們是罪人的情況下,他們倆牽起頭,不斷的向著祭壇的方向叩拜。
磕頭如搗蒜一般,張富張永的口中儘是懺悔之語,悔恨的淚水與雨水相混合,讓他們變得尤為狼狽。
這時,一個人影從壇上緩緩走來。
嚇得張富張永他們,以及眾多張氏的族人連連驚叫,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卻不知蔣琬真正的手段,遠比讓他們去死來的更加恐怖。
噠噠——
張愧抬頭,因為望見了眼前的雙腳。
抬頭看到的人面容冷峻,眼神平靜。
「我輸了,能告訴我…為何上神選擇了你,而不是我嗎?我想知道…不然的話…」
張愧的嘴唇發白,臉色也憔悴的不成人樣。
雨水從他們臉頰滑落,披頭散髮的他,如同一個吸水發脹的海膽。
問出這句話,蔣琬便明白,面前這個人在現實中的心已經死了。
忽然想起多年前所看到的,說是五斗米教的仙人所圖,儘是登臨仙界——於是蔣琬便問道:
「事已至此,難不成你還想要屍解登仙不成?」
「我…雖犯下罪責,但…若是能夠得到理由,得到上神拋棄我的理由,或許…我還能悔過?」
張愧呆滯的笑著,聲音發怵,語氣蒼白無力。
「那我就實話告訴你,這裡沒有什麼上神,法事都不過是我做了做樣子,若你們張氏在漢中運營如此多年,真的有人經常下地與農人同耕,就不會蠢到連今日天空中本就一直飄著雨雲,而今夜將要下雨的事實都預料不到。」
「脫離現實,孤高自傲才是你還有你們所謂的師君張魯敗於先生之手的原因。」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們死不了的,沒有神仙會在意你們的罪責,而你們真正要去愧對的,是那些在火中喪命的無辜百姓,已經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們!」
「拿你們的餘生,去換的他們的原諒吧!」
——
可能,這就叫誅心吧。
毀掉一個人,最徹底的方式,或許就是毀掉他的信仰。
只可惜,在這個年代,又有多少人,能夠認清楚愚昧的信仰與真正現實生活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呢?
「農人?呵呵…」
「你們…不知道嗎?原來今天要下雨?」
張愧回過頭,看向自己的族人的時候,已經徹底崩潰了。
「二叔…你…你怎麼了?」
「今天要下雨的事情!你們難道一個人都不知道嗎!!」
「老夫知道——老夫家中僅有三畝閒田,但…老夫確實知道,只可惜天師家中有著萬畝良田,卻對這些顯而易見的事情,視而不見。」
一聲張愧怎麼也不想聽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張愧僵硬的抬眼,看向遠處的幾個人影。
夏侯淵攙扶著衣衫破爛,身上有些發黑的李休緩緩走來。
李休沒死。
大概,這是對張愧最後的暴擊——吧。
「二叔暈倒了!誰來…誰快來救救他!快…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