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乾涸的田,乾涸的心
就在時間的流逝之下,一轉眼就到了八月。閱讀
秋高氣爽之際,因地處西北,偏西風的吹拂之下,長安漸漸有了不小的寒意。
不過這股寒意,絲毫吹不散此刻伏於山下田間的眾人的熱情。
這裡是長安城南,滈水與潏水相交之處,也正巧是那周南山山腳的位置。
山莊當然不會建在茂密的山林之中,這山腳下的坡地平緩,在鍾繇的示意之下,易小天以相當划算的價格,將這附近的土地都買了下來。
只是,因為目前山莊中的資金緊張,圍出空地,建起少許建築之後,後面的工程就都還在規劃當中——馬蹄鐵已經給瞞爺送去,易小天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資金緊張的情況就會被輕鬆解決。
等到那秦庭與并州的商行溝通完成,一條橫跨鄴城、并州,直至長安的商道便會迅速的建立起來,也會讓易小天在北方有間山莊的諸多產業,得到共同發展的機會。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現如今,在那短暫的等候資金注入,以及戰事來臨之際,易小天並沒有打算浪費這段難得的平和。
說起來,他將馬鈞帶到西北,看中的可不止是他有著幫助黃月英製成新式機巧之物的可能性,更有原本馬鈞就擅長的關於農耕器械改良方面的原因。
有了易小天以及黃月英還有諸多匠作坊工匠的支持,馬鈞愈發的放得開,不論易小天在與不在,他都在靠著自己的力量,不斷地摸索完善用作於農耕的器械。
皇天不負有心人,得到了合適的舞台,馬鈞就好似爆發了所有的實力,沒有多久,就製成了易小天口中所說的改良版翻車。
而今日,便是翻車正式下田下水的第一天。
——
有間山莊因為易小天的名號,還有那極低的稅金,吸引了不少農戶前來投奔。
沒有兩個月的時間,一幢幢小矮房便在這空無一物的長安城南建起。
從無到有,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尤其是以這塊很少被開墾的土地來說,沒有工具,哪怕易小天免費贊助了這些農人許多器具以及耕牛馱馬,開墾荒地都仍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好在是這些不惜放棄自己曾經家園,也要投奔易小天的農人,多是一些精明能幹之人,墾田的困難被克服之後,剩下要攻克的難關,那就是取水灌溉的問題了。
還是那句話,工具代表的就是生產力。
沒有先進的工具,就只能靠著生產力低下的人力的堆積來產生足夠的效益。
可易小天這邊沒有人,或者說,人手嚴重不足——他雖然名聲在外,為長安城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是對比起那些財力雄厚,又穩固了幾十年的大戶人家來說,易小天對於那些習慣了生活在重壓之下的百姓來說,難免有些太過於激進了。
是的,用激進這個詞形容那些長安周邊的百姓看待易小天的態度最合適不過了。
可能有些人無法理解,明明易小天給出的稅金基本只有那些大戶的一成不到,只要有人前來投奔,易小天甚至可以劃出比他們從前耕種的田地大出好幾倍的耕田供他們耕種,可是…越是這樣,那些人就越是踟躕不前,不敢決定。
這很奇怪。
但很現實,易小天稍稍思考過後便理解了那些百姓的想法。
因為易小天的條件太過於豐厚,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易小天是在欺騙他們——再加上近來,已經有不少心懷鬼胎之人,開始在城中散步關於易小天與有間山莊的謠言,說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歹人,說他的有間山莊是一個監牢——
人嘛,總是會被一些看似不可能的謠言所牽著鼻子走。
這一點上,易小天不會去苛責那些無辜的百姓,他們只不過是被心術不正之人利用了,而解決這問題的最好辦法,那就是時間——時間會帶走一切的爭議,留下來的,則是真正經得起考驗的東西。
不過,在此之前,為了保證這些跟著自己的樸實莊稼漢能夠過得溫飽有度,眾人眼前的這台翻車,便是易小天給予他們的交代。
「莊主啊,這叫翻車的東西,真有您說的那麼神乎嗎?」
一個皮膚曬得黝黑的莊稼漢,看起來有些疑惑。
易小天坐在高高的田壟之上,和身邊的幾人講解著,坐在他身旁的幾人,看起來年歲都不大,也正是如此,他們才會摒棄那些世俗偏見,選擇跟隨易小天來至這山下的田地。
不過儘管這樣,他們仍舊對於遠處那個在馬鈞的指揮之下,由數人抬動,置於溪水之間的大型翻車,當然,另一邊,還有一個看起來縮小版本,造型不盡相同的翻車,由另外幾人安置在地勢稍矮的地方。
「這東西其實是熹平年間的東西,至今已有二三十年之久,只不過,當時奉命製造此物的人,並未想著將此物用在汲水方面——而且,當時那種翻車,沒有幾十人同時操作,是很難運作起來的。」
「你們就看好吧,等學會了如何去用,哪怕是你們身邊的孩童都有力氣來汲水灌田。」
易小天笑著指著遠處馬上就要開始試驗的幾人,對著身邊的漢子們說道。
大家雖然不太理解易小天話中的意思,但是對於易小天,他們是無條件的相信的,畢竟能夠給他們耕田與耕牛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會來害他們?
話間,馬鈞遠遠的衝著易小天招手,在得到了易小天的確認之後,馬鈞衝著已經站上那翻車的幾名赤裸著腳掌的漢子們喊道:
「可以開始了!」
「喔!」
隨著一聲號子,幾人在那翻車的橫樑之上,開始奮力踩踏腳下的輪頁,伴隨著龍骨葉板清脆拍擊水面的聲音傳來,在那矩形的長槽里,汩汩水流竟神奇的沿著槽路開始倒流——
嘩啦——
與那葉板拍擊水面激起的浪花同樣耀眼的,是那從高處潺潺流出的河水…河水在許多莊稼漢震驚的眼中,飛入田間,濺起泥點——
片刻,這片乾涸的土地便滿是泥濘與水窪。
可沒有一人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漢子們那如田地一樣,仿佛被河水滋潤的心靈,久旱逢初水,一瞬間竟潤養出了新鮮的熱淚。
他們不顧一切的沖入田中,捧起那髒兮兮的泥水,往天上拋灑,歡呼著,嘯叫著,慟哭著,騰躍著。
看的易小天與馬鈞都頗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