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比翼連理,怎可獨活

  第五百九十四章比翼連理,怎可獨活

  當數萬鐵騎在原野上奔馳的時候,那該是怎樣的一副景致…唯有親眼見過這一幕的人,才有資格描述出來。

  那可真是排山倒海…山呼海嘯…

  漆黑的浪潮從平原驟起,無情的摧毀了沿途的一切生命。

  就好似一把正朝著目標揮舞的刀刃,擋在這刀刃之前的一切,都將被輕易的斬斷。

  悠長的號角響起,龐德親自為長安擂鼓。

  只不過…如今的長安,宛若一座空城,無人應戰,僅有數千將士,不得不克服心中的恐懼,用嚎叫來回應這陣陣鼓聲。

  長安城的百姓們挑著夜燈,無數人哭嚎著祈禱可憐的長安別再為大火吞噬。

  孩童紛紛投入母親的懷抱,哭嚎不斷,而年輕的母親,則瑟縮著望著桌上那不斷震顫的碗筷…是騎兵來了…騎兵來收人了。

  逃難的人,自三日前,便從城東的宣平門與清明門紛紛逃離了長安。

  今夜,仍留在長安的,多半是走不了的老弱病幼——

  他們想走,可他們走不了…絕望的等待死亡的感覺,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平靜的面對的。

  ——

  城牆之上的鐘繇,望著這毫無顧忌,衝殺而來的西涼鐵騎,不止一次的用深呼吸來調整自己的心態。

  「可能老夫的一生,就要止步於此了…」

  他心想,卻忽然聽到身旁有將士高呼著:

  「太守!將軍!西南方向出現了一批兵馬!他們撐著趙字大旗,正向著長安這邊殺來!」

  「你說什麼?」

  有一瞬間,鍾繇都絕望了,以為不只有一隻軍隊,向著長安殺來…他知道韓遂張魯結伴同行,要討伐長安…這十萬人他們本就消受不起…若是還有人跟著這樣的浪潮謀反…不僅僅是長安要出事了…連隴右能不能抵擋這樣的攻勢都是一個問題。

  可…可他聽到了什麼?

  趙字大旗?

  忽然激動的無法自已的重要,迅速的衝到的城牆的西側,他探出身子,遙望著西南山口,只見那月色之下,一陣塵土飛揚之間,一隊聲勢絕不亞於前方洶洶而來的西涼鐵騎的兵馬,正火速向著長安這邊趕來。

  「不是敵人!是援軍!是…羌道令趙昂的軍隊!」

  「快!!速速接應趙將軍!」

  鍾繇一把歲數了,可意識到援軍到達的他,仍然難以平復心中的激動。

  他朝著城上的守將們大聲呼喊道…無數本來因為絕望而幾乎喪盡了戰意的將士們,聽到西南側有援軍到來,忽然便打起了精神!

  長安城一瞬間便煥發了生機!

  戰鼓齊鳴,沖天的喊殺聲,不僅僅在西涼鐵騎的軍中響起,更在長安的上空盤旋不停。

  「怎麼回事!」

  韓遂大喊著,眼中充滿了怒意。

  身旁很快便有將士向他報告:

  「稟報將軍!西側突然出現一隻軍隊!疑似是長安的援軍…為首的先鋒持趙字大旗…正馬不停蹄的向我們奔來!將軍!怎麼辦!」

  韓遂終於是爆了粗口:

  「娘的!果然是趙昂這個小兒!早知有今日,以前他還在韋康手下時,就應該殺了他!」

  他怒而啐了一口唾沫,面目猙獰著,迅速的做出了應對:

  「大軍聽令!先把敵人的援軍擊潰!後面自有張天師來圍攻長安!駕!」

  韓遂怒而舉槍,長槍所指,鐵騎便殺向何處,瞬間調轉了方向的西涼鐵騎,向著趙昂馳援長安的軍隊一刻不停的衝殺過去…

  他們可是重騎兵啊…趙昂所率領的騎軍,多半是臨時拼湊的軍隊…若真的短兵相接,很難想像,趙昂該如何處理這樣勢不可阻的一隻軍隊…

  而也正如韓遂所說。

  當他們轉移目標,決定先擊潰長安的援軍時,子午谷終於殺出了此次長安一戰,最為恐怖的一隻軍隊——

  煌煌如梵音那般震撼人心的呼號,從一隻足有十萬之數的軍隊的每個人口中傳出:

  「誅殺異己、義不容辭!」

  有人引吭高歌!頌唱著五斗米教的教義,狂熱的教徒眼中,只有對摧毀長安,誅殺異己的渴望。

  這是一群瘋子,一群為天師的恩惠而瘋狂的瘋子。

  他們是愚民…可在這一刻,他們卻有著比肩曹操最精銳兵馬的恐怖戰鬥力。

  漫山遍野的方頭巾、白纏布的漢中人,邁著沉重的步伐,向長安步步逼近。

  張魯遙坐在露天的大轎之上。

  他的身邊是手舞足蹈的僕從,僕從的臉上儘是望見極樂的幸福神色。

  然後…張魯抬了抬眼,遙手一指那孤零零的長安城,仿佛嬉鬧一般,笑著說了句:

  「毀了它…」

  緊接著便是成千上萬的教眾,喊著聽到甚至會教人肝膽俱碎的號子:

  「五斗米天!萬民興!」

  「師君有令!長安滅!」

  「師君有令!長安滅…」

  試問此刻,若有誰能夠近距離的觀看這一場宛如疫病一般蔓延開來的狂熱之景,他們還能說的出哪怕一句不懼的話語麼?

  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這群狂熱信眾的掌控之下,此刻…天上地下,唯有張魯最大…長安?不過是捻指可滅的一處小城罷了。

  ——

  趙昂自然是看到了突然轉頭向著自己殺來的那隻強悍的西涼鐵騎。

  他咬牙切齒間,用憤怒的聲音吼道:

  「趙衢梁寬!你們率一萬兵馬火速趕往鐘太守那邊!這邊的西涼兵馬,就由我與龐恭楊阜兩位將軍率軍抵抗!」

  「老趙!你在說什麼胡話!那可是韓遂的西涼兵馬!足足三萬清一色的西涼重騎,我們帶走一萬!你這一萬那什麼跟他們抗衡!」

  「廢話少說!今日我趙昂來此,就沒打算活著回去!趙衢!你給我趕緊滾去長安!否則我第一個斬了你!」

  厲聲正色的趙昂,此刻眼神非常的恐怖,可趙衢梁寬等人…哪一個不是與趙昂患難與共出生如死的兄弟?

  他們一同鎮守涼州,為大漢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勞…此刻…趙昂卻叫他們捨棄自己,無論是何人,都做不到這樣冷漠的行為…

  然而…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留給他們考慮。

  趙昂一咬牙,一腳踢在趙衢的馬屁股上,受驚的馬兒不由分說,直衝著長安的方向奔走。

  大軍瞬間一分為二,趙昂矮身挺槍,一言不發,直接率領眾人,朝著韓遂軍的方向殺去。

  遠處…僅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咆哮聲:

  「趙昂,你個王八蛋!你若是敢死!我們兄弟幾個就敢不給你收屍!王八蛋!」

  「呵呵…」

  「那就不收了罷…」

  趙昂喃喃道,眼中只有決絕。

  他可能不知道,被她留在冀城的王異,此刻端坐在家中長椅之上——桌上是一盞長燈,這是她為自己的夫君趙昂點起的。

  而樑上…一束白綾,正緩緩垂落——

  王異笑的溫柔,她撐著腦袋,翻看著桌上那些曾與趙昂寄以思緒的家書…她啊,早就知道趙昂此次是抱著必死之心離開的——

  哼著小曲兒的王異,將萬般溫柔,都寄於曲中:

  「比翼連理,怎可獨活…」

  有些時候,笑著笑著,人便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