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久違的一聲哨響
武關之險,唯有出關之時才能夠體會的到。閱讀
關西地勢平坦,雖有河川,但比起關東的崇山峻岭,馬超他們所走的路,實在是太過順利了。
已至夜深,馬超本打算著一路闖過武關,但考慮到武關的守將與他們並不相識,若是夜晚硬闖,不解釋清楚的情況下,難免會有起衝突的可能。
馬超現在雖然憤怒,雖然壓抑著情緒,但比起最開始從韓遂身邊離開的時候,現在的他已經清醒了許多。
他也聽了鍾繇的分析,心中對於韓遂的說法存疑。
可是鍾繇是絕對無法理解馬超此刻作為馬氏長子的心情的。
就是明知韓遂在騙自己,馬超也一定會走進這個險境,因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就因為自己不相信對方,錯過了最後能夠父子相見的機會…萬一…
馬超可能死都無法瞑目。
因此,清醒起來的馬超,對於自己離開長安的做法並不後悔…若是自己真的上當受騙,長安也因此而遭到包圍,鍾繇因此死戰,最終殞命…馬超已經做好了擔起這個責任的準備。
「稍作休息,天亮些時,與城中的守將知會一聲,若是對方放行,就儘快離開…若是不放行…也沒有必要硬闖,取南道,稍走險路就是…這種時候,能不起衝突,便不起衝突。」
馬超朝身旁的副將吩咐,副將領命,迅速的傳話下去。
大軍百年立刻停留在距離武關僅有二十里地的一處深澗谷地——沿著這條谷地一直往東,他們隨時隨地都能夠走出武關。
疾行了一日一夜,馬岱渾身疲憊,而馬雲祿更是精神萎靡。
馬鐵自始至終捧著那幅盔甲,哪怕是下馬依靠在樹邊,他也沒有將盔甲放開的打算。
馬超看著自己身邊的幾位兄妹,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打算尋一處空曠之地,稍事休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悉悉率率——
谷地前方不遠處的拐角,忽然傳來了一絲絲細微的震響。
馬岱還有馬雲祿等人並無反應,也可能是真的太累了,此刻唯有馬超敏銳的察覺到了這絲不尋常的響動。
他突然起身,朝著眼前緩緩流淌的溪水看去,迎著月色,溪水的水面顯出一輪金黃的圓月,明亮的光影與那潺潺的溪流似乎交相輝映著…可只有馬超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水面在震動…在不規律的震動,這粼粼水光根本就不是溪流因為衝擊了頑石而導致的波動…
「全軍戒備!前面有聲響!」
「二弟四弟還有小妹…你們速速退往後方!陷陣營隨我上馬迎敵!」
可能馬超給人的印象總是一個粗獷無比的漢子,動不動發泄脾氣,尋常人根本受不了這樣的粗魯之人,可是對於馬鐵等人來說…馬超絕對是一個極為合格稱職的大哥——
無論出了什麼事,馬超一定會將他們幾個好好地保護在身後,這一次也不例外。
馬岱驚懼起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隊黑色的騎兵便如一陣風那般從他們的身邊飛過——溪水被高壯戰馬的鐵蹄踐踏的水花四濺,而馬超一聲呼喚,他那停留在一旁的愛馬便嘶鳴著從林間衝出。
馬超翻身一手便拉住了馬韁繩,縱身一躍,穩穩落於馬上。
馬雲祿慌慌張張的將馬超的長槍扔上前去,馬超則往背後一探手,精準無比的將那長槍接下。
他在夜幕之下回眸,眼中儘是肅殺:
「速速退去!若情況不好,你們便跟隨大軍撤往谷外!」
「那…那大哥你呢!」
馬雲祿衝著馬超喊叫,卻不見馬超再有任何回應。
空留他們三兄妹呆滯在原地,仿佛是他們被拋棄了那般…
——
只是…很顯然,馬超雖然預感不錯…但卻沒有猜對來者的身份…
馬超矮身挺槍,宛如一道離弦之箭,此刻,無論轉角之處出現什麼敵人,都會被他的長槍洞穿——
與他一同衝鋒在河谷之中的陷陣營亦是如此…陷陣營是馬超與父親馬騰共同訓練出來的西涼鐵騎之中最為精銳的一支隊伍,此前無論是衝鋒陷陣,亦或者是千里奔襲,馬超所率領的大都是陷陣營的騎兵。
不過這隻軍隊,並不是呂布當年手下的那隻由高順所率領的陷陣營不盡相同,大概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馬超從未打算讓自己的手下充當有去無回的死士吧…
啾啾——
馬超吹響了口哨——
「全軍突擊!」
身後的陷陣營將士們也如馬超那樣,予以回應,尖銳高亢的哨音在谷中響起,這是他們特有的交流方式。
「喏!」
然而…
大概是從拐角出現的那一刻起,不知何處…突然響起了與馬超所吹的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哨音。
陷陣營的將士們都驚住了,不僅如此,連馬超都渾身一顫…
因為那哨音的意思很簡單:
「全軍止步…」
這是誰下達的命令?
將士們骨子裡那種遵從命令的天性,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哨音的出現,而做出了反應——
律律律…
不知是誰起的頭,一人止步,則十人止步…百人…直至千人——
連馬超…馬超都驚疑的回頭,不禁放慢了自己的馬速。
啾啾——
又是一陣哨聲,而這陣哨聲之後,馬超似乎連握緊長槍的力量都不存在了。
因為…他渾身都在顫抖,呼吸都變得急促。
哨音中說的意思很簡單,但卻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匯報戰損…」
為什麼是匯報戰損…
因為很久之前,西涼鐵騎只要出兵,必然會蒙受損失…與真正的官兵不同…這群鐵騎,跟本都是出自涼州,自願追隨馬騰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的家臣…
每戰戰罷,馬騰都會懷著極為沉重的心情,命令諸部清點人數…匯報戰損,生者應默哀,死者則會被他們一齊送歸家鄉然後埋葬——
如今的扶風郡…茂陵以西的山頭之上,還有著當年天下大亂之時,馬騰為西涼鐵騎戰死的兄弟們刻下的碑——
而這一道哨音…西涼鐵騎沒有一個人會忘卻…
也僅有一個人,有資格吹響…
「父…親…」
馬超的嘴唇微微顫抖,緩緩吐出了兩個簡單,卻又那樣令人懷念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