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樊氏是打定了主意要離開江陵了。
但不像那些消息靈通之人…出了江陵,樊氏仍然是滿眼迷惘。
她只知道要去北方,最好的是先轉向江夏,再往北進。
畢竟如果是從江陵出發直接向北的話,路上很容易遇到與曹軍對峙的劉備大軍的蹤影。
一但遇上了,到時候怎麼解釋都來不及了。
所以說是準備了好些天,其實樊氏在那幾天之內,只能是靠著從市集中那些小攤小販的口中打聽來一些關於江夏的消息。
小攤小販…本身又能消息靈通到哪裡去?
所以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是亦真亦假。
樊氏總結了一下眾人的說辭,勉強從他們的話中得出了一個比較順利的路線。
從江陵出發,坐船至華容附近,再往北去一小段,抵達了竟陵這個南郡北部算是比較大的臨江城後,再從竟陵坐船,一路順水趕往江夏。
只要能夠抵達夏口,到時候無論是往東吳方向走,還是直接轉進北江夏的上昶城都是很好的選擇。
再三思量之後,樊氏決定先帶著樊離前往竟陵——至少要先脫離江陵官兵的視野,他們現在已經出來了兩天,再拖下去,恐怕洪二嫂她們就會發現自己失蹤了,一但上報給官府,或許周圍的關卡都會嚴加防守他們的進出。
想通了這一點,樊氏現在如臨大敵。
她專門給樊離做了一身斗篷,也給自己圍了頭巾,甚至為了掩藏原本的真實面目,不惜弄髒她那姿容上佳的臉蛋兒。
一番打理之後,兩人已經跟之前離開江陵時的那種特別的氣質截然相反,只要能夠混入人群,就很難會有人注意到他們。
唯一可以說是兩人惹人眼目的地方,大概就是樊離的身高了吧——
「咦…這大兄弟真是生得一副虎背熊腰,怎麼不去帶兵打仗,賺取功名,偏偏要跟著你一婦道人家躲躲藏藏的……」
眼前的船家倒也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感嘆著樊離的魁梧。
樊氏在一旁尷尬的笑著,只能附和道:
「奴家這弟弟雖生的強壯,但頭腦不太好使,不管怎麼說也是奴家在世唯一的親人了,要怪也只能怪奴家不放心他一人從軍。」
「這麼說來…哎,都是苦命人啊,也罷,既然你們想去竟陵那邊,我也稍提上那麼一嘴——」
船家又看了一眼眼前風塵僕僕的樊氏,搖頭嘆息著:
「竟陵那邊最近不太平,聽說是江匪泛濫…有個橫道殺出的江匪頭子叫姬無命的,帶著自己的屬下在竟陵那邊鬧了好些時日了。」
「原本的話竟陵那邊是不通行的,但因為江匪的緣故,不知是福是禍——總之官兵現在沒有功夫去管的那麼嚴,雖可以通行了,但再往下走,你們的性命老頭子我可就無法保障了——那江匪悍得很,竟陵那邊的將軍親自出馬都擺不平,你們真要執意往東去的話,就要小心了啊。」
「最好去關隘那邊打點一下,有餘錢的話跟官府串一串,讓他們多送送你們,這樣也好度過最險的那段路。」
「原來如此,多謝您的提醒。」
樊氏點了點頭…只不過,她心裡卻在嘆息。
對於她們兩人來說,江匪反而要比官兵來的安全的多。
所以她們肯定不能跟官府知會什麼…硬著頭皮也要往下趕。
「行了,東西裝好就上船吧,趁著天色還早,今天要趕一半的路,明日正午時分大抵就能抵達竟陵了。」
「好嘞…樊離,幫阿姐帶一下東西。」
「唔,哦。」
樊離傻傻的點了點頭,說是幫樊氏提一下東西,其實他直接一手提著行禮,一手拎著樊氏,直接跳上了船。
這一幕可讓那船家看傻了眼。
他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有這本事真不如去上陣殺敵…哎」這樣的話,一邊搖開船櫓,催小船緩緩離開江岸。
江波蕩漾之間,樊氏再一次背井離鄉,只不過這一次…她反倒心中比起之前兩次要敞亮的多。
心裡有念想,人就活的通透了。
——
雖是在船上過得夜,但這一夜大抵也是樊氏在得知趙雲叛逃之後過的最安心的一夜了。
第二日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只不過雙眼還朦朧之時,她隱約看到船首有人呆坐在那裡。
揉了揉雙眼,仔細一看,那人不正是樊離嗎?
此時的樊離一手撐著船沿,斜坐在船首,眼神迷離的看著霧氣瀰漫的江景,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樊氏本想去叫他,卻從樊離的表情中,看到了名為悲傷的情緒。
一時猶豫之下,她還是收回了自己的話。
樊離大概是想到了什麼難過的事情吧?
樊氏這麼想著,畢竟也不是什麼人都會隨隨便便的墜入江中,然後失去記憶的。
近從樊離身上那數不清的傷疤來看,他應當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時間一晃便到了正午時分。
就如船家所說,霧氣散盡之後,遠處的竟陵城便呈現在兩人眼前。
船家只送兩人到這裡,樊氏鄭重的跟船上的老人道別,感謝他昨日的各種提醒。
船家臨走之前又提醒了樊氏一下,讓她最好跟官府打點打點,有閒錢的話這時就不要省著。
樊氏一再感謝,心中卻相當的無奈。
總之,船家離去之後,兩人站在岸邊四處打量,樊氏只打算在城外驛路旁的茶館稍事休息,不打算入城。
「啊,那邊有處茶棚,我們去那裡歇歇腳,順便你在那裡等一下我,我去問問附近船家有沒有願意送我們離開竟陵的。」
「好。」
樊離點頭應下,只能說,雖然樊離沒有了記憶,但就憑他聽話這一點,就省去了樊氏很多麻煩。
樊氏欣慰的笑了笑,為他拍去衣領上的土灰,這幅模樣,真的像極了一對姐弟。
很快兩人抵達茶棚,說明了來意之後,茶棚的掌柜倒是熱情的很——他們這臨近岸口的地方,往往都跟船家有合作,有人要坐船前來問話,掌柜的就專門介紹那幾個跟他關係好的,然後等船家回來之後,他再收點好處,基本就是這麼個模式。
原本樊氏還以為最近江匪泛濫,船家們會不願意離開竟陵,沒曾想通過掌柜的得知…這種時候,偏偏賺這危險錢的人比以前還要多。
就是價錢方面,需要樊氏做好心理準備了。
「價錢沒問題,只要能走,多少錢都可以。」
有了樊氏這句話,掌柜的自然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