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青袍長髯者
關羽很早就注意到了天氣的變化。
這要得益於關羽當年追隨劉備過了許多年顛沛流離的生活。
本身關羽就是白身，對於農時曆法有著了解。
農人的智慧是不容小覷的，總結出來的很多經驗，往往都可以直接用於預測天氣。
所以當時雖然一開始關羽還有猶豫，但在得到消息，知曉曹仁有可能會選擇拖延他們救援的步伐時，關羽選擇了反其道而行之。
也就是與其受制於人，不如主動出擊。
而在意識到周邊水位變化的趨勢不同尋常，以及天氣有著轉印的趨勢後，他乾脆直接將夏口騰空——這也是為什麼，明明看著下游洪水泛濫，關羽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原因。
從漢川以至夏口的範圍內，關羽早早的就已經派人疏散了人群。
這也就是為什麼，明明曹仁也放出了斥候，卻很少能夠得到有效的信息反饋的原因。
他們收集不到消息，是因為周邊早已經成了無人之地。
緊接著，出於對江夏的了解，關羽直接選擇了繞道漢川，並打算以漢川為跳板，直擊北江夏的曹仁——不管曹仁在不在邊境，只要漢川有關羽，他就不得不趕來這邊。
這就是化被動為主動，反其道而行之。
不得不說，關羽這招高明就高明在將自己的劣勢化為了優勢——原先是因為劉備等人被圍困，他不得不前去救援，導致背後極有可能受到敵人的夾攻。
但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敵人。
關鍵…不僅僅是他解決了自身過於被動的麻煩。
還因為這種跳出了思維囚牢的做法，反而陰差陽錯的收穫了巨大的收益。
——
曹仁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落在了關羽軍斥候的眼中。
何況，以他們現在的情況，就是想要反制，都沒有那個機會了。
水位仍然在暴漲。
原先還顯得相當安全的山地，此時已經被那滔滔洪水淹沒了半山腰。
曹仁他們可以活動的區域進一步被縮小了。
有感於局勢的不妙，曹仁覺得他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石陽——距離他們當下的位置，只有不到五十里的。
只要有一條相對安全的道路，他們今日就可以抵達石陽，而石陽城位置偏高，且距離漢水更遠，洪澇必然對其影響也更小。
至於夏口…
「將軍！不好了！我們與輜重隊伍之間隔得太遠，這會兒已經很難再與他們聯繫上了…」
輜重斷了，也就是糧草沒有了保障。
這樣的消息傳來，使得曹仁更加無法坐視不理。
「傳令下去，讓全軍將士一同伐木，我們用山上的木頭做成舟筏，趟過洪水去往對岸！」
「對岸有路，只要到了對岸，回到石陽就不成問題！」
「將…將軍！我們難道要撤退了嗎？
不去夏口了嗎？」
聽到屬下的疑惑，曹仁搖了搖頭：
「不去，至少現在不能去了，我們先行脫險，等到水位稍低，再從襄陽尋來船艦，走水路一樣可以輕鬆襲取夏口。」
曹仁的決斷是沒有錯的，以當下的境況來看，走水路遠比他們走陸路來的便利。
況且夏口就在漢水下游，若他們能乘水勢，在水上襲擊夏口，這場戰鬥的勝利只會來的更快，也就不缺這一天半天的時間了。
下定決心了，就要去做。
曹仁的命令很快傳了下去。
將士們紛紛開始伐木做舟——
畢竟是襄陽的精兵，也是經歷過大戰的一群人，有了曹仁的指示，他們的動手能力自然是相當的強。
隨著山頂一棵又一棵的巨木倒下，一個個簡易的船筏就這樣被做了出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準備…眾人從正午忙碌到太陽落山的時分。
「終於…」
曹仁看著眼前空地上排滿的船筏，此前的擔憂終於是小了一些。
「不要再拖延下去了！全軍聽令！我們渡河！」
「是！」
從軍中響起了大家亢奮的回應聲，看得出，因為船筏的製作，讓本已經有些無力戰鬥的將士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暴雨如注，山腳下的洪水仍舊滔滔不絕。
翻滾的浪花中，時不時可以看到從上游不知何處衝來的房屋建築的殘片，甚至有一些牲畜與人類的身體，不時從水中浮現。
對此，即便是軍隊也毫無辦法，大家只能強忍著心中的難受，繼續堅定的執行著自己的任務。
吱呀——
將士們紛紛推著船隻木筏下了水，有人在岸上張羅著，用繩索牽拉著船隻，以免他們被湍急的水流沖走。
而率先下水的人，則是不斷地嘗試著水流的疾緩，用長蒿木槳試探著水深。
總之，大家陸陸續續的都離開了這座孤零零的山坡。
遠處就是相對平整，相對安全的陸地，只需要趟過面前的水流——
曹仁最後一個下水，確保了沒有將士再因為意外而沒法跟上隊伍。
嘎吱——
木筏發出了一些緊張的響動，隱隱有著散架的風險。
但是沒有辦法，曹仁一眼都沒有往腳下看——他選擇把一切交給天意，假如老天今天真的要他葬身於激流之中，那只能說…時也命也。
不過…很顯然，霉運了許久的他們，終於是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水流不知何時稍稍放緩了一些，曹仁立馬下令趕緊出發。
將士們拼盡全力，在湍流中掌控著船隻的方向。
半個時辰過去，已經有將近半數的人離開了山坡，抵達了對岸的空地。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主要是對岸有人之後，就可以拋出繩索牽引，讓留在水面上的人更加有保障。
眼看…似乎一切都要走上正軌，只要大家都安全的通過了這段湍流——遠處的原野儘管還有水漬，但卻不是無法通行的狀態。
天災…好像真的要被他們扛過去了…
只可惜…有人一直在等著這個時機。
——
「全軍聽令！」
「隨我殺將出去！殺曹軍一個片甲不留！」
「殺！！」
宛若雷霆炸響一般的聲音從天際響起。
一時，曹仁竟以為自己正在夢境之中。
但冰冷的雨水時刻都在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清醒過來…也讓他以清醒的姿態，面對接下來更加沉重的絕望。
那從山腰死角衝出的洪水奔流間，一艘巨大的——哪怕只是相對於他們的木筏而言，無比巨大的船隻，就這樣憑空出現。
而站在那船首青袍長髯者，絕對是曹仁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是關雲長！！快！快加把勁！都統統給我上岸列好陣型！敵人的船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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