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主公…不要驚慌，今天不過是走一個場面，接下來我們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去改變這些人的看法。」
「至於呂蒙這邊，就由我來對付好了。」
陸遜倒是看出了孫權的變化，悄悄地湊在他耳畔說了幾句。
「慌…？我…我沒有慌…我只是…只是有些頭暈罷了…」
孫權將腦海之中的雜念撇除，強行穩了穩心態，對於他來說，這是絕無僅有的機會，雖然是想要擺脫父兄的影子，但同樣是作為繼承了他們意志的那個人，孫權說什麼也要把江東之主的位置拿回來。
不然他就是死，都沒有那個顏面去見自己的父兄了。
帶著這樣的信念，孫權恢復了平靜。
不過…對面的張昭，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孫權的變化，對於孫權的這種變化，張昭那是再熟悉不過了。
作為當年一手將孫權扶上江東之主這個位置的人，曾經的張昭對於孫權的意義，可能更勝於周瑜對於他的意義。
就如那句話所言，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要針對孫權的弱點說些什麼，張昭那是當仁不讓。
所以他根本沒有給陸遜掌握節奏的機會，直接隔著老遠便對孫權開口道：
「這不是孫將軍嘛，自從大都督離世之後，許久未曾見到將軍，最近可無恙啊？」
軟肋之一，周瑜…孫權對於周瑜的愧疚，張昭不用想就能知道，關鍵，他當時聽說，如果不是孫權一個勁的在那裡逼迫周瑜，周瑜可能還不至於一病不起。
說起來，真正害死周瑜的人，或許是孫權才對。
所以，一上來張昭就開始戳孫權的痛楚。
第一句話就讓孫權臉色慘白：
「未…未曾見到我？你還有臉說這種事情，分明是…」
回想起當時自己被趕出將軍府的時候——曾經自己那些屬下可惡的嘴臉，以及他們對張昭逢迎的態度，那簡直讓孫權無法抑制他對張昭的憤怒——
張昭笑了，看孫權被一句話就激成這樣，他很難不去發笑，他還以為分別這麼長時間，孫權搞出來這麼多動靜，真的是他如呂蒙那般得到了蛻變。
沒想到，面前的這個孫權，仍舊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別生氣嘛，不過是個玩笑，老夫知道將軍是因為內疚才選擇躲起來，今天能夠看到將軍重新站到眾人面前，老夫實在是倍感欣慰。」
「張昭…我勸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所有人都知道分明是你拉攏了幾大家族，將本將逼走了，若你想要借這些不痛不癢的話語攻擊本將，那我只能說你挑錯了對手！」
孫權難得的組織起語言，反擊了張昭，但是他又犯了另一個錯誤，那就是拉攏所謂的百姓——
他說出那句所有人的時候，雙手攤開，似乎是想要一種一呼百應的感覺，然而這句話一說，他身後的陸遜反倒是第一個意識到問題所在。
「不好…」
陸遜失聲說道，然而孫權此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他無比想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想在張昭面前，想在那麼多自己曾經的下屬面前討回自己的面子，卻忽視了當時他之所以被扳倒，除了張昭等人的算計以外，多的正是民意的強請。
果然…孫權說罷之後，本想著迎接與他同仇敵愾的呼號，但實則場中所有人看著有些情緒失控的孫權，沒有一個人替他發聲。
三天前的捲土重來，儼如一場幻夢，此刻化作冷冰冰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孫權的身上。
張昭又笑了，這一次，他笑孫權有勇無謀，即便有陸遜這樣的人去輔助，仍舊沒有認清自己的處境。
沉默，是此間的基調。
孫權僵硬的繃直了身子，用難以置信的眼光去掃視台下，卻只看到一雙雙的冷眼與不少人那疑惑的表情。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在說什麼啊？」
「被閣老趕出去了？開什麼玩笑，當年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果然我就知道，這個人前幾天不過是在裝樣子罷了，現在他自己就想要糊弄過關，真以為我們沒有記性呢？」
場下的議論讓孫權突然醒來，眼中的疑惑也跟著變成了恐懼——
「不…不是的…之前…之前確實是我做錯了…」
之前指的是什麼，其實不用多說了。
當時聯姻之事鬧得整個江東都無比憤慨，所有人都以為是孫權與周瑜策劃了那麼一場荒唐的婚事，也是那時，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兩個人品敗壞的江東高層，是怎麼在眾望期盼之下轟然倒台的。
這個時候，孫權無視了一切，竟要把罪責全部推到張昭的身上。
也別管是誰的意願，只要是當時經歷過那件事情的人，都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裝聾作啞。
然而…
這並非是事實的真相。
孫權知道百姓所看到的並非是事實的真相。
他就是被張昭所陷害的，但是…那些事情，他從來沒有機會在人們面前訴說。
事實就是，在周瑜鋃鐺入獄之後，兩人的風評急轉直下，張昭更是在那之後蓋棺定論，發了一篇辭言含糊，但卻又能引導人們走向另一個表面認知的通告，算是徹底按死了孫權的風評。
孫權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原因就在於周瑜死後，他自己便已經丟了神魂，根本沒有去主動接觸外界。
如果他真的經歷了周瑜死後那段時間的外界風評，他一定會清楚，在百姓的眼中，他…反倒是一個比起張昭更加惡劣的人。
而這一點，陸遜忽視了，魯肅因擔心周瑜的狀態而沒有挑明。
這樣的炸彈，直到今天才引爆。
可偏偏最不巧的，就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如此重要的一個場合被孫權自己親自引爆。
效果自然可想而知。
突然，在場中某些人的帶動之下，原本還只是支持張昭的聲音，立刻轉而變為了對孫權的口誅筆伐。
人們帶著可怕的表情，說著惡毒的言語，似乎是站在了正義一方，替孫尚香等人譴責起恬不知恥的孫權來。
怎麼說呢…在這一刻，所謂狗咬狗的狀況，已經讓張昭成功變為了一邊倒的口誅筆伐。
陸遜與其所在的新派，一瞬間就落入了極其不利的處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