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三章還好你來了
場中此起彼伏的乃是大家的嘆息聲。
沒有絕對的實力,在這種亂世之中想要生存下去,甚至更進一步,爭霸天下,往往就總會面對這種困局。
以往,大家也是齊心協力的闖了過來,不乏遇到了各種機遇,也算是從夾縫之中,搏得了一番天地。
可現在…在僅有的望得見的未來之中,大家忽然發現,面前的幾條道路,到處都是阻礙,甚至一眼望到頭,看到的儘是懸崖峭壁。
死路一條?
這倒也不至於。
但…連面前的路都走不過去,又何談更遠的安排呢?
龐統的分析到這裡便結束了。
大家知趣的散開,留給龐統諸葛亮以及劉備等人說話的空間。
場中的氣氛則再一次回到了先前龐統並未現身時的那般輕鬆——只不過這輕鬆之中,多少還飄著一些淡淡的憂鬱,可能是大家也清楚,現在著急也沒有用,一切都要等到周瑜決定之後,他們才有思考的必要。
——
「唔…額…已經講完了嗎?」
劉備還有些懵,也不是他腦子不好用,只是他才從自己那趟江東之行的興奮之中緩過來,就經歷了這樣一場燒腦的議事,能從頭至尾站在場中聽龐統講述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劉備也是相當不容易。
他恍惚的看著氣氛恢復到從前的議事廳,端起身邊的茶水一飲下肚,溫潤的茶水滋養著他那乾涸的喉嚨,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諸葛亮還有龐統、法正、簡雍等一眾謀士正死死的盯著他,仿佛是他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一樣。
「大…大大!」
一道稚嫩的童聲從門口傳來,劉備猛然轉頭,卻發現關的無比緊實的大門此刻已經被人推開,不過…進來的人,並非是什麼不識趣兒的僕從下屬,而是一個虎頭虎腦,小臉蛋兒粉嫩嫩,走路還有些不穩的小男孩正朝著他搖搖晃晃的撲來。
小男孩兒嘴裡僅有幾顆乳牙還未脫落,不過天真可愛的他笑起來仍舊相當的惹人喜歡。
「大大!」
「哎…哎呀你這孩子,快快到娘親這兒來!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哦!」
小男孩兒跑的快,背後卻也同時傳來了一女人焦急發惱的呼喚。
只不過…
劉備趕忙蹲下身去,露出了難得溫厚的笑容,眼中帶著幸福的光暈將這小男孩兒一把抱起,仿佛之前廳中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
「阿斗阿斗,想爹爹了不?爹爹這次從江東回來,可是給你帶了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就在我行頭裡放著,爹爹待會兒給你去拿好不好?」
「大!大大!好!好!」
被喚作阿斗的小男孩兒似乎跟劉備相當親近,劉備抱著阿斗,將身後的諸葛亮龐統等人晾在一邊,自顧自的逗著兒子笑。
這一幕被大傢伙兒看在眼裡,剛才那悄悄摸上來的火氣這會兒也轉眼消散。
「哎…能見少主如此茁壯的成長,倒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法正撓了撓頭,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似乎是不打算多說什麼了。
諸葛亮也是心領神會,看到大家臉上儘是疲憊,給了眾人一個日後再議的手勢,謀士們便也都如釋重負的散去。
他跟旁邊的龐統解釋道:
「此前少主一度落入曹軍手中,赤壁那戰之前,我們在長坂被曹操追的四散而逃,那時少主就落在後方,被曹軍堵在村口…」
「若不是子龍拼命相救,孤身一人在曹軍營里殺了個七進七出,還將夫人一同救下,真不知道現在少主該是怎樣的命運。」
說到趙雲當年長坂坡七進七出的事情時,連諸葛亮都露出了笑意。
他回頭看向一旁不遠處的趙雲,趙雲一如既往的沉穩,與諸葛亮點頭示意——
「好在子龍沒有事啊,年前的時候,大家聽說子龍負傷之後下落不明,小半年都未有人能如今日這般放聲大笑,這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唔…我倒也對此事知曉一二,沒想到趙將軍在你們心中竟有這般分量。」
龐統眯著眼睛,稍稍瞥了一下趙雲,似乎話裡有話,但諸葛亮並沒有聽出太多別的意思,只是笑著回應道:
「去外面走走?這麼多年不見,自那日一別,我也想了很多,現在肚子裡憋著一大堆話想說呢。」
龐統沒有否定,事實上他也是這樣,於是便伸出手來,比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臥龍…鳳雛,二人多年分別之後,今日終於得以重新聚在一起,說出去,定也會讓不少人唏噓不已。
——
天已經徹底黑了,夜很深,這場議事持續了相當久的時間,城外的將士估計早就睡去了。
因而此刻天穹之下,議事廳前,唯有諸葛亮與龐統兩人並立相談,這一幕那是相當的有感覺。
此是六月,悶濕的五月已經過去,梅雨綿綿的日子也終於結束,悶熱還是悶熱,但江陵傍水,夜裡倒也比白日清涼許多。
聽著院外蟋蟀悉率,諸葛亮的心無比平靜。
「五年沒見了?」
「大抵相差不多。」
「那日別後,我其實一直不服氣,覺得老師根本不懂我,覺得老師過於寵溺於你…這種想法我想了很多年——」
「現在如何?」
龐統問道,背著手,駝著背的他比起諸葛亮矮了不少,但兩人站在一起,卻並無氣場上的差別,要說…甚至是龐統顯得更加自信一些。
諸葛亮慘澹一笑:
「果然還是我錯了啊,老師從那時就看出,這天下絕不是某個人能夠決定走向的,哪怕…哪怕是那個易小天,他的身邊,也有無數信任著他的人,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是真的很想與此人結識一番…」
「要數這天下的豪傑人物,這個易小天似乎才是當年孔明你所期望的那種能夠鼓動風雲的存在?」
龐統沒有否定,甚至還在諸葛亮的傷口上撒了鹽。
是的…當年諸葛亮期望中的自己,不就是現在易小天所扮演的這種角色嗎?
到頭來,他其實只是一個追趕者罷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此話出自龐統之口,諸葛亮再無此前那種崩潰的徵兆,反倒是自嘲的笑著:
「呵呵呵,沒人能比過他,我們都不能——」
「所以…」
諸葛亮無比真誠的轉向龐統,對龐統感嘆道:
「還好…還好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