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別笑了岳父,您收斂一點

  「你,」袁紹回頭瞪了他一眼,需要你解釋嗎?

  不說這句還好,你連他馬都不認識,還等他化成灰。

  「而且,此人精通的是槍術,並非是刀術,上次刺傷顏良將軍用的是長槍,」那副將心有餘悸,回憶湧上心頭,「並且,他的戰馬也是一等一的良駒,上次好像騎的是……赤兔。」

  呂布的赤兔。

  「人說,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便是形容兩類之傑,赤兔可謂當世無雙的西涼寶馬,在張韓的座下,這些年聲名更是遠播,隨他一起立下了太多戰功。」許攸在旁深深感慨,作為袁氏陣營里,主要負責刺探人物情報、收集戰事情報的人,他對張韓,非常了解。

  卻也不敢說完全了解,但許攸收集了太多張韓的事跡以及秘聞,只能說自信了解張韓的性情和戰事風格。

  「此人狡詐陰險,卻又很勇猛,幾次衝鋒血戰,卻依舊能殺出重圍,可見他本領不凡。」

  「這人在曹營之中的地位可謂是舉足輕重,主公應當萬分注意,在下現在敢斷言,之前一切關於張韓的消息,恐怕都是刻意為之,全是假象,他不光不會退出東郡戰事,還會作為一名關鍵人物,活躍於戰場之上。」

  許攸的話,十分篤定。

  但是來晚了。

  袁紹現在心裡滿腔都是怒意,為什麼這一番見解論斷,不在出事之前說出來!?

  現在跑來說,又有何用!今日他這一鬧,我軍心懼毀,動盪不安。

  軍中之人,只怕是要譏諷我袁紹,袁氏的顏面何存?!若是青史上留下了這麼一件事,那袁氏可要被人譏笑不知多少年。

  「唉,」袁紹此刻也懶得去聽張韓過往的事跡,心事重重的轉身離去,到營寨主帳里休息。

  許攸等跟隨而來,這一路他已經想明白了袁紹的憂愁所在。

  一到主帳,立刻拱手道:「主公也不必擔憂,此時雖讓那張韓占得些許便宜,可並不影響大戰,若是大戰得勝,仍然還有挽回聲名的機會,敵人越發強大智慧,其實不正顯得我得勝之珍貴麼?」

  「嗯,」袁紹神情稍有緩和,這就是他較為喜歡許攸的原因,總能揣摩到他的心思,比一般的謀臣要更有靈性。

  「子遠所言極是,那現在,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是否應該攻過河去?」

  「過河,危險較大,」許攸上身微微回直,整個人嚴肅不已,思索良久,嘆道:「主公也看到了,過河去的一千精銳,立刻遭到那黑袍騎的埋伏,竟是全軍覆沒。」

  「若是大軍渡河,只怕是也要遭到伏擊,損失定然不小。」

  許攸說到這,神情也算是冷靜了下來,今日這一事,等同於是被人戲耍,實際上這損的是一千軍士和甲冑兵刃,還不算太慘重。

  只需將士氣鎮住,再以數戰壓制提振起來即可。

  想到這,許攸面露微笑,自信滿滿的拱了拱手,「主公,如今望樓、箭塔已快完工,後再建高櫓在前,相互抵助,可立於不敗之地,而高櫓則是真正可貼近河岸,自高處射箭之法。」

  「待到這時,我們又以箭矢鋪射,阻隔曹操兵馬的腳步,再建造橋樑,可令車馬通行,不出半月,定然可以大軍過河,無懼曹操埋伏,與他決戰於官渡。」

  「說得好,」這是袁紹現在最需要聽的話,身邊謀臣不能總是在驚嘆於敵軍之智,該是多一些這種公允分析之言。

  「傳令三軍,繼續調運錢糧軍備,修建工事,不可被此戰打擊過甚,讓各營地將士約束好營內軍士,稍稍敗績並不能讓曹操致勝,反而是曹操無計可施,不敢正面交戰,才會以此法來占取些許蠅頭小利,不必睬他。」

  「主公英明。」

  「另外,讓你們尋找的小道如何了?」

  袁紹左右掃視,最終目光停留在左側末尾那人身上,乃是當時和袁紹叫囂著要離他而去,請辭而走的田豐。

  兩人依舊還沒說話。

  但是田豐還跟隨在大軍之中,名為參軍,實際上什麼權力都沒有,袁紹也沒有驅趕他,兩人陷入了一種冷戰的僵持尷尬之中。

  袁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想起了什麼,道:「諸位請先去行事,子遠、公則和沮君留下。」

  在場之人暗暗對視,而後留下這三位謀臣,其餘人盡皆行禮退走,袁紹待人走後,又看了一眼門外,眼珠子轉了轉,神色一正,笑道:「我此刻覺得,與曹操在此決戰,未必是遂我之便。」

  「如是,分兵取延津,則可進攻曹操左翼,甚至越過河流大山,截斷其糧道,需將人手布置到曹軍之後,方才遊刃有餘。」

  「呃,這個軍略,在下記得是……」這句話說得,讓許攸心裡一下就揪緊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田豐的策略。

  取延津、白馬,占據河岸,這樣可以鋪陳橫向的防備兵力,彼此駐守,建成連營,防止曹操滲透到後方來打探囤糧之地,或者截斷糧道。

  此法,非常穩妥,甚至可說是萬無一失,只要軍中將領不出差錯,沒有擅離職守、消極怠工之人,便可嚴防死守,但最大的遺憾就是,不是出自我許攸之口!

  而且太過拖沓!我大軍數量本來就遠超曹軍,在官渡投入的兵力恐怕有數倍之多,論後方底蘊,我後方還有幽州與并州兩地可以不斷農耕養民,同時擴充軍備。

  再外則是有烏桓相助,當年白波賊眾也大多歸附,這些都是海量的兵源,反觀曹操,他的背後隨時有一個荊州和江東在虎視眈眈,別看現在穩固,一旦戰事敗退而陷入頹勢,他就完了。

  「此法,不好!」許攸當機立斷,狠心反駁,準備將田豐的言論辯駁下去。

  袁紹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出於多年的了解,他有點懷疑許攸的用心,此時反駁主公的決斷,若是沒能說出非常有力的理由,只怕還是黨派之爭。

  什麼時候爭都可以,當下大戰在前居然還要勾心鬥角,那就討人厭了。

  「子遠請說,有何不妥?」

  「主公,」許攸虎軀一震,雙手執禮,躬身而下,正色道:「若是分兵而去,正面交戰必然陷入苦戰,只怕幾個月拿不下這濮陽,如此,便沒有勝利的戰果傳出去,如此一來,曹操後方只會越發穩固。」

  「別忘了,我們出發前的戰略,是一戰大勝曹操,將他打退到濮陽之內,而後以大軍圍濮陽,大肆宣揚勝果,以此結果,聯合劉表、孫策,乃至是關外諸侯,在一年之內,將曹操徹底瓜分!」

  許攸的話,擲地有聲,說到興起情緒激昂,更是將袖子甩出,氣勢不凡。

  沮授、郭圖在旁對視了一眼,沒說什麼。

  這沒什麼好說的,若是依照這種戰略,步步都能達成的話,曹操必敗無疑,他絕對對付不了四面來敵,偏偏就是這策略非常難。

  難就難在,第一仗一定要奠定勝勢,那些人才會大力出兵攻伐,否則有天子詔書在壓著,他們就會忌憚,即便是答應下來也是出工不出力,在後方襲擾,也全都是光打雷不下雨的進攻。

  這種同盟關係,袁紹比任何人都清楚,十年前的同盟,他已經領教過這些各地諸侯的私心了,絕對不可能成為可靠的盟友,都是各懷鬼胎的奸滑之輩。

  「哼,」袁紹冷聲而笑,「子遠之言,倒是也不差,只是現在的戰事,短時間內求速勝已然不行,再說為何會拖延戰局?又怎會幾個月都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濮陽?」

  袁紹伸出手向外去,傲氣十足,神情嚴肅,聲音宏亮的道:「我派文丑去取延津,再讓他率一萬先鋒死士,攻入東郡境內,可令曹操分心否?」

  「可以,但是——」

  「沒有但是,」袁紹嚴厲了一些,不由分說的打斷了許攸的話,「我在正面壓制住曹操兵馬,可令其無計可施,最終只能撤回城內,而文丑則可為我鑿開口子,崩潰其堤。」

  「我意已決!」

  袁紹擺了擺手,示意許攸不要再多言,但許攸心裡卻是咯噔一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揪心,他覺得此法不好,分兵出去,正面軍心會更加渙散,若是再沒有好消息傳來,低落的士氣,會讓將士的鬥志消退,那時候可就不好開戰了。

  現在的對峙,比拼的乃是雙方小股軍隊,以及謀臣計策,分點布局的能力,還是應該把更多的兵力,全數準備好,以防有失。

  可是,許攸也明白袁紹的性子,一旦他決定的事情,不容更改,若是一直勸誡,反倒會讓他厭惡,到時候功績沒有,還可能會平白挨幾次軍棍。

  罷了,只有自己多加派親信,前去查探軍情,看是否還有戰機能夠大力把握住了……

  ……

  曹營。

  「哈哈哈!!」

  營寨之外,曹操親自出來迎接,張韓騎著絕影,從遠處本來,在他近前勒住了韁繩,將絕影的前蹄揚起,立止身形,英氣逼人。

  曹操一看就一肚子火,笑臉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鐵青的面色,喝道:「輕點!!趕緊下來!你以為你很神武是吧?!」

  「絕影是絕世寶馬,豈能讓你這般急沖喝止!!」

  「噗嚕嚕!」曹操話音剛落,絕影連忙歡快的吐了口氣,而後興奮不已的擺著頭,等張韓下來後在馬臀上輕輕一拍,又走到前面來摸著它的腦袋。

  絕影歡欣的四蹄動個不停,恨不得直接要跳起來。

  張韓又稍重的拍了幾下,咧嘴道:「沒事,絕影性烈,如此對待反而享受。」

  「哦。」

  曹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心裡莫名其妙的痛了一下。

  以前我都是當寶貝來騎的,根本捨不得下手重了,我甚至還不知道它性子烈是烈在這,我謝謝你。

  「我已聽聞此戰,那一句『不愧天下仲氏之姓』說得不錯,真可謂是,殺人誅心。」

  「且,在河畔大勝袁紹,斬獲多少?」

  張韓肩膀一震,站直了身姿抱拳道:「定然有十萬箭矢之數!在下今日辰時觀霧,忽然想到接連三次在大霧天突襲,以此法收取箭支,可袁紹以及其麾下謀臣也不是泛泛之輩,定然能看出端倪,於是就率軍前去。」

  「我當時心想,主公可是在數千精兵面前,親口許下的諾言,甚至還扯到了老天爺。」

  這真的是裝了個天大的逼,要是圓不回去,難不成您以後還要立志長出一張關雲長的臉來嗎?

  「如此重諾,絕對不容有失,但此次突襲,恐怕就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用此計,肯定占不到什麼便宜,所以我奮不顧身、一往無前、不畏生死、一腔熱血,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為我最親愛的岳——」

  「行了行了,你歇會,」曹操面不改色的抬了抬手,思索了片刻,然後抬頭瞭然的道:「你這意思就是,沒有一千死士的甲冑兵刃,對吧?」

  「在下,不太懂丞相此言何意。」張韓一愣,馬上轉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他身後,典韋和趙雲對視了一眼,心裡佩服到了五體投地。

  整個曹營,那些宗親都不敢這麼和曹操討價還價,但張韓這麼討,居然還有點俏皮,關鍵是隨手能說出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豪言壯語。

  佩服。

  張韓面色一松,嘆道:「其實那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岳父的諄諄教誨在心間,這句人生自古誰無死,實在是讓我熱血沸騰。」

  曹操點了點頭,欣慰的笑了起來,伸出手拍打了幾下張韓的肩膀,仿佛在看自家懂事又有孝心的孩子,臉上滿是親和慈祥,輕聲道:「難得啊,你還能記得我這番教誨,怪不得子脩與伯常如此要好。」

  「此話,你要時常掛在嘴邊,記在心間,要讓我曹營的大好男兒,都能知曉。」

  張韓嘴角一抽,拱手道:「一定,岳父請放心,您這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寬廣胸懷,才是真正深得聖人之學。」

  「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

  曹操拉著張韓的手,歡天喜地的回營寨去,臉上笑得開了花了。

  張韓引用這句聖人之語,再加上他提醒自己想起了那句豪言壯語,當真是大慰平生!

  不光如此,現在他還要馬上回到營中去,把十萬支箭矢拿出來,在將士面前再攬一波人心!

  頗有……人前顯聖之感吶!!

  這我曹操也想低調行事,能在歷史上留一個「能臣」之名也就了卻此生了,奈何它,它不允許呀!這名聲註定要曠古爍今了。

  「別笑了岳父,收斂一點。」張韓忽然在旁有點嫌棄的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