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奸詐曹氏,劉備陸康論勢
蔡瑁仗劍而立,眼中已經沒了對劉表這個姐夫的尊重,語氣冷冽:「劉景升,你跟蔡氏之間本就是因利而合,如今因利而散,也談不上背叛。」
「蔡氏,不過是選擇了一個更好的合作對象罷了。」
「你能給的,曹司空能給;你不能給的,曹司空也能給。」
劉表緊盯蔡瑁:「你就這麼肯定,曹操不會在得了荊州後,再將你拋棄掉?你以為曹操就是個良善之輩嗎?」
「背叛舊主而投新主,你以為曹操能容得下你?」
還未等蔡瑁開口,曹昂卻是搶先道:「景升公,你好歹也是一方豪傑,這種拙劣的離間計就不要再用了。」
「正如蔡叔父之言,你們之間本就是因利而合、因利而散,這世間萬物萬事,皆為利來,亦為利往。」
「而曹氏跟蔡氏,亦是因利而合。」
「父親能否容得下蔡氏,這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曹昂,能容得下蔡氏,容得下張繡,也容得下張羨。」
「昂亦能給荊州的諸位,一個更好的前程,而這些前程,又恰恰是景升公你給不了的!」
劉表驚駭的看向曹昂,在曹昂身上,劉表仿佛看到了曹操的影子。
而比起曹操而言,曹昂似乎又更坦率?
「不,不是坦率,曹昂跟其父曹操一般,同樣的奸詐。」
「將老夫的質問引申為離間計,又以此來向荊州諸將展現器量。」
「這群蠢貨,完全被曹昂給矇騙了!」
「比起曹昂,琦兒除了孝順外,其餘的本事是一個沒學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劉表看向曹昂:「你想如何處置老夫?」
曹昂依舊是一副和煦的微笑:「談處置就見外了。令郎娶了蔡叔父的侄女,巧了,昂也納了蔡叔父的另一個侄女。」
「這樣論,我跟景升公也算是沾親帶故了。」
劉表冷哼一聲,眼神中多了不屑。
曹昂無視了劉表的嘲諷,道:「宗正劉艾,年事已高,父親早有另謀宗室賢才的考慮。」
「原本是屬意青州牧玄德公的,只可惜玄德公要在青州抵擋袁逆,父親也只能無奈放棄。」
「景升公正值壯年,又有海內名望,亦是宗親中少有的俊傑,不如隨昂一起返回許都,出任宗正如何?」
劉表眼中閃過幾絲訝異,隨即又明白了曹昂的用意:「曹子脩,你果然跟你父親一樣奸詐,讓老夫出任宗正,朝廷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任命一個新的荊州牧。」
「只要封鎖消息,統一口徑,那就變成了德珪未曾背叛老夫,曹司空之子助老夫退了張羨之兵。」
曹昂撫掌而笑:「想必景升公也不希望荊州再起動亂吧?久聞景升公仁德愛民,若因今日這小小的私怨而讓荊州萬民陷入戰禍之中,景升公於心何忍呢?」
「陛下年幼,也缺少景升公這樣的漢室俊傑悉心教導。」
「不知昂的提議,景升公可還滿意?」
雖然說是詢問,但曹昂的眼神卻多了幾分不容置喙的狠辣。
劉表若同意,那就皆大歡喜。
若不同意,那等待劉表的就只有死路,還得斷了子嗣。
「老夫不同意又能如何?」劉表冷笑:「若不同意,你必然也能捏造老夫的罪證。曹子脩,你就不怕留下老夫,今後會遺留禍患嗎?」
曹昂笑容依舊:「相比殺了景升公引起的荊州動亂以及青州玄德公的仇視,昂以為,讓景升公擔任宗正,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衝突。」
劉表將身上的佩劍丟下,雙手垂下,以示放棄抵抗。
「曹子脩,你不愧是曹司空的兒子,奸詐大膽,富有心計,在名門公子中,恐怕唯有康成公之子才能勝過你了。」劉表的語氣平淡,但言語卻有挑撥之意。
曹昂眼一眯,但很快又恢復常態:「景升公說笑了,昂才疏學淺,豈能比肩康成公之子。」
「蔡叔父,勞煩你親自護送景升公走一趟許都,可不要在荊州文武面前,走漏了消息。」
蔡瑁輕笑:「這關係蔡某的聲名,蔡某又豈會大意?昂公子妙計,蔡某欽佩!」
在曹昂的部署下,劉表和蔡瑁在外人眼中,依舊是和睦相處的姐夫和小舅子。
而蔡瑁假傳劉表的命令,對外公開表示要跟劉表去許都覲見天子。
張羨也隨之退回了長沙。
曹昂擒劉表,知道的人本來就少。
在外人眼中看到的則是:曹昂助蔡瑁破宛城降張繡、張羨反叛、蔡瑁作戰不利、曹昂助劉表擊退張羨、劉表跟蔡瑁去許都覲見天子,僅此而已。
至於死掉的劉琦,劉表雖然心有掛念,但也沒時間多想。
許都。
曹操得到曹昂的戰報,又驚又喜。
本來曹操都採納郭嘉的建議,讓樂進借征討汝南黃巾之名前往汝南了,目的就是去給曹昂善後的。
結果曹昂卻給曹操送來了厚禮。
「不愧是曹家麒麟兒,不僅生擒了劉表,還妥善的處置了劉表。」
「於外人而言,劉表依舊是以荊州牧身份來許都覲見陛下。」
「子脩之才,不亞於世間名將了。」
畢竟是自家兒子,又是私底下夸,曹操自然是能猛夸就猛夸。
就差直接說曹昂可以比肩鄭平了。
曹操興致勃勃的將這個好消息給郭嘉分享,郭嘉亦是驚嘆曹昂的處事水平。
「雖然讓劉表出任宗正,會遺留後患,但相對於整個荊州的穩定,這後患暫時可以忽略。」
「當務之急,是要遣賢才前往荊州,穩定大局。」
郭嘉靜靜分析。
曹昂雖然生擒了劉表,但曹操要擔的風險也挺大的。
如果不能儘快穩住荊州局勢,曹操今日有多高興,來日就有多痛苦。
「奉孝以為,誰可出任荊州牧?」曹操凝聲詢問。
郭嘉搖頭:「既然劉表來了許都,荊州就不能再有州牧了,可委任一人出任荊州刺史,然後派遣太守駐守各郡,儘可能的將荊州各郡的權力分散,由朝廷直接統轄各郡。」
曹操斟酌了一陣,道:「若只是荊州刺史,可直接讓子脩擔任,至於其餘各郡的太守,卻要仔細考慮。」
另一邊。
山陽人伊籍奉劉表之命,在襄陽靜待劉琦歸來。
時間一久,伊籍就覺察到不對勁。
不論劉琦是否抵達揚州,也該返回襄陽了。
「琦公子怎麼還未返回?」
「奇怪,最近為何總有人尾隨我?」
覺察到不對勁的伊籍,喬裝出了襄陽城,向揚州而去。
不論劉琦是生是死,伊籍都得去揚州確認。
「伊機伯跑了?」
得知伊籍不在城內的蔡勛,頓時有些心慌。
蔡瑁臨走前,千叮囑萬囑咐,一定要留意伊籍的行蹤,避免伊籍去探查劉琦的蹤跡。
結果伊籍卻忽然消失了!
「該死,立即傳令,封鎖襄陽去揚州的旱路和水路。」
「張貼告示,伊籍偷盜蔡氏珍寶,畏罪潛逃,若見伊籍,格殺勿論。」
若是蔡瑁在,絕不會讓蔡勛如此張貼告示。
蔡勛平日裡驕矜自大,如今劉表又去了許都,曹昂又去安撫張羨去了,目前在這襄陽,蔡勛最大!
自然也變得張狂。
伊籍本來還只是疑惑劉琦為什麼沒有返回襄陽,如今卻見蔡勛張貼告示緝拿自己,頓時驚駭不已。
「我只是去尋琦公子,蔡勛竟然張貼告示要殺我?」
「怪不得最近總是被監視,必然是蔡勛聽聞使君叮囑我尋找琦公子,所以監視我的行蹤。」
「莫非琦公子已經——」
伊籍忽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測。
劉琦一向被蔡氏敵對,蔡勛趁亂殺了劉琦也不是不可能。
「逃!」
伊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好在伊籍少年時就跟隨劉表,來荊州已經五年了,對荊州的各處水路旱路都頗為熟悉。
幾經周折,伊籍逃到了廬江郡。
聽聞劉備正在廬江郡皖城,伊籍連忙來見劉備,詢問劉琦的下落。
「未曾聽聞有人來揚州求援,伊先生,你確定劉琦來了揚州?」劉備被忽然問及劉琦的下落,有些疑惑。
陸康也道:「廬江郡挨著江夏郡,琦公子若要求援,必然會先來皖城,老夫可以確定,劉琦並未來過皖城。」
伊籍見陸康也是這般說,不由顫抖的退後兩步,緊握拳頭:「遭了,琦公子定然被奸人加害了。」
劉備吃了一驚:「伊先生,為何這般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伊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兩個月前,張羨忽然反叛,大軍直往襄陽。蔡瑁不能敵,叛軍圍了襄陽。於是使君一面遣琦公子往揚州求援,一面又向皖城的曹昂求援。」
「琦公子尚未返回,曹昂就先率兵南下,張羨跟曹昂打了一仗,就撤回了長沙。」
「叛軍撤退後,使君就跟蔡瑁一起前往許都覲見天子,留籍在襄陽等待公子。」
「奇怪的是,籍在襄陽的時候,就一直受到人監視,而籍喬裝出城後,蔡勛就發了告示,詐稱籍偷盜了蔡氏珍寶,畏罪潛逃,若見籍面,格殺勿論。」
劉備疑道:「這蔡旭莫非跟劉琦有仇,為何非得殺劉琦?」
伊籍點頭,忿忿不平:「琦公子跟蔡氏歷來不和,蔡氏又對劉琮十分寵愛,蔡瑁甚至將侄女也嫁給了劉琮。」
「籍以為,必然是蔡勛趁著張羨反叛,故意殺了琦公子!」
「可惡!」
劉備沒有多想,輕嘆道:「又是嫡庶長幼的禍事啊。」
而一旁的陸康,卻是蹙眉問道:「伊先生,你剛才說,張羨跟曹昂打了一仗,就撤回了長沙?」
伊籍點頭:「曹操的兵馬的確驍勇善戰,僅一次就衝散了張羨的軍陣,張羨一路敗退,只能無奈退回長沙。」
陸康冷笑:「張羨能敗蔡瑁,又兵圍襄陽,卻被曹昂一戰擊退,擊退後竟然不思反擊,反而倉皇返回長沙。」
「伊先生,你不覺得你說這話,過於天真了嗎?」
「老夫打了一輩子仗,平了不知多少叛軍,從未見過如此判若兩人的叛軍。」
劉備也反應過來:「贏了蔡瑁,遇上曹昂的兵馬卻一觸即潰?曹操的兵馬,什麼時候這麼精銳了?」
「難道曹昂麾下,皆是曹操的百戰精兵?」
伊籍頓時愣住:「這,籍也不清楚。」
陸康又問:「曹昂如今在何處?」
伊籍如實道:「劉使君跟蔡瑁去許都後,曹昂就在荊南四郡巡視。」
陸康和劉備紛紛變了臉色。
「巡視荊南四郡?曹昂就不怕被張羨給活剮了?」陸康冷哼,拔劍指向伊籍:「伊籍,你來老夫的廬江,到底意欲何為!」
伊籍呆立當場,不知道陸康為何憤怒拔劍。
「季寧公,且慢!」劉備攔住了陸康,道:「備觀伊先生乃實誠君子,必然不會有險惡之心。」
「此事蹊蹺,伊先生恐怕也被蒙在鼓裡,季寧公,煩請派些機靈的斥候,去荊南四郡打探消息。」
「伊先生,你遠來疲頓,不如先在驛館歇息一晚如何?」
劉備柔和的聲音,讓伊籍暗暗鬆了一口氣,拱手道:「左將軍,陸太守,籍之言,句句屬實,來這皖城也只是為了打探琦公子的下落,並無他意。」
待伊籍退下,劉備的眼神多了幾分凝重。
陸康亦是凝重:「左將軍,荊州極有可能,易主了!」
劉備點頭:「備亦是這般猜測,如今連伊籍都不知道實情,必然是景升兄身邊人反叛了。」
「季寧公,備得儘快返回青州,將此事告知顯謀。」
劉備本來在曲阿,想到陸康的從孫陸遜在青州,於是又來皖城跟陸康敘舊。
畢竟吳郡陸氏也是揚州名門,多跟陸康敘舊也能增加些情誼。
卻不曾想意外遇到了襄陽而來的伊籍。
陸康點頭:「左將軍但去無妨,揚州的錢糧籌備,老夫及各郡太守,都會盡心竭力的。」
劉備由衷地道:「有勞季寧公了,北伐之事,任重道遠,若無錢糧支撐,備亦難以討伐袁逆。」
「不知季寧公可有書信,備也好捎帶給阿遜?」
陸康搖頭:「書信就不寫了,左將軍可給阿遜帶句話。陸氏的興衰,老夫就託付了。」
求月票啊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