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布局潁川,劉備遊說呂布
洛陽城南。
一處新修繕的府邸,便是建威大將軍呂布的居所。
洛陽殘破,能尋到一處容身且寬敞的府邸已是不容易。
秋冬多寒。
呂布在院中燃起了火堆,炙烤著新宰的肥羊。
除呂布外,張遼、成廉、魏續、宋憲和侯成六健將亦是圍火堆而坐。
這六將都是呂布在并州軍中的親信,追隨呂布多年,皆是驍勇善戰之輩。
雖然是有稱號的建威大將軍,但呂布面對朝中的局勢變化卻沒有應對之策。
不論是長安的局勢變化,還是如今洛陽錯綜複雜的局勢,都讓呂布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直覺告訴呂布,這洛陽很危險。
尤其是今日劉協於太廟拜劉備為皇叔,更讓呂布感受到一陣危機。
這建威大將軍還能當多久,呂布心中是迷茫的。
張遼六將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呂布,只是靜靜的圍坐火堆旁,陪著呂布炙烤肥羊。
沉悶間,僕人來報:「溫侯,皇叔送來拜帖。」
劉備?
呂布訝異的抬頭,接過僕人手中的拜帖。
一掃拜帖的內容,呂布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欣喜,目光落在拜帖上「人中呂布」四個字上久久不能移開。
「玄德不愧是盧公門人,知本侯之心啊!」呂布哈哈大笑,心中的鬱悶之氣也減少了大半。
魏續見狀,連忙問道:「溫侯,劉備要來做什麼?」
呂布捋了捋美髯,大笑道:「玄德念及本侯昔日曾跟盧公一同誅董,特來一敘。諸位,這肥羊得等到玄德來了再吃了。」
張遼若有所思:「征北將軍白日才被陛下拜為皇叔,晚上就來拜訪溫侯。遼以為,盧公舊事是假,跟溫侯談利是真。」
呂布點頭:「不管劉備是什麼來意,必然都是有求於本侯。爾等稍後,不可多言。」
不多時。
劉備攜鄭平、趙雲和孫策到來。
一見呂布,劉備就熱情的迎上:「坊間有言,人中呂布,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呂布見劉備態度真誠不似作為,亦是熱情迎道:「玄德過譽了,本侯不過五原一勇夫,僥倖得到陛下賞識,比不得皇叔出身尊貴。」
劉備大笑:「奉先兄切勿妄自菲薄。備早年間,也不過是涿郡一劉氏子,家境貧寒,只能靠織席販履謀生,也談不上尊貴。」
雖然都是客套之語,但呂布對於劉備的好感卻是直線飆升。
都是北方邊州出身,劉備和呂布都有邊州的豪邁之氣,這短短的幾句話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烤了羊肉,又豈能少了好酒。」劉備招了招手,陳到就將仙人釀端上。
親自給呂布斟了一樽仙人釀,劉備遞上道:「奉先兄,嘗嘗這青州的獨門秘釀,正適合驅逐秋冬寒氣。」
呂布一見這清澈如泉的仙人釀,這酒癮就已經按捺不住了。
小心翼翼的接過酒樽,呂布忍不住喉嚨一動,隨即將酒樽的仙人釀滿樽飲下。
感受到喉嚨間的酒韻,呂布不由長舒一口氣:「好酒,果然是好酒!」
「阿策,子龍,你們招呼下奉先兄麾下諸將,這酒要同飲才痛快!」劉備早有準備,也沒冷落了張遼六將。
張遼六將看向呂布,待呂布點頭後這才跟著趙雲和孫策去別處飲酒。
呂布則是看向劉備身邊羽扇綸巾的鄭平,詢問道:「玄德,不知這位是?」
劉備笑著引薦道:「這是備在青州徵辟的大賢,乃北海康成公之子鄭平鄭顯謀。」
呂布瞳孔微微一縮,顯然對鄭平之名並不陌生,起身行禮道:「原來是康成公之子,布失禮了。」
鄭平微微屈身回禮:「平籍父之名,方有些許名望,當不起溫侯大禮。」
雖然鄭平說得謙遜,但呂布可不敢真的認為鄭平只是個籍父之名的平庸之輩。
寒暄一陣,呂布詢問劉備來意。
劉備不假思索地道:「備來尋奉先兄,是希望奉先兄能勸陛下遷都潁川。」
「遷都潁川?」呂布吃了一驚,疑惑的看向劉備:「玄德不是來勸陛下遷都青州的?」
劉備笑道:「青州無險可守,臨淄城外更是一馬平川,天子遷都青州,豈不是讓天子立於危牆之下?」
「倘若袁紹舉三州之兵來襲,青州又如何能抵擋?」
「故而這遷都之地,必然要有山川險要。」
「若以潁川立都,即便袁紹舉兵來襲,也要先擊敗兗州和青州的兵馬,而潁川也有時間聚六州之兵抵擋袁紹。」
「如此,方可保陛下無恙!」
見劉備不似說謊,呂布眼神微微一沉:「玄德,為何非得去潁川?你既然不想讓陛下去青州,何不跟本侯一起,勸陛下去陳留?」
「立都陳留,可以據黃河而守,同樣也能抵擋袁紹。」
劉備微微斂容:「奉先兄,說句不好聽的話,天子遷都陳留後,張司徒和陳尚書,真的還會讓你當這大將軍,執掌兵事嗎?」
呂布頓時愣住。
劉備這話算是說到呂布心坎上了。
張邈和陳宮之所以跟呂布合作,不就看中了呂布的武勇嗎?
可若是到了陳留,那就是張邈和陳宮的名望聚集地,在整個兗州挑出來一些精兵悍將也不是不行。
呂布這個大將軍,有沒有就不那麼重要了。
「可去了潁川,難道曹操就能讓本侯當這大將軍嗎?」
呂布不傻,去陳留容易被張邈陳宮架空,但去潁川也會被曹操架空。
一時之間,呂布忽然感到一陣憋屈。
瞧瞧何進,當大將軍的時候權傾朝野,再看自己,當大將軍的時候處處受制。
劉備仔細觀察呂布的反應,徐徐而道:「奉先兄若去了陳留,對於張邈和陳宮而言就沒有了合作的價值;可奉先兄去了潁川,張邈和陳宮就只能繼續跟奉先兄合作對抗曹操。」
「奉先兄,這朝中局勢複雜,只有因勢利導,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啊。」
以呂布的頭腦,想在朝堂上對抗曹操,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讓呂布身後,繼續站著張邈和陳宮,那曹操想要輕易地掌控朝政,就沒那麼容易了。
劉備需要時間來整頓青徐揚三州的人力和物力,來對抗擁有幽冀並三州的袁紹。
因此,對於劉備而言,一個派系多的朝堂,遠比一言堂更有利。
倘若讓曹操太輕易就執掌了朝堂,曹操再以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方式來干涉劉備,那就是有害無利了。
呂布猶豫片刻,道:「張邈跟曹操有舊,倘若兩人合作,削本侯兵權,本侯豈不是兩邊都得罪了?」
鄭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呂布能想到這一點,就證明呂布已經有了一些政治頭腦了。
「呂布這大將軍當久了,多少也有些經驗了。」
「還得再下一副猛藥啊。」
鄭平略思一陣,附耳對劉備低語了一陣。
劉備會意,道:「奉先兄,白日在太廟時,陛下曾對備說,建威大將軍雖然聽號令,但跟張司徒和陳尚書走得太近,故而難以放心任用。」
呂布大吃一驚,語氣有些顫抖:「陛下真的這樣說?這可如何是好!」
劉備趁機道:「備有一計,可讓陛下對奉先兄不再猜疑。」
呂布面色一凜:「玄德有話,不妨直言。倘若玄德真的能讓陛下不再猜疑本侯,本侯一定勸陛下遷都潁川。」
劉備也斂容道:「這計,只能等待奉先兄勸陛下遷都潁川後才能用。」
「陛下遷都潁川之後,曹操必然會爭權。」
「曹操此人,曾被許劭評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若是治世,曹操或許能當一個大漢能臣。」
「可如今亂世,以曹操擅自攻殺徐州牧陶謙一事可以判斷,曹操跟董卓是一丘之貉。」
「陛下遷都潁川,曹操必然會想辦法清除異己執掌朝中軍政,如昔日董卓一般。」
「故而,奉先兄可在適當時機,給曹操一個威懾,讓其不敢對陛下無禮!」
呂布語氣多了幾分急促:「如何威懾?」
劉備凝聲道:「按舊儀,三公領兵朝見,需令虎賁執刃挾之!」
呂布腦子一轉,頓時明白了劉備的意思:「本侯明白玄德的意思了,如此一來,陛下必然對本侯深信不疑,而曹操也不敢在潁川擅權專政!」
劉備恢復了笑意:「只要奉先兄能一直得到陛下的信任,不論是張邈陳宮還是曹操,都不可能架空奉先兄。」
「奉先兄你一定要謹記,不論是誰給的好處,都不可能跟陛下對你的信任相比。」
「倘若奉先兄在朝中有難,可遣親信之人來青州,備與奉先兄,一人在外,一人在內,只為陛下一人辦事,即便董卓再世,也無能為力!」
「待他日擊敗袁逆,就可以徹底清除朝中奸逆。」
「屆時,奉先兄繼續當大將軍,而備繼續鎮守邊州,大漢中興,指日可待啊。」
劉備描繪的未來,讓呂布心動了。
相較於張邈和陳宮,劉備的姿態更低!
甚至於,劉備連司徒都不要,只說擊敗袁紹後就鎮守邊州,這等於是在告訴呂布,待得天下一統,呂布就是權傾朝野的大將軍!
呂布心思活絡了,忽然起身,去內屋喚來嚴夫人和女兒呂玲綺,讓兩人給劉備見禮。
劉備雖然有些疑惑,但也一一回禮。
「玄德以為,本侯女兒,相貌如何?」呂布有些得意。
劉備如實道:「頗為貌美。」
呂布大笑:「本侯曾尋方士,方士說本侯之女有母儀之相。不知玄德可有辦法,讓本侯之女,也能得陛下垂青?」
劉備暗暗吃驚。
呂布這是想要效仿何進?
如劉備猜測的一樣,呂布的確有效仿何進的想法。
要成為劉協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方式莫過於成為劉協的岳丈。
到時候劉協跟呂玲綺的兒子就是大漢新的皇帝,呂布才能真正名正言順的執掌大漢的兵馬。
劉備看向鄭平,投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呂布有這樣的想法,是出乎劉備預料的。
「有意思!」
「呂布的野心比我預料中的還大。」
「然而,呂布的野心越大,今後這潁川的局勢才會更加的錯綜複雜!」
鄭平不怕呂布有野心,就怕呂布野心不夠大,輕易就被曹操張邈給出的利益忽悠了。
呂布頭腦的確比不過曹操等人,但只要野心在,呂布就能抓住核心的兵權不放手。
兵權在手,曹操和張邈行事就會有所顧忌。
「溫侯,陛下還年幼。」鄭平開口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未來之事尚難以預料。溫侯也勿需太急,當務之急,是要消除陛下對溫侯的顧慮。」
劉備也道:「如今伏皇后尚未失德,陛下身邊又有董貴人在,這個時候奉先兄若也想將女兒嫁給陛下,必然會引起伏完和董承的忌憚。」
「疏不間親,若伏完和董承構陷奉先兄,奉先兄又如何自辯!」
呂布虎目一挑:「伏完和董承,無甚本事,豈敢構陷本侯?」
劉備嘆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啊」
「我等皆是起於微末之間,走到今日不容易,不可不防啊。」
「他日掃蕩袁逆,平定天下後,若奉先兄依舊有意,備一定請宗正府出面,替奉先兄之女跟陛下說媒。」
呂布的火氣漸漸消散,對劉備的好感也更深了:「這世間少有人能如玄德一般待本侯真誠的。」
「既如此,本侯就暫聽玄德之言,還望玄德莫要忘了今日承諾!」
聊完正事,呂布親自切割炙烤好的肥羊,分與劉備,一片融洽。
離開大將軍府邸後,劉備微有醉意:「顯謀,這呂布頗為豪爽,不失為人中豪傑。我等如此誆騙,是否太過了?」
呂布只是一顆棋子,用於制衡曹操的棋子,而且還屬於用完就要扔的棄子。
但跟呂布喝酒吃肉後,劉備忽然又不想讓呂布當棄子了。
鄭平頗曉劉備脾性,當即也給了一個折中的答案:「世事無常,乾坤本就難測。倘若呂布不犯下大錯,我自有良計讓呂布臣服。」
「但呂布若是惡習不改,使君也沒必要為了呂布一人而壞國家大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