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廟街十三少的通訊,魚不智眉頭皺了起來,許久沒說話。
「怎麼,擔心他不上鉤?」久久發問道。
「嗯。」魚不智爽快承認了。
「我覺得不至於,廟街十三少明顯已經動心了。」
平心而論,他認為魚不智剛才那套說辭相當有水準,邏輯層面沒問題,行為模式契合習慣,還充分考慮到非魚領實際狀況,尤其是非魚領經濟窘迫急需經濟增長點,貼心送上諸侯玩家特有的賺錢妙招,將非魚領接手飛地的概率再次提升,而且承諾幫非魚領解決後勤補給難題,可謂誠意滿意。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廟街十三少不掉坑裡,似乎都有點說不過去。
「他是動心了,但他家軍師是歷史人物,廟街十三少不知道高原風險,軍師不會不知道,廟街十三少不是剛愎自用的性子,結果怕是不容樂觀……」
久久發不禁語塞。
的確不該奢望歷史人物沒眼力,非魚領軍師畢竟不是平庸之輩,而是早已證明了自身能力和價值的牛人。魚不智剛才忽悠廟街十三少時,一直試圖快刀斬亂麻把飛地歸屬權先敲定,應該也是考慮到很難騙過非魚軍師,生米做成熟飯,即便廟街十三少回頭就反悔,逐鹿領也已經成功實現解套。
「如果非魚領不接手,也沒其他人要,怎麼辦?」
「涼拌。」魚不智沒好氣道,擺明不願看到那種情況出現。
久久發不再說什麼,真正全面掌握高原飛地利害關係的玩家屈指可數,他恰好是其中之一。對高原飛地了解的越多,就越清楚處理飛地多麼困難, NPC世界對待飛地態度呈兩極化,推崇和讚譽者眾,能提供實際幫助的少,最蛋疼的是,法理上對飛地有發言權的勢力都不願承擔責任,逐鹿領不得不獨力面對羌人世界的報復,跟找死沒區別,只是想想都讓人頭大如斗。
這時易風匆匆走進辦公室,作禮畢,垂手而立,並不言語。
久久髮長期代表軍團對外交涉,知人情明進退是基本素質,知易風定是有要緊事稟報又不便讓自己知道。當即找了個藉口離開。人走得夠灑脫,心卻久久不安穩,久久發知道逐鹿領很多秘密,自忖很可能是除魚不智外,掌握逐鹿領最多秘密的玩家,還親自參與了營救飛軍行動,若跟飛地有關,易風沒必要對自己隱瞞,大概率是為別的事,魚不智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靠,不該瞎琢磨,越琢磨越想知道,要不要回去偷聽……
城主辦公室。
「怎麼?」魚不智問道。
「賈文和想見主公。」
魚不智點頭,賈詡求見是意料之中的事。
飛軍護送其家眷返城遭遇追殺,賈詡表現超乎尋常的淡定,不急不躁,可他幾個子嗣全部身陷危局,賈詡真能心如止水才是怪事,只是養氣功夫足夠深厚,沒有表露出來罷了。要知道賈詡本已接受領地安排去倭島坐鎮,至今留在飛魚領未起行,就是在等營救結果。救出王平和賈穆等人後,魚不智為高原飛地東奔西跑,現在才回領地,賈詡怕是已望穿秋水了。
「我待會去飛魚領。」
「誒,賈文和已回主城。」
「在哪?」
「他不願在主城拋頭露面,在傳送陣處等候。」
「看樣子等急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魚不智摸著下巴:「我這就過去。」
幾分鐘後,魚不智發覺自己實在不該隨便臆測賈詡的想法。
賈詡這種級別的頂尖謀士,所思所慮恐怕不是正常人可以主觀推斷的。賈詡回主城求見並非為了賈穆等人安危,而是直接問起高原飛地處置情況。
「不太妙……」
魚不智將前往綿竹、長安、膚施等地交涉的情形,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直言原本還打算去河北找袁紹和公孫瓚,爭取兩位大佬向益州和長安施壓,但與朱儁一席深談之後決定放棄,自己不想在註定沒結果的事上浪費時間。
賈詡默然點頭,表示認同朱儁的看法。
「我剛才聯繫了非魚領主,希望說服他接手,他要考慮,情況不樂觀。如果非魚領拒絕,高原飛地基本算是砸在我們手裡了。」魚不智嘆道。
「朱公偉看得透澈,」賈詡道,「但尚書台出公文並非全無可能。」
「文和有辦法?」魚不智精神一振。
「有一策,九成把握。」
魚不智大喜過望,以賈詡的超卓智慧和低調性情,敢說出有九成把握,基本相當於鐵板釘釘了,留下一成不過是不想把話說死。尚書台出具公文,是劉焉接手高原飛地的先決條件,賈詡說能搞到公文,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但魚不智還是有疑慮,問道:「涼州軍肯為原本跟他們無關的事得罪劉焉?」
賈詡道:「只要逐鹿領給得出他們想要的籌碼,發份公文,應該不難。」
「怎麼做?」
「送我回長安。」賈詡平靜道。
魚不智面上笑容攸忽斂去。
涼州軍打手多智囊少,一個優秀智囊對涼州軍的重要性,看看李儒就知道了,為一群精兵悍將有效整合起來,提供極具水準的指導和謀劃支持,涼州軍甚至有能力跟天下為敵。李儒隨董卓而逝,涼州軍一度失去了大腦,在朝廷可能的追究壓力面前惶惶不可終日,另一位涼州頂級智囊站了出來,指引他們走上了兵逼長安的逆反之路,並最終成功占據長安,方有涼州軍今日挾天子百官盤踞司隸的局面。涼州軍對頂級智囊的信賴,遠比其他勢力表現得更為明顯。
涼州軍過往諸多經歷,讓他們對非涼州系人員有著本能的忌憚和提防,他們上位手段不正,冒天下之大不韙奪取權力,自己也知道行徑當誅九族,於是更加不敢相信外人,非涼州系的那些人才隨時可能成為涼州軍掘墓人,自打涼州軍掌控長安後,對朝中大臣的態度向來視同草芥,隨意罷免誅殺,本質上還是因為不信任。他們有強烈危機感,外人不可信,只能抱團取暖,對涼州系人才有天然的親近感和信任感,智囊更是非涼州系的不予採信。
竊國上位,缺乏與朝臣周旋的能力,缺乏與關東群雄勾心鬥角的智謀,是涼州軍目前最大短板,也是最深切的痛。
賈詡顯然是涼州系不可多得的謀士,失去李儒後,其地位更不可替代,單憑賈詡攛掇大家兵逼長安,賈詡的功績就足以讓所有涼州大佬心服口服,完美取代了後李儒時代涼州集團沒有頂級謀士的空白,取代李儒成為涼州新大腦是必然的事,歷史上賈詡就是這樣上位的。遊戲中賈詡運糧失蹤,涼州軍認為他應該是遭遇了意外,但對賈詡家眷的保護不遺餘力,發現家眷被人接走後不惜動員大批力量搜救,也不難看出涼州軍對賈詡的尊重。
將賈詡送回長安,涼州軍迎回大腦,的確是涼州集團夢寐以求的饋贈。與迎回賈詡的收穫相比,發份讓益州難受的公文帶來的風險根本不算什麼,難道劉焉還有膽兵出益州,反攻長安?給個天膽他了不敢!
所以賈詡說此策有「九成把握」,絕對不是在吹牛。
可為了解決高原飛地歸屬難題,將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王級謀士送出去,還是三國時代最頂尖級別的謀士,魚不智怎麼可能點頭?以賈詡與涼州軍關係,回長安後勢必飛黃騰達,再想起飛軍為保護賈詡家眷幾乎全軍覆沒,王平痛苦難以自抑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魚不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無名火。
「你想回去?」魚不智看著賈詡,一字一字道。
「非也。」
賈詡察覺到魚不智的不快,忠實的自保主義者心知必須及時消彌誤會,遂垂首作禮,自然迴避了同憤怒狀態下的魚不智目光接觸,平靜道:「為謀主者,當就事論事。目前看,能確保尚書台發公文的辦法就是我回去。」
「在下雖不才,回長安做個尚書還是不難,就算李稚然(李傕字)不願輕易開罪劉君郎,或者事後想賴帳,在下最不濟也能私下發份公文出來。事後李稚然等人即使知道,也不至於拿我怎麼樣。」
賈詡閱歷豐富,智計過人,對人心的握尤其精到。他清楚自己的價值,更了解李傕郭汜等人的行事作派,以他回去為換取公文條件,涼州集團絕對不帶絲毫猶豫,可若是人先回到長安而公文因故未出,涼州集團賴帳也不會眨一下眼睛,高估涼州大佬的節操是會倒霉的。但正如賈詡自己說的,實在不行他自己搞份公文出來,李傕等人也不會上他家興師問罪,甚至多半提都不會提,所以賈詡相信自己安全有保障,他太熟愁李傕郭汜等人了。
「你想回去?」
同樣的問題,不過魚不智神情已緩和了許多。
「我的意願不重要,是否拿我換公文取決於您。」賈詡還是低著頭。
魚不智眉頭皺得更高。
賈詡的謹小慎微看來早已深入骨骼,依然沒有正面回答他提出的問題,有可能涉及到立場判定的細節絕不輕易表態。為什麼不正面回答?說想回,得罪剛認不久的主公;說不想回,今後萬一傳到涼州大佬們耳中可不太好,所以索性含混其辭,似是而非隨你猜……
跟賈詡打交道,和與徐庶相處的感受完全是兩碼事,心累……
但這是立場問題,關乎能信任你到什麼程度,豈能讓你就這麼混過去?
「你想回去?」
魚不智第三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