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劉焉,他肯給人?」魚不智大惑不解。
「那老賊肯定願給。」趙部冷笑道。
「巴郡三分,愚兄遷巴東,賢弟掌巴郡,唯巴西郡為益州府實際控制,偌大塊地方州府只拿到三分之一,劉焉迫於形勢點頭,可心中不可能滿意。他承諾五年之內不染指巴東,有袁本初為證,老賊即使不滿意也無法反悔,賢弟卻是不同,他可沒答應不對巴郡動手腳。州牧可不是沒有實權的刺史,你我歸他管,但你沒有五年之約護身,而且巴郡是塊肥肉……」
魚不智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前些天疲於奔命,無暇理會巴郡府這邊,巴郡太守府的事情未及細想,趙部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州牧有干預下屬郡國軍政事務的絕對權力,劉焉如果硬要給魚不智穿小鞋,魚不智難免受制於人。
「賢弟不必過於憂慮。」
見魚不智臉色難看,趙部忽地笑了起來。
「你與袁本初、朱公偉和公孫伯圭都有交情,三位大人都支持你上位,老賊再怎麼想染指巴郡,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得顧及他們顏面,只要賢弟向州府表現出適度順從姿態,短時間內,州府不太可能為難你。」
「這就是我催促你趕緊去州府拜會劉焉的原因。」
魚不智也是心思通透之輩,道:「請州府派官員,主動示好,以結其心?」
「不僅如此。」趙部臉上浮現出欣慰之色。
「願聞其詳。」
「你剛回來,對益州最近的情勢不夠了解。」
「劉焉赴益州上任,隨行不少東州人士,其中不乏一些東州世家大族。抵達益州之後更是廣交當地豪族,海納百川,培植黨羽,以坐穩益州大位。然人心逐利,依附者總得給好處,否則誰願意為其所用?這就涉及到官職,徵辟各世家豪族子弟做官,利益均沾,方能皆大歡喜。」
「以往益州官員多是當地世家豪族把握,劉焉為避免被本地世家裹挾,重用同為外來者的東州士,形成本地世家和東州士分庭抗禮之局,劉焉則以州牧之尊居中平衡,益州從此是他劉焉的益州。然則益州官職就那麼多,東州士做官的多了,益州世家的位置就會減少,分贓不均,反而後患無窮。」
「劉焉深諳政爭制衡之道,自然不想出現那樣的書面。」
「要避免內耗也不難,多找些位置便是。」
「劉焉鐵了心要我離開巴郡,以及後來藉故大肆誅殺當地豪族,表面看各有原因,其實根源就一個:他需要官位。我下台後,巴郡換一撥官員,能讓他給很多早早依附於他的世家一個交代。不過他沒想到我會借勢自保,袁本初和朱公偉插手,使得他遲遲不能如願,逼得他藉故誅殺了一批豪族。」
「一是殺雞儆猴迫我就範,二是順勢清除將來需官位籠絡的地方勢力。據我所知,被劉焉誅殺的巴郡豪族,有的已經和州府暗通款曲,換作往常,劉焉本不該向他們動手,但他還是殺了,因為他知道即使拿下巴郡,也沒那麼多位子分給那些後附世家,索性殺之。」
「這就是巴郡豪族切齒痛恨他的根本原因。」
「巴郡三分,州府拿到巴西,能安插官員的位置大大不足。」
「劉焉已經任命龐羲為巴西太守,同時任命了巴西都尉和郡丞。都尉、郡丞向來是由中央任命,今時逢亂世,朝廷政令難出司隸,劉焉為益州牧,由州府指派郡丞和都尉倒也合乎情理,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州府還給巴西指派了功曹和主簿,這些職務本來應該由太守自己任命,乃是太守職權,益州府因太多人排隊做官,硬生生給搶了過去,龐羲大惱,卻無可奈何。」
「劉焉正愁沒那麼多官職兌現承諾,你去要人,劉焉必應。」
「我估計,你不主動找他要人,州府也會拐彎抹角想辦法塞些人給你。與其如此,倒不如主動開口,既幫他解了燃眉之急,又向州府表達了親善順從之意,你的人才荒也能對付過去。賢弟剛接重位,羽翼未豐,又跟愚兄過從甚密,難免被那老賊猜忌,必要的虛與委蛇還是應該有。」
魚不智大為心動,但他還是有一些擔心。
「就怕州府沒安好心,往巴郡摻沙子……」
「糊塗!」趙部沒好氣地瞪了魚不智一眼。
「這麼好的機會,傻子才不摻沙子。就算劉焉沒那念頭,州府過來的人你會毫無保留信任?關鍵位置握在自己手裡,那些不涉及機密、技術性較強的掾吏職位大可給州府過來的人,讓他們幫你處理日常政務,跑個腿打個雜什麼的,把他們累成狗,卻又接觸不到機密,豈不快哉?」
「你現在的問題,是因為重新組建太守府框架,一時間沒那麼多人手,才會訴諸外人。等太守府正式運作,聲望漸高,自有人才前來投效,內部也可培養發掘人才。還不放心,等你有了自己班底,州府派來的那些官員,認真做事的可留下,陽奉陰違的隨便找些藉口解決掉,多簡單的事情……」
趙部比了個砍頭的手勢,神情冷酷。
魚不智抹了把汗。
他原本以為自己也是修煉成精的小狐狸,跟趙部這種官場老油條一比,才發現自己簡直稚嫩得象是剛出生的羔羊。另外趙部對他的這番點撥,絕對不是普通朋友之間會講的,真沒拿他當外人。
「多謝趙兄指教!」魚不智正容道。
趙部笑眯眯地坦然受了,想了想,道:「賢弟稍坐,我給你介紹個人。」
也不等魚不智表示意見,讓人喚來一名年輕官吏。
官吏大約二十五六歲,長相普普通通,氣質甚是淡定平和,非常穩重,進來後目不斜視,徑直走向趙部作禮,平靜道:「大人。」
趙部點頭:「季然,上次跟我說的事情,可還有商量?」
「多承大人關照,本應該繼續追隨左右,然家母遷到魚復後水土不服,思歸故土,在下不得不從。大人知遇之恩,銘記五內,歸家後便閉門謝客,絕不奉州府徵召。」年輕官吏面龐上浮起一抹歉意,目光卻甚是堅定。
趙部看著年輕官吏,不禁嘆息。
「百善孝為先,情有可原,縱然不舍,也只能應允。」
「多謝大人。」
「以季然之才,就此歸隱未免可惜,今巴郡太守求賢若渴,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