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木角領。
夜涼如水。
墨者對木角領的報復已經持續了七天。檞寄生終於放棄最後一絲幻想,不再隱藏實力,逆來順受,全力應對墨者報復。
徐飄渺帶人伏擊了一支巡邏隊,巡邏隊二十人全部被殺,場面血腥。
正當墨者打算離開時,兩條黑影擋在他們面前。
這是兩名老者,皆身著灰袍,腰佩長劍。
左首一人身材矮胖,圓圓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肚皮高高凸起,許是因為太胖的緣故,四肢顯得很短,看起來象個球。胖老頭樂呵呵地笑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很象某個店鋪的掌柜。
右首之人身量極高,人卻又非常瘦,長手長腳,只是那手腳看起來也沒有多少肉,袖子和褲管被風吹得呼呼響,手臂和腿跟麻杆似的,整個人瘦得象竹杆,讓人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走。「瘦竹杆」生就一對死魚眼,兩彎掃把眉,面相陰沉,神情冷厲,好象其他人欠了他一大筆錢似的,與「胖掌柜」形成鮮明反差。
墨者死死盯著這兩人,這兩人讓大家感覺到極度危險。
看著地上的屍體,胖掌柜笑道:「鮮血的味道,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瘦竹杆冷冷道:「技術不行。」
胖掌柜點頭道:「那倒是,殺人是一門藝術,為了殺人而殺人最不可取。我給你們一個建議,你們以後可以儘量殺慢點,看到對方臨死前的恐懼和痛苦,是最好的享受……」
瘦子陰惻惻道:「他們沒機會了。」
徐飄渺心下一沉,這兩個老頭特徵如此明顯,很容易鎖定身份。
他想到了江湖中的一些傳說。
提起這兩個老頭,就不得不先說一下遊俠會。
遊俠以「匡扶正義」、「鋤強扶弱」為已任,遊俠會是遊俠的鬆散組織,吸收武藝高強又認同遊俠理念、願意為遊俠理念獻身的武師加入。遊俠會是一個非盈利組織,遊俠們遊走天下,鋤強扶弱,打抱不平,往往為地方權貴所不容,但在普通民眾心目中,遊俠非常受尊敬。
遊俠會對遊俠沒有強制力,成立這個組織,是為了更好地匡扶大家心目中的正義,幫助更多求告無門的普通人。
哪裡有明顯的不公或人間慘劇,遊俠們就可能出現在哪裡。
神州浩瀚,不平事多不勝數。
遊俠會主要作用,是把他們通過各種方法收集到的信息,反饋給遊俠。他們會事先對任務進行評估,然後根據評估結果,把任務推薦給他們認為合適的遊俠。有些需要多位遊俠共同應對的任務,遊俠會也負責牽頭組織。
遊俠會的運作需要資金。
遊俠出任務,車馬費、生活費之類自理,很多時候出任務得自己搭錢。他們不會收取求助者報酬,清理某些為富不仁的惡霸,遊俠才可以從惡霸家中拿走部分錢財,至少九成收穫須上繳給組織作為運營資金,遊俠自己只能拿很少一部分,補貼日常消耗。
總體來看,遊俠是一個追求社會公義的民間組織,為信念而戰。
為捍衛公義,遊俠傷殘乃至犧牲的事情屢見不鮮,但他們仍趨之若鶩。
這就是遊俠深受社會底層百姓信賴的原因。
沒有人知道遊俠會始創於什麼時候,西漢初期遊俠會曾經受朝廷承認,可隨著權貴、豪強、世族越來越貪婪,遊俠會又毫不妥協地與他們做鬥爭,這個民間組織與權貴階層關係越來越緊張。到王莽亂權,遊俠會激烈抵抗,多次發起對王莽集團的刺殺,遊俠會被列為非法組織,遭到王莽殘酷鎮壓,損失慘重,組織活動不得不轉入地下。
東漢王朝建立後,遊俠會沒能再次獲得朝廷承認。
這一點並不奇怪,因為遊俠會的理念,註定站在權貴階層的對立面。
儘管如此,遊俠會仍然一代代傳承下來,用自己的方式捍衛著信念。由於被權貴階層敵視,遊俠會近百年來只能隱於幕後,漸漸被人遺忘。
遊俠們依然在行俠仗義,依然受人尊重。
遊俠會的名字卻很少人知。
徐飄渺知道遊俠會,是因為他就是遊俠會的一員。
墨家多武技高強又視死如歸的武者,墨家理念和遊俠人理念高度契合,在外行走的墨家死士,加入遊俠會的很多。
胖掌柜和瘦竹杆,讓徐飄渺想起了塵封已久的一段公案。
遊俠會曾經有兩個同樣體貌形象的人,皆是遊俠會長老,胖的叫大團,瘦的叫古樹,兩位都是大師級武者。兩人表面上是受人尊敬的遊俠前輩,其實嗜殺成性,私下裡犯下不少血案,十五年前,被一位倖存者揭破真相。
事情敗露,大團和古樹倉惶潛逃。
兩位長老是殺人狂魔,遊俠會上下視為奇恥大辱。
遊俠會不成文的規定,大師級武師才能成為長老。
那個時代,會內長老有三個,也就是說大師級武師只有三個人。
兩大長老一起叛逃,遊俠會僅剩下一位長老,其他游都是些高級武師。但遊俠會還是發出了追殺令,最後一位長老和數十位高級武師追蹤了半年,終於將兩人堵在一處險峰。一番血戰後,大團和古樹重傷垂死被打落懸崖,參與追殺的數十位遊俠只有七人活著回去,那位備受尊敬的長老身受重傷,境界倒退回高級武師境界,遊俠會元氣大傷。
時間過去了十五年,那段公案仍是遊俠會的一個傷疤。
十五年時間,大團和古樹沒有任何訊息,大家都以為當年他們已授首,沒想到,木角領居然跳出來兩個跟他們形貌如此相似的人。
小武是高級武師,卻仍然被殺害,可見對手實力非常強。
小武被殺害的方式,也與十五年前兩人犯下血案的風格很相似。
徐飄渺心頭沉重。
他們只是高級武師,現在面對的,卻很可能是兩位大師級武者……
徐飄渺不動聲色地做了一個手勢,其他墨者一看便知,大家準備撤退。
墨者不怕死,但並不鼓勵沒有意義地犧牲。
徐飄渺是領頭人,更要對大家的生命負責。
走之前,他決定試探一下。
「你們十五年前沒有死!」
胖掌柜和瘦竹杆對視一眼,桀桀怪笑起來。
胖掌柜感慨道:「古樹,十五年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們。」
瘦竹杆冷冷道:「賞他全屍。」
話音剛落,墨者扭頭便跑。
「想跑?」
兩人拔腿便追。
草叢中突然鑽出幾隻機關狗,擋在兩人前面,機關狗自爆,黑煙滾滾。
待黑煙散盡,墨者早已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