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來這裡?」
魚不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壓根沒想到小貓會帶大家來這裡。
他與久久發、雪音兩人閒聊,提到找不到白虎,白虎鎮升級任務無法進行,結果小貓跳了出來。先是用前爪撓,接著用嘴巴咬魚不智衣襟,想把魚不智往外面拉,如果魚不智還猜不到小貓要做什麼,也枉為領主了。
能懂人言的聰明貓咪,有白虎的線索!
魚不智大喜過望,立刻派人找來副鎮長易風,和白虎鎮鎮長阿朵等人,帶上幾十名獵人和磐石營士兵,隨小貓尋找白虎。久久發哪見過這麼聰明的小貓,正事辦完,適逢其會,死皮賴臉要跟著一起看熱鬧,魚不智沒有辦法,只好帶他一起來。
小貓體形袖珍,魚不智不想它在外面展示速度,索性將它抱了起來。小傢伙並不安份待在魚不智懷裡,自顧自地爬上魚不智肩頭。
喜歡爬高,是貓的天性,魚不智也懶得理會。
小貓端坐肩頭,小小身軀隨著魚不智走動而微微起伏,但小貓始終坐得穩如泰山,眯縫的眼睛,看不到絲毫驚恐和慌亂,神情愜意輕鬆。小傢伙就這樣,坐在領主肩上招搖過市。
如此奇葩的組合,吸引了無數鄉民和玩家的目光。
碰到岔路,小貓會用自己的試試指明接下來要走的方向。
它坐在魚不智左肩,代表向左行,若它換到右肩,代表此處要向右行。
出鎮路上,小傢伙反反覆覆換位置。
其他人不知道它用意,看見它在魚不智身上跳來跳去,現場喜感強烈,還當魚不智寵溺小貓,任由其折騰仍毫不在意,一路上鬨笑聲此起彼伏。到後來,魚不智索性讓小貓改變指路方式,倒不是因為他受不了大家鬨笑,碰到岔路較多的地方,小貓的「換肩指路法」不怎麼好用,還是讓它學人一樣,用前腳指路更為直觀。
一路行來,小貓竟帶著大家奔向白虎山,並徑直來到霧林前。
這也難怪魚不智感到驚訝了。
霧林之內,便是白虎魁塔。
他進過霧林,裡面是奇門陣法,尋常人進去很容易暈頭轉向,辯不清方向,失陷在裡面也是很正常的事,強如曲晨,若非魚不智帶人及時解救,恐怕早已經被霧林吞噬。霧林深處藏著白虎魁塔,魚不智是魁塔守護者,對掌控魁塔內外各種傀儡和禁制,他清楚地記得,霧林內別說有白虎,連只野兔山雞都找不到。
「喵!」
小貓輕聲回應,告訴魚不智沒有走錯地方。
阿朵苦著臉道:「領主大人,我們打獵跑遍白虎山,沒見過有白虎啊!」
魚不智反問:「你們有進過霧林嗎?」
阿朵道:「頂多在外圍轉轉,這林子裡沒有獵物,大家也就沒有深入。」
「那不就得了。」
魚不智笑道:「你們沒有深入林內,搞不好裡面真有白虎也說不定。我曾聽領地里的老人說過,這座山是白虎的祖山,全天下的白虎都來自這裡。既然湯姆把我們帶到這兒,進去看看,自然水落石出。」
魚不智其實自己也有疑惑,但還是更願意相信小貓的判斷。
小傢伙曾經示警有功,這次又主動請纓帶大家進山,就算是擺了烏龍,在事情明朗之前,魚不智也是要頂小貓的。
不頂自家小貓,讓他頂誰?
從魚不智懷中輕盈地跳下,小貓率先走進霧林。
它如此有把握,顯然來這裡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魚不智成為魁塔守護,為避免逐鹿獵人誤入霧林無法脫身,他重新設置了魁塔外部防禦,林子裡的大霧將不再對逐鹿人帶來困擾,他關閉了魁塔,即便有鄉民接近,也沒有辦法進入魁塔內部,從而避免被塔中傀儡傷害。
小湯姆是領地守護獸,自然也能享受到同等便利。
有魁塔守護者同行,霧林範圍內,不至於出現足以威脅逐鹿人的禁制。魚不智揮了揮手,示意大家跟著小貓入林。
「這是哪?」
「好大的霧,你們怎麼走這麼快!」
「慢點慢點,我差點撞樹上了……」
「林子裡這麼安靜,會不會有鬼啊……」說到最後,久久發語帶哭腔。
久久發是隊伍中唯一外人,享受不到逐鹿人的待遇,放眼望去全是霧。
最開始他還勉強保持著鎮定,可隨著大家向霧林深處進發,無人說話,久久發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雖說明知遊戲中不可能發生聳人聽聞的事,但每個人內心深處,或多或少都有些許害怕的事物,久久發也不例外,霧林中的環境,觸動了他一直暗藏在心靈深處的某種恐懼。
魚不智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
貌似……久久發這貨怕鬼?
壞心腸的逐鹿領主決定試探一下。
「這裡是夜哭林。」
魚不智來到久久發麵前,熱情地向對方介紹他剛剛胡編出來的故事。
「據說這裡曾經是古戰場,死了許多人,戰鬥結束後,兩軍陣亡者遺體就被埋在這裡。為記住死者,他們為每一名陣亡者種一棵樹,也就是說,這裡每一棵樹都代表一個戰死的先輩……」
「這,這麼多?」
久久發嘴唇直哆嗦,想到每棵樹代表一個死人,他恨不得馬上逃出林。
「是啊,其實還不止。」
魚不智繼續忽悠,嘆道:「本來林子裡是沒有霧的,後來,一些戰死者家屬尋到這裡,很多女眷吊死在林中。林子裡死的人太多,怨氣難以消解。漸漸生出霧來,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樣的濃霧。」
「你左邊那棵歪脖樹,是不是很適合上吊?說不定……」
久久發眼睛都直了。
他渾身冰冷,死活不敢向魚不智指的方向看一眼。明明已經怕得要死,卻還要竭力掩飾心中的恐懼,試圖保持相對淡定些的表情,他自己不知道,雖然他想擠出一個笑容,實際上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魚不智忽然湊近,低聲道:「我們進林子這麼久,有沒有看到小動物?」
久久發勉強擠出一個字:「沒……」
「這就對了。」
魚不智打了個響指,在寂靜的林中分外突兀,「當地人都說這林子有鬼,人進林難出,那些動物進林子也都沒得活,你看地上這些枯骨,都是誤入夜聽林死在這裡的……」
久久發不吭聲,四下張望著,看能不能找到野怪自殺回逐鹿領。
「那些都是小意思,最恐怖的是……你知道這裡為什麼叫夜哭林嗎?」
「據說,每到月圓之夜,林中會有很多鬼魂出沒,有戰死沙場的戰士,也有尋親自盡的女子,聲聲夜哭,肝腸寸斷,瘮人心脾。對了,我們進林前,天馬上就要黑,這幾天遊戲中正好是月圓之夜。等會說不定我們還能遇到,真是好運氣!」
「別,別再說了!」
久久發一把拉住魚不智手臂,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怕鬼!」
雖說久久發自帶無窮負運氣光環,他畢竟是天下軍團外交官兼招募官,本職工作做得相當出色,其智商和情商都是極好。魚不智突然跑過來跟他說這些,越扯越玄乎,久久發哪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你的表情,說話聲調,還有恐懼情緒下不可自抑的嘮叨……夠了嗎?」
「夠了。」
久久發欲哭無淚,苦苦掩飾的秘密被人輕易看穿,他很後悔要求跟來。
「小時候在國外長大,跟朋友去一個廢棄古堡玩,大家都說那個古堡鬧鬼,我們一個個初生牛犢不怕虎,都沒有當一回事,結果……」
魚不智一楞:「真遇上了?」
「沒有,但比遇到鬼還可怕。」久久發嘆道:「我們在古堡里玩捉迷藏,我發現一個密室,鑽了進去,然後怎麼也出不來,大聲呼喊也沒有人聽到。夥伴們以為我獨自離開,家裡人找去時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大家報警,到古堡搜查,最後還是通過生命探測儀把我找到……」
「我被救出時,已經在那個密室里獨自呆了兩天兩夜……」
「那裡面沒有燈,白天有一小片陽光從弦窗投射進來,晚上基本什麼都看不到。最重要的是,那個密室有幾具遺骸……我出去後才知道,古堡最後一位主人和妻子多年前忽然失蹤,那個密室,很可能是兇殺案現場。」
魚不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完全能夠想像到,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被獨自關在一個廢棄古堡密室里兩天,與幾具屍骸作伴時的恐懼、驚慌和絕望。易地而處,如果他是久久發,遭遇那樣的情形,別說落下怕鬼的心理陰影,搞不好連黑屋都怕。
魚不智有些內疚剛才故意嚇久久發,道:「要送你出去嗎?或者pk你。」
「不用!」
久久發神情堅定,正容道:「回國後我從沒向別人提起此事,說出來後,現在感覺好多了。這地方,你不要再編那些嚇人的故事就好,還有……」
久久發停了下來,看著魚不智。
魚不智恍然大悟,忙道:「我會保密。」
久久發鬆了一口氣,誠懇地說道:「謝謝。」
魚不智突然道:「要不要加入逐鹿領?」
「你在邀請我?」
久久發莫名其妙,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自由玩家可以成為領地居民,前提是領主願意接納,但玩家加入領地後不事生產,也難以形成所謂的對領地忠誠,不僅占用人口名額,說不定還會留下安全隱患,多數領主不歡迎玩家成為領地正式成員。
逐鹿領也是如此。
逐鹿領商業發達,很多玩家希望加入,天下軍團就有不少人要求入籍,對軍團玩家而言,入籍跟所屬軍團沒有衝突。可是魚不智從來沒有接受過,明面上的理由是「領地人口安置壓力太大」,但大家心中都明白,魚不智不願意接受玩家加入領地。
魚不智解釋道:「臨時的。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加入領地後,霧就沒了。」
久久發露出瞭然的神情,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其他人都走得那麼輕快。不過,他還是婉拒了魚不智的好意。
「我想克服心理陰影,或許這是個好機會。」
魚不智沒說什麼,久久發想挑戰自我,作為朋友,他尊重對方的選擇。
小貓在林中輕快穿行。
在它的引領下,隊伍向著霧林深處走去。
魚不智是白虎魁塔守護者,地圖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行進路線,小貓引導的路線,避開了霧林中部的魁塔,斜插向霧林另一端。
久久發視線內,霧慢慢稀薄起來,這是即將出林的徵兆。
十分鐘後,一行人終於走出霧林,來到霧林另一端。
「這地方不錯!」
「外面看霧林邊緣不是懸崖就是山,沒想到霧林後面還有這好地方!」
「這水真清咧。」
「是啊,別有天地。」
同行的夷民獵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走出霧林後,當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道小溪。
溪水潺潺,象安靜的少女,在山間小道緩緩流淌。
溪水行經之處,隨處可見覆滿青苔的大石,還有溪旁鬱鬱蔥蔥的樹。這些樹顯然是同一品種,但魚不智對植物種類知之甚少,看不出什麼名堂。
繁茂的綠葉間,有鳥兒在追逐嬉戲,不時發出歡快的叫聲。
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自進入霧林以後,大家就沒見過除他們以外的動物,仿佛在一片死域,這裡的小鳥啼叫,讓他們大多生出「終於回到人間」的感覺。
久久發眸中迸射出動人的神采。
即便是在遊戲中,多人同行,他仍然有些許戰勝心魔的成就感。
小貓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走去。
沿著溪流前進,溪旁的樹木更加繁密,綻放著勃勃生機,與霧林中的樹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行走在如畫美景,夷民獵人和隨行磐石營戰士,卻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獵人此行目的是獵殺白虎,這樣的環境下,白虎隨時可能出現。而磐石營將士則是為保護領主而來,儘管每個人都知道玩家不怕死,但將士們在王戣帶領下仍然兢兢業業,如臨大敵。
小貓終於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