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壯士一去不復返
「馬忠放箭!快放箭!」周瑜大喊。
「伯符快回來!」程普和黃蓋策馬上前,同時大吼。
「休傷我主公!」太史慈揚戟拍馬而上。
江東小霸王被踹下了戰馬,於江東子弟兵而言就好像中軍大纛被人砍下,信仰在眼前支離破碎,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周瑜他們好似有所預料,反應的極快。
呂布並不留情,方天畫戟朝著地上還沒能起身的孫策刺了過去。
幾乎同時,馬忠在周瑜的大聲提醒下,搭弓上弦朝著呂布發出一箭,嗖~
或許是周瑜那一聲『馬忠放箭』提醒了呂布,又或許是對弓箭搭弓上弦的聲音太過熟悉了,他幾乎沒朝馬忠的方向看去,下意識的就選擇了收回長戟,整個人匍匐在了赤兔馬背上,箭矢在頭上掠了過去。
儘管動作有些狼狽,好歹也是避過了此箭。
借著這個空檔,程普、黃蓋和太史慈已經擋在了面前,周瑜攙扶著孫策趕緊上馬。
「溫侯小心啊!」
「賊將休放冷箭!」
「殺將進去!」
與此同時,高順、成廉、徐盛等人同時大呼,也顧不得什麼陣型,朝著浮橋便蜂擁而去,場面頓時就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但馬忠似乎很堅定的相信自己的箭術足以在混亂之中射殺呂布,繼續搭弓上弦,又發兩箭。
這回有了防備,儘管距離很近,都被方天畫戟擋了下來。
不過,他已經為孫策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一行人上馬後朝著城內狂奔。
沒有因為跟孫策的戰鬥而氣息紊亂的呂布,卻因為被馬忠連著射了三箭,臉龐發燙,怒目圓瞪,「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孫策死不死先不說,你這貨肯定活不過今天了!
呂布當即將方天畫戟狠狠扎在地上,左手抄起鞍下寶雕弓,右腳撩起一枚金翎箭,朝著馬忠瞄準。
是時,孫策一行已經入了城,幾十騎混在了一起,加上疾馳揚起的塵土,射擊難度不可謂不大。
可呂布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就連最難的瞄準放箭,也不過是兩息之間。
金翎箭化作一道白練,在混亂的人群中精準的找到了馬忠,穿喉而過。
看著馬忠滾落在地,呂布才傲嬌的冷哼了一聲,「讓你射我!」
隨後拔起方天畫戟跟隨大軍一併沖城。
眼看著呂布大軍湧上浮橋,城關上的守軍也終於反應了過來,朝著下方拼命放箭,距離近了就拿起滾石檑木往下砸。
「霹靂車!快,動起來!」劉曄精通君子六藝,騎馬、射箭和劍術都不差,不過衝鋒陷陣顯然不是他的強項,當即跳著腳讓自己人也要反擊。
吱呀~轟隆!
霹靂車竹筐內的罈子朝著城關飛去。
砰砰砰~
罈子碎了一地,江東子弟條件反射的避開,造成了不小的騷亂。
可讓他們傻眼的是,這些罈子全部都是空的,根本沒有桐油在裡面。
蕪湖,上當了。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自家主公是被對面的人給騙下去的啊。
賊子可惡,其心可誅啊。
如果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何必要開城的,只要守住城門,呂布這一萬人根本沒機會進攻,可眼下.
來不及多思量,將士們趕忙調整陣型,開始繼續放箭。
可是,衝進城關的呂軍將士已經開始湧上城關了,走馬道上,廝殺聲開始碰撞。
真是小母牛不生崽,牛逼壞了啊!目睹了呂布碾壓孫策的斗將,林墨心生感慨,尤其是最後一擊,分明就是帶著侮辱性質,你不是喜歡飛踢嗎,我就用伱的路子來終結你。
岳丈大人也很狂,但是他的狂似乎跟關羽的又不一樣。
這大概跟後世學神鄙視學霸差不多吧,你考九十九分是因為你只有九十九分的實力,我考一百分是因為卷面只有一百分,不代表你跟我差距只有那一分。
可是呂布最後的做法卻讓林墨一頭黑線,以他轅門射戟的箭法,絕對是可以在亂軍中射殺了孫策才對,怎麼會瞄準了個不起眼的弓箭手啊。
果然岳丈大人的養氣術還是差了些,林墨無奈道:「哪來的弓箭手,放一枚冷箭就算了,你還上癮了,惹我岳丈大人,不是嫌命長嗎?」
大軍已經衝進了廣陵城內,以己方陸戰的實力,說是碾壓江東一點也不誇張,就憑那三千騎兵,就足以把孫策一萬多人殺的潰不成軍了。
看來,大勢已定.
「此處兵荒馬亂,我們靠上中軍大纛處。」呂玲綺這麼一說,林墨才反應過來,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就連霹靂車上負責投擲的軍士都提刀衝上去了。
軍功制的年代,想要逆天改命,只能靠戰場殺敵,像今日這般大優,他們自然不想錯過。
不過中軍處的大纛是會有專門看護的,不多,也有個一兩百號人。
這是信仰,只要大纛不倒,將士們就知道中軍仍在,還可死戰。
所以經常會出現斬將奪旗砍下大纛以寒軍心的壯舉發生。
「你上過戰場殺敵嗎?」林墨打眼望著城關上的廝殺慘狀,心裡上已經沒有最初那種胃酸翻湧的感覺了,不過還不足以登城殺敵。
「沒有。」
呂玲綺略顯失落的搖了搖頭,「父親從不讓我上戰場,濮陽大戰的時候,兵力危殆,父親也只是讓我保護娘親和小娘她們撤退。
好像我練武就是為了保護家人。
其實每次父親上戰場,我都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看的出來,呂玲綺有一顆做將軍的心。
或許,她只是想作為一個女兒為父親分憂。
「要不然,你現在殺進去?」林墨扭頭看向她。
呂玲綺依舊是搖頭,「父親說了,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你。」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有一天你的身邊不需要我保護了,那我也會殺上戰場的。」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被包養的感覺。
林墨苦澀一笑,「其實,我每天都有練習刀法還有射技。」
這是實話,在彭城的時候,林墨算是比較認真的對待這件事,後來,曹操的信使上門,對他的衝擊非常大。
當時對方如果真的想下殺手,怕是已經命喪九泉了。
所以自從那天起,林墨對於練武這件事就從認真轉為了刻苦,至於有沒有效果,沒法驗證。
二人都沒在說話,認真的注視著城關,期待著這場戰鬥快點結束。
進城以後,呂布帶著騎兵朝著城內猛衝。
在這個過程中,兩旁的民房上,不斷有江東兵竄出來朝他們放箭。
從數量上看,顯然不是埋伏,否則應該還要配備對應的長槍兵。
癩蛤蟆不咬人他噁心你,弓弩手數量不多,可是冗長的街道上,幾乎都有弓弩手在民房上放箭,兵鋒不斷受挫,速度也慢了下來。
只能讓身後的步兵不斷爬上去清理。
「將士們正在浴血奮戰,難道要我棄城而逃嗎?」一路從西門跑到東門後,孫策總算反應過來了,連忙停了下來。
「主公,方才你與呂布交戰的時候,我已讓大軍從東門撤走,如今留在城裡死戰的,皆是我們從豫章帶來的子弟兵,或非獨子、或父母在則有兄弟、或家中無妻兒!」
迎上孫策擇人而噬的目光後,周瑜無奈的搖頭道:「沒有選擇了,呂布有數千騎兵,將士們兩條腿是跑不過他們的,除非主公想讓所有人都葬身在廣陵城內!」
「你為何要私下用兵!」
孫策鬚髮戟張,一雙眸子因為憤怒而充血,惡狠狠的盯著周瑜,「就算是讓他們先走一段,呂布的騎兵依舊是可以追的上來你知不知道!」
「伯符,此事我與公瑾商議過,我同意他的做法,而且他已做部署,只要我們衝出城去,呂布是追不上來了的!」程普疾言吼道。
「程叔!」
孫策像是一頭咆哮的猛虎,大聲質問道:「滎陽城外父親被徐榮率軍包圍,他可曾拋下過一個兄弟!」
孫策這一生,以父親為榜樣,以霸王為目標,他自信也是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江東四郡之地。
要讓他拋下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子弟兵,那不如直接殺了他更痛快。
「死則死矣,有何懼哉!要我拋下將士們逃命,辦不到!!」因摔下馬而頭盔掉落的孫策披頭散髮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
程普在孫策的身上看到了孫堅的影子,一瞬間,有種鼻頭髮酸的感覺,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周瑜仰天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主公啊,你是要逞一時意氣讓弟兄們都回不了故土還是忍辱負重,帶著江東子弟渡江,自決吧,末將都必奉從主公軍令.」
孫策恍惚了片刻,通過凌亂的頭髮舉目四顧,這些將士,怎能殞身於此,江東還有家業。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你們走,我斷後!」
「呵」
太史慈笑了一聲,搖頭道:「這世上豈有主公為部將斷後的道理,大丈夫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皺眉,今日末將便與主公死戰此城!」
「誓與主公共生死!」
「誓與主公共生死!」
「誓與主公共生死!」
周遭,江東子弟兵紛紛舉起手中環首刀,粗著脖子吶喊。
這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透著決絕。
可是孫策的眼前卻緩緩的模糊了起來。
你們是天底下最好的兵,是我無能,帶你們走入了死地。
伯符啊,身為人主可不懼死,卻不可輕言生死。
孫策一直以為父親臨死前攥著他手說出來的話是告訴他,戰場上不可逞匹夫之勇。
今日,他明白了,江東子弟視死如歸,可身為人主,卻應該讓他們活下去。
他調轉馬頭,右手拔出腰間寶劍,左手握住劍身,奮力抽出後,手掌頓時鮮血淋漓,「我孫策今日以血銘誓,他日必報此仇!」
言畢,他拳頭緊攥,緩緩踏馬而出。
身後,數百人默然跟隨。
城關上,目送著孫策等人離開的守軍,心中有悲壯,也有不舍,更多的卻是高興,他們相視一笑,淚眼婆娑。
「黃叔呢?為何不見黃叔?」伴隨著身後城門被關上,孫策才反應過來。
「老將軍去了南門,此時多半已出城,我們相約渡口集合。」這話周瑜說的很從容,可程普和太史慈卻知道他的心應該在被一寸寸的撕裂吧。
黃公覆,已經回不來了。
這就是代價。
一場兵敗的代價。
很快,呂布便帶著一隊騎兵衝到了西門的城門口,眼前一幕讓他眉頭髮緊。
只見城門緊閉,而門口站滿了手持環首刀的江東兵。
怎麼回事,城已破,他們應該逃命才對。
很快呂布心裡有了判斷,我是順著孫策逃跑的路線追到這裡,他一定是從西門跑的這點不會錯,那麼,眼前這些應該是孫家死士,留下來斷後的。
他甚至都懶得喊招降的話了,一揮手,喊道:「弓弩手!」
身後,一拍手持硬弓的軍士列陣。
沒等他們放箭,城關上突然竄起幾十號人,將準備好的、燃燒中的桐油罈子投了下來,頓時他們的面前就是一片火海。
十幾名弓弩手因沒能及時躲開直接被燒成了火人,撕心裂肺的慘叫中飄蕩著令人作嘔的焦肉味,灼熱的氣浪逼著戰馬不斷後退。
逃亡時候安排伏兵斷後,這都是慣用的伎倆,呂布不僅不怒,心中還有幾分高興,這證明這條路走對了。
江東兵多是步兵,只有幾百淮南軍的騎兵,讓你們先跑上一個時辰我再追也來得及啊。
「伯平!」
呂布吼了一嗓子吼,高順便會意的帶著陷陣營從巷道繞過火線衝上了城關。
「推!」城關上的守軍將準備好的滾石和檑木順著階梯推了下去,虧的是陷陣營這種重甲步兵,且有著高度的默契性,他們立刻成排,將鐵盾奮力推在前,憑著人數優勢倒是扛住了第一波滾石。
隨著滾石不斷推下,就算是陷陣營也不得不退走,這種方式,顯然是不打算活著離開了。
見狀,呂布勒動韁繩,赤兔馬狂奔了起來,跳過比人還高的火舌後直接殺到城門口揮動方天畫戟,想憑一己之力殺穿城門。
城門口不算窄,足有兩丈寬度,呂布方天畫戟舞的虎虎生風,寒光閃爍間,血霧瀰漫,很多人甚至沒來得及舉起環首刀抵抗,咽喉處便裂開,鮮血如注。
狹小的地形里,赤兔馬無法馳騁發揮出它的優勢,但跟隨呂布征戰多年已是頗有靈性,身後有人靠近,不需呂布揮戟,後踢直接踢踹,加上釘了馬蹄鐵,中踢之人胸口凹陷,直接倒地吐血。
「別再擋我!」呂布不是嗜殺之人,城門口這百十號人根本經不起他方天畫戟的收割。
這些子弟兵卻是鐵了心死戰,前赴後繼。
終於殺至不足二十餘人,他們抱起城門旁備好的桐油壇砸向呂布,赤兔馬靈性躲閃,再次被火舌逼退。
承受著幾十度的熱浪,他們一個個視死如歸,咬著牙把最後的十個桐油壇砸向了身後的城門。
大火中,二十人手拉著手,齊聲吟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
這一幕,就算是呂布也為之愕然,江東軍,令人欽佩啊。
在地上的火線只待桐油燃儘自然會熄滅,可是城門皆是百十年的樟木所制,澆上桐油足足可以燃燒幾天的時間,眼下也來不及去滅火了。
「伯平,你帶一隊騎兵從南門追出去,我自領一隊向北門殺去,他們多為步卒,跑不遠的!」
「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