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一 君子藏器於身(二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一 君子藏器於身(二合一)

  對於袁尚的控制林墨是絕對的謹慎,除了安排趙雲、魏越、高順和徐盛輪流給他做貼身保鏢外,大營百丈內全部都是呂營人馬,而袁尚的活動範圍是不可以超過五十丈的。

  這要是擱從前,手底下的人肯定是有意見的,但現在這個節骨眼,問題不大,因為他的人死傷太慘了,其他又多做了俘虜,真正忠誠於袁尚的人已經不多了。

  值得一說的是,把手頭上的事情部署完,高順才跑來告訴林墨,自己趕來的時候呂玲綺為此專門跑了一趟蕭關,是給林墨帶一封家書。

  看著手中的帛布,林墨有些恍惚,在這個時代,尤其是戰時,送一封家書是很難的。

  因為部隊是隨時可能移動,而軍營里非戰不可動用快騎,尋常軍士一年乃至幾年都可能收不到一封家書,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真不是說說而已。

  呂玲綺的信里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拉扯了一些家常,比如肚子越來越大了,娘親說看起來像是個男孩,捎帶著也提了提紅袖招這頭的進展並沒有因為自己懷孕而擱置,郭照那丫頭挺會辦事的。

  最後,便是關切的讓林墨一定要小心,戰場無情。

  呂玲綺的信,能讓林墨感受到一種安寧,就好像無論你多晚回家,總是會有一盞燈為你亮著。

  當然是要回信的了,林墨奮筆疾書了一封覆信後,大概是靈感來了,於是又多寫了三封信。

  一共四封,分別去往兩個不同的地方,林墨遐想著收到信的人會是怎麼樣的表情,應該是挺有趣的吧。

  「子龍,這是我的家書,有沒有需要一併送回去的,別忍著哦,這趟信使離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了。」林墨是特意跑到了趙雲的軍帳里,在他面前揚了揚手中的帛布。

  「我送也是往常山送,彭城又不順路。」

  趙雲乾癟癟的回了一句後,林墨點點頭轉身離去,一邊走一邊嘆道:「噢,那算了,唉,也不知道紫陽書院那頭怎麼樣了,聽玲兒說蔡琰早就寫完了四百多冊書籍,最近似有去意,可惜了,可惜了呀。」

  趙雲真就忍得住不開口挽留,只不過林墨走後,他猶豫一番,還是走到了台案上,拿起一塊帛布發呆,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下筆,有些惆悵。

  接下來就是帶著袁尚去收攏袁譚中軍寨里的十幾萬人,袁譚死了,韓莒趙睿也死了,主心骨就變成了辛家兄弟,再配合郭圖,效率還是很高的。

  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其實還是糧草,這些人總是要吃飯的,袁譚一死,後援補給都斷了,再加上辛家兄弟和郭圖策應,又畏懼呂布的虎威,投降的比較順利。

  正如林墨估計的那樣,跑了一批人,數量不算太多,零零散散加一起估摸著在兩三萬人這樣。

  也不知是確實忠誠於袁譚而選擇落草為寇,還是本來就無意參戰被抓的壯丁,不過呂布並沒有以逃兵論罪將他們抓回來,畢竟這個時候需要的是穩。

  即便如此,要對這十幾萬人進行重新編排,對原定的屯長、軍侯、司馬、都尉、校尉等等進行大洗牌也是非常耗時的。

  當然,這一切不需要在夏津進行,按著林墨的要求,是把所有人都拉到了平原去,這麼做有兩點好處。

  第一是方便對這些部隊進行精簡裁員和大洗牌,其他不說,司馬以上的如果無法確定忠誠問題那就必須換上自己人,更別提還有無數的細則問題。

  再一個,袁譚死了,青州是第一個需要收復的,這裡頭涉及到了撫民問題,不過這方面袁家底蘊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他可不需要像呂布那樣一個個郡去拜訪,一紙文書,青州六郡的太守就老老實實的過來拜謁新主。

  不來?

  沒問題啊,我叔父很能打的哦,而且還是師出有名的那種。

  呂布一度是羨慕的不行,真沒想到這麼個繡花枕頭作用如此之大,林墨對此是笑而不語,他的作用你才發揮了不到十分之一呢。

  未來的路長的很,絕是少不得袁尚的幫忙。

  唯一有些風評不好的地方就是,現在想見袁尚的難度變得很大了,欲見北國之主,先會蘭陵侯。

  呂布擔心時間久了,這風向會不對,輿論上對呂家不太有利,但林墨無所謂,這種事情,做都做了,伱還想神不知鬼不覺?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曹操有句話說的好,譽滿天下者往往都是毀滿天下,有些時候是可以不必過於在乎自己的羽毛被打濕的。

  沒有呂布和林墨,袁尚早晚也是會走上覆滅之路的,袁家內部的問題太嚴重了,在這段成為傀儡的日子裡,袁尚自己也逐漸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他很難過,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他感覺到很陌生,讓他難過的不止是袁家的萬里河山在悄悄易主,而是他終於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不認識鏡子裡那個曾經意氣風發、雄心萬丈要讓袁家再次站在巔峰的少年了。

  但,成王敗寇,自古使然,他難過,又無奈。

  高幹其實已經瀕臨絕望了,接連的敗給曹操後,兵馬折損過半,士氣低迷,兵無鬥志,守城已是萬般艱難,遑論還擊了。

  而且,在曹操踏入并州地界時,他就已經做了兩手準備,一頭是派人帶禮前往河西大草原拜謁南匈奴的單于呼廚泉,希望他率領匈奴兵救援自己。

  禮物呢,呼廚泉收下了,兵馬是鬼影不見,沒辦法啊,在高幹的使者去之前人家就見過朝廷天使了,他能做到兩不相幫實實在在算是厚道了。

  而第二路援軍是太行山的張燕,其實這一手實實在在是昏招,畢竟兩家鬥了這麼多年,積怨太深,張燕自始至終就是在曹操和呂布之間做選擇,高幹?壓根沒在考慮範圍。

  得知了張燕的人竟然直接朝著中山國與河間劫掠,高幹知道,自己不會有援軍了。

  如果不是因為袁紹外甥這層關係,他甚至有了想投曹的念頭,人生天地間,還是要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這一點,高幹就比袁尚硬氣多了。

  所幸在這個關節的節骨眼上,袁尚終於來信了,稱自己已經戰勝並斬殺了袁譚,但因為這一戰軍力危殆,一時間抽不出人來,請他務必要撐住,自己很快就能來了。

  高幹不太明白為什麼不調蔣義渠的人來,袁尚信里沒說,他也只能硬撐了,雖然只是個遙遙無期的希望,但總算是給了幾分底氣。

  同樣的戰報,曹操也收到了,荀攸大概猜出高幹現在被打怕了,肯定是死守待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攻城,掠地好了,於是分出一部分人牽制住太原,其他人則是向河西、樂安兩郡進發。

  你高幹不救是吧,那剩下的雁門、雲中、定襄等郡會不戰而降的。

  他們不擔心袁尚整頓好兵馬會來救援,曹操和荀攸是什麼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件事多半是林墨在暗地裡搗鼓,否則怎麼可能明明是袁譚的幫手,現在袁譚滅了,你呂布反而成為了袁尚的得力幹將,這不是扯呢嘛。

  合計一番後就很清楚了,現在北國兵馬根本無法調動,因為他要安撫世家官員和收納俘虜,這項工作的繁重,在沒有徹底的穩定住挾袁尚令北國的局面前,甚至連黎陽的兵馬他都不敢動。

  堅定了這個信念後,曹操就可以放開手腳大膽的去攻略其他的郡縣,并州很快也會易主。

  「這小子還真是每次出手都讓人大開眼界,僅憑著兩萬人,就把袁家兄弟的幾十萬人牽著鼻子走,最後還成為了最大的贏家,真就讓呂布有了入主北國的機會。」曹操苦笑了一聲。

  這是他沒想到的,更加沒想到的是,林墨的速度這麼快。

  儘管他還沒能弄清楚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依著他對林墨的了解,袁家兄弟肯定是被他耍的團團轉了。

  可惜張汪死了,不然還得揍他。

  「此子確實手段不俗,但想真正掌控北國,他要走的路還遠著呢,在下覺得,如今不僅是要吞併北國,還需要找個盟友。」荀攸跟在曹操身後,在寨子裡閒庭信步。

  「袁熙。」曹操停下來,扭頭看向他。

  荀攸點了點頭,「林墨是看準了袁家的影響力,所以,我們也是可以從袁家人入手的。」

  「其實這件事我是想有過的。」

  曹操嘆了口氣,繼續前行,「可是這小子毫無爭雄之心,二袁奪嫡的時候,他也是偏安幽州,固收本分,恐難說服。」

  「過去不行,現在可能也不行,再晚些時候,一定行。」荀攸笑了笑。

  曹操第二次停了下來,疑惑的打量著荀攸,過了一會,臉上露出一抹恍然表情,大笑了起來,「然也。」

  林墨想挾袁尚令北國,本質上跟自己挾天子令諸侯是一樣的,這種事情不管你怎麼做,總是不可能瞞天過海,否則自己也不至於落了個漢賊的罵名。

  等事情傳開了,袁熙肯定就坐不住了,稍微有些腦子也該明白,北國由呂布做主就不可能放任袁家人成為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等他感受到了危機後,自己再派人結盟,事情會順利很多。

  其實,曹操更願意的還是按照郭嘉的大戰略部署,取并州後下荊州,只可惜,現在的荊州並不好取啊。

  雖然荊州也有二子奪嫡的情況,但劉表現在還健壯的很,一時半會死不了,荊州不亂,曹操也沒辦法入主,這一點,除了耐心等待,沒別的辦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聯合袁熙,稍微打壓一下呂布吧。

  中原大戰後,袁紹病死,這就導致戰火燒到了北國,青冀在打仗,并州也在打仗,乃至於交州都在打仗,偏偏這荊州是人間淨土。

  這在劉表看來是極好的,如今上了年紀了,早就沒有了雄心壯志,只希望保境安民,讓治下百姓過上幾天太平日子也就夠了。

  但,皇叔從來都是信奉虎老雄心在,有賭未為輸的人生格言,更何況他才四十出頭啊,見得四方狼煙,一顆心就開始躁動了。

  他覺得,眼下正是東山再起的絕佳時機,必須要有所作為。

  其實,這事擱半年前劉備都不敢有這種念頭,但諸葛亮出山後,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開了掛的人生啊。

  他出山後的第一個建議,就是讓劉琦請為長沙郡丞,蔡瑁是極力支持的,想法也很簡單,他走的越遠,劉琮上位受到的阻礙就越小。

  所以,劉琦就跑到了長沙當起了郡丞,捎帶著的還把劉備給請了過來,對此劉表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後長沙太守張仲景就遇上了一個比較頭疼的問題,從官職上說,他是節制劉琦的,可他是劉表的長子啊,制約上可不敢太過,多數時候只能放任他做決定。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因為如果自己完全的把決定權交給劉琦,在蔡家看來就是在擁護劉琦了,無疑是把自己捲入到了奪嫡的戰爭中去,作為本就無心權位的張機當然不願意事態發展到與蔡家對立的地步。

  怎麼辦呢,左右為難之下,乾脆就乞骸骨唄,於是一紙文書提了上去,劉表也知道張機早無心當這長沙太守了,大筆一揮就同意了。

  張機下來後,蔡家開始著手安排人接替,但劉表還沒老糊塗到連兒子的死活都不顧,他知道如果長沙太守也讓蔡家人占了,那劉琦多半是要被打壓的喘不過氣來,人家已經退了一步,你們就別太過分了。

  這一次,劉表力排眾議,乾脆的把劉琦提到了長沙太守的位置,只是希望他能自保便可。

  而這些,都是諸葛亮在建議他到長沙任職郡丞的時候就算計好了的,只不過等一切木已成舟,眾人才反應過來,一葉知秋,當得臥龍手段,劉備免不了是要盛讚一番的。

  但關羽和張飛不以為然,這不過是仰仗了劉琦自己的身份罷了,諸葛亮有功,但不多。

  劉琦做了這長沙太守,眾人就算真正意義有了立足之處了,而且這裡與江夏毗鄰,黃祖又是劉琦的絕對擁護者,換言之,現在他們已經實際的掌控著荊襄兩郡之地。

  而且,做了太守之後,劉琦擁有了很大的自主權,其他不說,擴充兵馬這一塊他只要不影響上繳給襄陽的稅賦,怎麼擴充都是沒問題的,這一點至關重要。

  再然後是原屬於長沙的兵馬,也全部都交由了劉琦統領,這當中有兩個人是不得不提的。

  行軍司馬魏延和裨將軍黃忠。

  作為歷史上皇叔的兩大助力,掛有廉頗未老之名的黃漢升,作為五虎上將、定軍山陣斬夏侯淵的彪炳戰績,幾乎是後世對三國稍有涉獵的讀者都能了解的存在,也有好事者曾言,年輕時候的黃忠或可壓呂布一頭。

  相比於黃忠,魏延似乎要遜色不少,其實真要比起來,魏延的高光,其他人未必能及。

  斗將什麼的就不提了,光是漢中之戰追殺曹操的時候,一箭把曹操門牙都給射掉兩顆,除了能讓阿瞞割須棄袍的馬超外,能有幾個把曹操逼的這般狼狽啊。

  這個時期里,劉備對黃忠和魏延也是很客氣的,但這種客氣只是志在收攏人心而已,畢竟沒有在戰場上顯威之前,註定了他們只能被關張兩位萬人敵的光環籠罩。

  除此外,諸葛亮憑藉著自己的人脈,劉琦公子的身份,劉備的皇叔之尊,對長沙、江夏的世家豪強一一拜訪,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得到了不小的擁護和實實在在的好處。

  糧草、金錢乃至於戰馬

  甚至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穫,譬如到江夏訪友的霍峻就被諸葛亮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踏踏實實的準備回南陽故裡帶著家族兵來投奔劉備了。

  儘管,頂著長沙太守之名的是劉琦;

  儘管,作為江夏太守的黃祖支持的也只是劉琦;

  儘管,長沙城裡所有的兵馬效忠的還是劉琦。

  可這並不影響劉備覺得是時候出來做點事了,因為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劉琦的命運早就和自己綁定在了一起,是榮辱與共的關係。

  更何況,他不是為了自己的私事,而是為了家國大業,他想出兵偷襲許昌,救回天子。

  「大哥這個想法好哇,如今曹操與三姓家奴都去了北國,許昌空虛,率軍奇襲必成!」張飛早就憋壞了,這些日子除了練兵還是練兵,聽著有機會打仗,立刻就跳了出來贊同。

  「此時曹軍在并州、安豐兩線作戰,我只需五千精兵,三日內便可迎回天子。」關羽臉上古井無波,可眸子裡的興奮是藏不住的。

  但,這件事僅兩個弟弟支持顯然是不行的,並且這話都不是說給他們倆聽的,而是說給諸葛亮聽的。

  劉備不擔心劉琦不答應,這個侄兒是懂大義的。

  可他很清楚,想對外用兵,沒有劉表的首肯,哪怕你長沙屯兵百萬也別想有所動作。

  平日裡你們怎麼招兵買馬,劉表可以選擇默認,但帶離長沙那就成叛軍了,這個名頭誰也擔不起。

  諸葛亮搖了搖頭,手持羽扇拱手道:「主公,若是劉景升有意建功,早該在中原大戰前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莫說是中原了,如今孫策率兵在交州打的火熱,吳巨還是劉景升欽點的太守,可他對此也是置若罔聞,沒有援手之意,可見此事非人力能扭轉,我們只能靜待時機。」

  意料之中的答案,卻還是讓劉備忍不住的失落。

  他說的對,在中原大戰前,自己就遊說過劉表用兵了,可劉表一心養老,加上蔡家、蒯家阻攔,這事實在萬難。

  現在重新提出來,無非是寄希望於諸葛亮能有一些手段。

  如今看來,依舊只能枯等,劉備有種生命在白白浪費的感覺。

  「誒,許昌不過是一座空城而已,這樣,讓俺跟二哥率領三千人,借道江夏,晝伏夜行,必可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入潁川。

  等劉表、蔡瑁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子已經來到了荊襄,他們還能拒絕不成?」

  張飛的想法聽來有些荒唐,但細想之下好像又確實有得手的機會,三千人不算多,加上都是夜行,又是從黃祖的地盤過,只要他配合,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關羽和劉備對視一眼,然後都看向了諸葛亮。

  「三將軍不可小覷了蔡家在荊襄的眼線。」

  諸葛亮笑著擺動羽扇,「別說是借道江夏奇襲許昌,我們的人離開長沙府蔡瑁就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只怕還沒有踏入江夏地頭,劉景升的信使就會追上你們了。」

  「軍師,你是高看蔡瑁,還是小瞧俺們自己人了?」張飛有些不滿的說道。

  他們都承認,諸葛亮在拉攏世家這方面是有些能耐的,但軍事才華嘛,恕我直言,得亮出來見識見識才能讓我們服你。

  「眼下我們還能在長沙立足,倘若真如三將軍所言,劉景升一旦對主公猜疑便是給了蔡瑁驅逐我們的理由,即時莫說公子這太守之位不保,就連我等也會立刻失去眼前所有的一切。」諸葛亮很無奈的把實際情況拋出來。

  劉備也不傻,當然知道其中要害,也相信蔡家的實力,畢竟現在可是在奪嫡,長沙的一舉一動肯定會格外上心,只能嘆了口氣,「此事作罷。」

  看著劉備一臉失落諸葛亮有些於心不忍,寬慰道:「主公,古今成大事者,除了盡人事外,更重要的是順天意,不強求,不妄為。

  時機未到要隱忍蟄伏,動心忍性,暗中積蓄力量,此為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諸葛亮的話,其實是充滿了人生哲理的,甚至可以說是分析了諸多登頂人生巔峰的王者一生總結出來的。

  大概是因為說出的話與年齡不符,又或者是因為提議被否決,總之關羽和張飛瞥向他的餘光瀰漫著鄙夷。

  最後還是劉備捧場,笑著回道:「先生所言極是,眼下只是戰機到了,時機卻未到。」

  人微言輕和一言九鼎,中間差了兩個字,諸葛亮知道,那兩個字叫成功。

  誠然劉備是很敬重自己,但真的想讓眾人對自己心口拜服,要走的路,還是很遠。

  他們很看重戰場上的勝負,問題是目前的情況根本不允許劉備開戰,諸葛亮的大戰略部署也是以長沙為根基,步步壯大,這是無奈之舉,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只是走完這條路之前始終不可能給關羽張飛一份滿意的答卷。

  所幸劉備對諸葛亮確實是言聽計從的,這一點算是讓諸葛亮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安豐城裡,曹呂對峙已經有半個月時間了。

  這一日,張遼主動邀請陳登到自己的臨時別院吃酒。

  陳登表示很懵,張遼是什麼性子他們是知道的,平日裡說話確實有時候會不著邊際,但做事絕對是有板有眼的,眼前大戰隨時可能開啟,他怎麼會無端端的要喝酒。

  甚至陳登還勸過,此時不宜飲酒,但張遼的回答是,平日裡可以不喝,今晚必須要喝。

  拗不過張遼的陳登,只能如約而至了。

  到了後才發現,張遼宴請的不止是自己,還有曹性、成廉和宋憲三人。

  陳登與三人交換了個眼神,倒是從容自若,不過曹性他們仨就沒這麼自然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今天的張遼有些反常。

  「元龍,說實話,如無你們陳家的鼎力相助,溫侯在徐州可沒這麼容易站穩腳跟,這一杯我要先敬你。」張遼舉起酒杯,虛空敬向陳登。

  到底想幹什麼?陳登越發的迷糊,不過還是秉持商業互吹的原則笑道:「哪裡話,將軍才是溫侯臂膀,在下不敢居功。」

  張遼喝完一杯,自顧自的倒酒。

  遲疑了片刻,陳登還是沒忍住的問道:「將軍,如今大敵當前,軍中是忌酒的,此番前來,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張遼沒有回答他,只是壓了壓手,隨後便將酒杯再次舉起,敬向曹性三人,「哥仨可都是從關中開始就跟著溫侯了的,滎陽大戰的時候,宋憲擋住了曹洪的援軍,為溫侯截斷曹軍爭取了最寶貴的時間;

  成廉,當初你和魏越跟著溫侯,幾十人就把張燕几萬大軍打的倉皇而逃,何其耀眼。

  還有你曹性,濮陽突圍的時候,你連發十三箭,射翻十三名曹軍騎兵,其中還有一名先鋒校尉,這才嚇退了他們,否則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這麼些年,也算是勞苦功高,這杯敬你們。」

  說完,不管三人的反應,便是自顧自的一飲而盡。

  三人面面相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也喝了下去。

  「這些事,文遠你還記得呢。」一杯飲下,曹性有些苦澀的說道。

  「我從沒忘記過,我相信溫侯也沒忘記。」

  張遼繼續倒著酒,感慨道:「但人吶,不能只顧著自己,也得體諒別人的難處,如今的溫侯看著是坐擁兩州之地,其實有多少事是可以從心所欲的呢,尤其我們這群老兄弟,更要理解他。」

  「文遠,我是個粗人,不懂打啞謎,今天把我們都請來,肯定有事,直說吧。」成廉跟高順一樣,屬於悶罐子,但受不了這種氣氛,坦然開問。

  張遼看了看三人又看向另外一旁的陳登,四人皆是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他放下酒杯,輕嘆了口氣後,沉聲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弄明白,想找你們四人問個清楚。」

  「將軍示下,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陳登拱手作揖道。

  張遼點了點頭,乾笑了兩聲,「我派人跟著你們四個也有日子了,始終沒發現你們到底是怎麼跟曹軍聯絡的,能不能知會一聲,要不然我不好設伏。」

  遼神是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駭人的話。

  四人一聽,俱是心頭一沉,面露驚駭之色。

  曹性和宋憲被嚇的背脊深處直接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成廉還算穩得住,只是沉著臉凝視張遼。

  相比於他們三人,陳登反而最是自然,將內心裡的駭意完美的掩藏了起來,「將軍,這話不好亂說的,我對溫侯忠心耿耿,你若胡亂冤枉,怕是要生出內亂來,自取其禍。」

  「誒。」

  張遼擺擺手,笑道:「元龍這就是嚇唬我張遼老實人了,說說嘛,是還有其他內應嗎?城門令?還是布防官?又或者是你陳家族人?

  我瞅著夏侯惇應該忍不了幾天了,我部署大軍是需要時間的,不能再拖啦,說吧。」

  陳登面容一冷,亦是自顧自的喝起酒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將軍掌一軍之權,非是要冤枉我等,在下百口莫辯。」

  張遼嗤笑了一聲,轉而看向曹性三人,「要不,念在昔日袍澤之情,你們說?」

  三人面面相覷,宋憲期期艾艾道:「文文文遠,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冤枉於我。」

  早知道他們不會承認的了,張遼無奈的搖頭道:「算了,時間不多了,不跟你們彎彎繞了。」

  隨後他拍了拍手,屋外應聲款步走入兩名婀娜多姿、美艷動人的少女。

  見得二女走入,陳登握杯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宋憲和曹性直接嚇得眉宇間凝聚豆大的汗珠。

  「見過將軍。」二女欠身做福。

  張遼朝著二女努了努嘴,「還需要我多說什麼嗎?」

  這這這.曹性三人當即面如土色,再沒了抵死不認的心思。

  這不是陳登半年前納的小妾郭照嗎,另外一個是她的丫鬟,怎麼會倒戈相向

  「文遠,文遠」

  曹性嚇的站了起來,正要解釋的時候,張遼表情忽的猙獰起來,厲聲道:「閉嘴!我已經給過你們很多次機會了,是你們自己不珍惜,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刻就剁了你!」

  隨後,張遼嘴角勾勒一抹陰狠的笑,再次看向陳登,「怎麼樣元龍,可以說了嗎,到底是怎麼跟曹軍聯絡的?」

  陳登呆呆地看著王蘭,一言不發,那雙曾經柔情似水的眸子,在這一刻再看自己的時候,卻毫無波瀾。

  「我待你還不夠好嗎,為何叛我?」陳登的眼眶有些泛紅,看來動了感情呀。

  「大人待民女情深義重,若有來世,願為奴為婢報答大人。」王蘭的臉上浮現一抹愧疚,那雙水靈靈的眸子,還似當初那般單純。

  砰~

  陳登手中的酒杯落了地,雙頜咬定,眼神中愛恨交織,他對王蘭很好,甚至都蓋過了結髮妻。

  即使像陳登這樣的人,婚姻也是沒辦法由自己做主的,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而鋪墊罷了。

  但王蘭,他是真的動了心,不止是因為她的長相,更因為她的乖巧,不管什麼時候,她總是能給與自己最需要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個永遠也不會犯錯的人。

  陳登一度以為自己遇上了真愛,結果卻是黃粱一夢。

  不,這比黃粱一夢更讓人痛徹心扉。

  因為這一刻,陳登開始意識到並不是王蘭不會犯錯,而是因為不愛,所以她的一言一行都是照著自己的喜好行事,靠近自己,不過是目的罷了。

  「元龍,被人出賣的感覺不好受吧。」張遼搖晃著手中酒杯,嘲諷般冷哼了一聲。

  「哈哈哈」

  陳登聞言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也停不下,「想不到我會毀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好,好啊,溫柔鄉,英雄冢,給我上了一堂課。」

  「現在可以說了嗎?」張遼再次問道。

  「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至於其他人,我不想胡亂攀咬。」陳登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

  從小到大,他那麼的驕傲,那麼的耀眼,出生在這樣的大世家裡,錦衣玉食,看似風光無限,可沒有人知道,陳珪從小耳提面命讓他以家族利益為先,他也是秉持著這樣的理念在做事。

  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為自己做過一件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如同一葉迷失了方向的孤舟飄蕩在大海里。

  直到遇見了王蘭,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一絲意義。

  可嘆到頭卻是一場空。

  陳登跪坐在那,低下頭放聲大哭,像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允文說了,把名單交出來,牽扯你們陳家人的都可以從寬處理,包括你陳登;可如果你嘴硬,他先殺陳珪再殺你認識的每一個人,別以為陳家在徐州根深蒂固可以肆無忌憚,你知道的,允文從來說得出做的到,他有的是手段,我勸你放明白點。」

  說罷,張遼轉身離去,掠過陳登身旁時,他低沉道:「給你半個時辰考慮,別挑戰我的耐性。」

  看著嚎啕大哭的陳登,王蘭只是輕聲嘆了口氣,搖搖頭跟著張遼離去了。

  剩下曹性他們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倒是想招,問題是名單只有陳登才有,想勸吧,感覺現在人家哭這麼傷心也不好勸啊,只能再等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