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悲憤的劉備
再說劉備正在營帳里喝著茶水，自怨自艾。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數個士兵直接闖了進來，二話不說，朝著他撲了過來，將他五花大綁，押著他朝著帥帳就是走去。
劉備又驚又怒。
不過，他好歹還是很快鎮定了下來。
這數個士兵，他有過一面之緣，似乎是袁紹帳下的護衛隊。
而且，除了他們，也沒有誰敢再軍營中橫衝直撞。
好歹，自己也是五千騎兵的統帥。
且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很快，劉備就被押解到帥帳前面。
一個士兵直接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向帥帳裡面。
帥帳裡面已經來了數個人。
其中赫然有荀諶、郭圖、辛評、辛毗、淳于瓊、張郃等人。
見劉備被推得踉蹌了一把，眾人像是沒有看到似的，而是各自低著頭。
劉備早已經習慣了如此場面。
自從加入袁紹之後，他就無法融入其中。
剛剛加入之時，他還努力融入。
不過，他現在已經放棄了。
至於袁紹，則高坐在主位，一臉陰鷙地看著他。
劉備快步走進去，單膝跪在袁紹身前，努力做了個行禮的動作道：「袁公，不知道劉備何罪？無緣無故，就被五花大綁抓到這裡來？」
袁紹沒有回答劉備的話，而是直接將一張紙張摔在劉備臉上。
紙張從劉備臉上滑落而下，落在地上，摺疊成一起。
劉備低下頭，將紙張用嘴巴咬著掀開。
他的髮絲垂落下來，亂七八糟地遮住視線，讓他此刻顯得頗為狼狽。
只見紙張上，密密麻麻，亂七八糟地寫了數列文字。
而且，很多處，都塗塗改改，似乎有難言之隱，又似乎有不可告人之秘。
劉備的視線快速掃過這些文字，目光最終落在江東吳侯印章上。
劉備啞然失笑道：「吳侯給我寫的信？」
「裡面說的話，倒是屬實。」
「昔年我還在公孫瓚名下為官，正巧碰上曹操為父報仇，屠戮徐州，我帶兵馳援，恰巧，當時的吳侯身為廬江別部司馬，也帶兵過去。」
「因為先徐州牧陶謙病重，無法臨陣指揮，彼時吳侯又不相信其他人統兵能力，所以將兵馬委託我統領。」
「不過，後來，陳宮反叛曹操，引呂布入主兗州，曹操不得已退去，吳侯也很快離開。」
仰起頭看向袁紹，劉備問道：「我和吳侯已經多年沒有聯繫，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明白他為何會突然給我寫信。而且，這信會在袁公這裡。」
袁紹見劉備如此鎮定，直接將酒盞摔在他身前，咆哮道：「劉備！」
「你真當我是三歲嬰孩，如此好糊弄？」
「這些沒有塗改的文字，我是不識字還是怎麼的？」
「我就不信，堂堂吳侯，江東第一世家的家族長，就寫這麼兩百來個字，會塗塗改改到如此地步！」
「劉備！！！」
袁紹憤怒地站起身，右手食指指著劉備道：「我待你如此不薄，為何你還要朝秦暮楚？」
「他陸翊不寫信給其他人，偏偏寫給伱？一個數年未聯繫之人？」
「他陸翊只是為了和你寒暄，以至於派遣死士進入我軍中？」
「他陸翊和你沒有勾結，全都是我們瞎了眼！」
「這些塗改的地方，分明是你們勾結的內容！」
「現在老實招來，我還能給你個全屍。」
「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不念舊情！」
袁紹唾沫四濺，甚至飛沫飛到劉備臉上。
劉備迎著袁紹近乎猙獰而吃人的目光，眼淚控制不住地滾落而出。
他環顧著四周，看著四周的人依舊沒有動靜，忍不住悲從心起，哈哈大笑。
眼淚和鼻涕交替而下，讓他看起來極為瘋狂。
出離了憤怒的袁紹見狀，眯著眼睛，右手握在佩劍劍柄上，一副隨時要斬殺劉備的模樣。
劉備又哭又笑了一陣，這才停下來，看向袁紹，顫抖著聲音道：「袁公，我劉備雖然無才，雖然數度易主，可從未有人像你這樣厚待我啊。」
「今天不是懷疑我勾結敵人。」
「明天就是懷疑我能力不足。」
「如今，我在你帳下一年有餘。」
「我和多少人有過聯繫，做過多少事，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二弟，可是死在江東軍手中！」
「他是死在江東軍手裡！！！」
「他是為了守護袁公你的基業而戰死沙場！！！」
劉備猩紅著眼睛，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冒出來，猙獰道：「我無能為他報仇，我恨不得替他去死。」
「如今，你卻只因為一封信而懷疑我的忠心。」
「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的家人被董卓屠戮之時，你可有過向董卓投降的心思？」
「看不慣我劉備，大可以直接動手，又何須如此污衊？」
劉備仰起頭，咆哮道：「蒼天啊，我劉備到底還要怎麼做，你才能不折磨我！」
「我想要光復漢室，你讓我居無定所。」
「我想要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你讓我碰到如此無良之主！！！」
低下頭，劉備一步一步朝著袁紹走過去，狀若瘋癲，獰笑道：「殺了我，你不是一直懷疑我嗎？來，殺了我！我只恨我不聽二弟之話，選擇你這樣蠢如笨驢的主公！」
「袁紹，枉你四世三公之後，卻連一點辨別能力都沒有！」
「來啊！」
「如今這帳下都是你的走狗，都是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結黨營私，蠅營狗苟之輩。」
「殺了我，他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不滿和指摘！」
「來啊！！！」
荀諶這才看向劉備。
看著劉備已盡崩潰的模樣，已經開始口不擇言，荀諶微微皺了下眉頭，對被劉備逼得步步後退的袁紹道：「明公，這封信，的確有待商榷。」
袁紹這才鬆開握住佩劍劍柄的手，對劉備道：「好了，劉玄德，今日之事，另做商量。你回去把虎符交回來，休息些時日，我再另做安排。」
說著，招呼兩個護衛進來，給劉備鬆了綁。
劉備看向袁紹，猙獰的臉色漸漸平靜下來。
他想到了關羽生前的話。
的確。
自己這是咎由自取。
如今大漢已亡，自己還有何面目效仿光武皇帝？
既然無法匡扶漢室，要另擇明主，又為何會選擇眼前這個愚蠢之輩？
不管是公孫瓚。
還是陶謙。
還是曹操。
他們，哪個又不比眼前之人強百倍？
從袖子裡掏出虎符，劉備緩緩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悲戚道：「無需過些時日，我待會就走了。袁公這段時間對我的器重，我已經用忠心回報。既然袁公無法接納，我也無法強求。」
「袁公現在要殺，就趕緊動手。」
「否則，我離開這裡，袁公你還得懷疑我會投奔江東，泄露大軍情報。」
「斬草除根。」
「我劉備不過是一介草民，從幽州涿郡而起，如今布衣白身，猶如草芥。」
「在這裡殺了，也無人會懷疑。」
「就像滄海一粟，不會有人在意這一粟是生根發芽，還是腐爛。」
「而且，我剛才說的話，也有損你的威名。」
「請動手吧！」
袁紹俯瞰著身前的劉備。
看著劉備卑微的身姿，他的心裡突然也湧出莫名的傷感，還有一絲自責。
這一年多以來，劉備加入自己這邊，的確是兢兢業業。
他的二弟也的確戰死沙場，不曾投降。
他也的確努力融入自己這一邊，可也的確沒有人願意接納他們。
就這般狀況，陸翊小兒聯繫他，似乎也沒有意義。
想到這，袁紹道：「罷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這封信，我當做不存在。」
劉備卻沒有起身，而是依舊保持著匍匐身姿，堅持道：「袁公，你現在不動手，我待會真走了。我已決定，要去壽春江東。」
袁紹沉著臉，死死地瞪著劉備，有些不耐煩道：「見好就收！」
劉備沒有回答袁紹這番話。
他只是爬起來，將身上的鎧甲脫了下來，整齊地疊了起來，放在身前的地面上，然後解下兩把佩劍，疊在鎧甲上。
沒有再看任何人。
劉備轉過身，毅然而然地朝著帥帳外走了出去。
辛毗就要拔出佩劍追上去。
辛評握住他的手腕，朝袁紹方向努了努嘴，搖了搖頭。
整個帥帳里都沒有聲音。
只有劉備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過了許久，才見一士兵快步走進來道：「報，劉備正朝著壽春方向走去！」
辛毗快步走出來，對袁紹道：「明公，斬草除根！一旦劉備投了江東，他要是泄露我們的情報，那對我們不利！」
袁紹陰鷙著臉。
張郃原本對劉備沒有任何感情。
剛剛，劉備那一番激烈的措辭，讓他莫名的有些難受起來。
他的確做了很多。
但是，袁公還是輕易斷定他的生死。
就像自己。
作為河北四庭柱之一，和顏良、文丑一起誅殺白馬義從，立功無數。
可在袁公眼裡，卻始終不如顏良和文丑。
甚至，自己為了袁公而受傷，沒有得到一句安慰，反而斥責。
眼看著袁紹又開始握緊佩劍劍柄，張郃站出來，紅著眼睛道：「袁公，劉備還有一個結義弟弟在鄴城。在鄴城之時，我觀他和結義弟弟情同手足，應該不至於將情報透露給江東，從而害了他結義弟弟性命。」
「而且，他若真有心泄露情報，又怎麼會如此堂而皇之地過去？」
「他在我們這裡，也算是一腔忠誠。」
「是我們對不住他在先。」
「如今既然分散，不如給雙方一個體面。」
「而且，我河北如此大軍，又豈會害怕一個騎兵統領？」
「如今陛下被殺，大漢已亡，天下人的眼光都在我們這裡。」
「少一分殺戮，多一分真誠以待，或者會更加彰顯袁公你之高貴。」
郭圖快步走出來，呵斥張郃道：「張郃，你既然如此同情他，那你大可以跟他一起去！瞧瞧你這段時間乾的蠢事，有何面目替人求情？」
張郃勃然大怒，拔出佩劍，咆哮道：「郭圖賊子，看劍！」
「夠了！」一聲咆哮。
袁紹厭惡地看向張郃道：「有這暴脾氣，多在戰場上廝殺！」
說完，看向其他人道：「今天就到這了，解散吧！」
郭圖朝張郃哼了一聲。
張郃看著郭圖如此模樣，又看向袁紹，雙拳緊握。
終究，他深呼吸了口氣，低著頭，快步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