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笑著撩起袖子，就上前接過幾個扳手，和劉曄一起鼓搗起來：「子揚，你這台新式織綾機還沒在坊里報備吧？就不怕被我搶了功勞？」
「一點虛名罷了，算得了什麼？不過你真要搶，功勞可以給你，賺到的錢記得分給我，我還有很多的實驗想要做呢。」
劉曄卻是不太在意這些事情，他的個性就是如此，該爭的時候，絕不含糊，出手果斷而且狠辣。
但不想爭的時候，又十分鹹魚，對誰都沒有齜牙咧嘴過。
對於錢財，劉曄其實不太看重，畢竟他出身宗室，家中還有封地，從小吃穿不愁。
可是現在痴迷於物理學和機關術，想要求證心中的疑惑，探知世間真理，就得頻繁做實驗，而做實驗需要錢。
只要能給他錢，劉曄幾乎不太在意其他的事情。
不過楊修也是高傲之人，又豈會貪圖他人的功勞和名譽？
想要的話，他自己又不是沒有研究課題，因此剛才的話，也就是一句玩笑。
兩人的人品都十分堅挺，如今又有共同的理想和愛好，因此聊得十分投契，相識沒多久，就已經成為了至交好友。
「總算改裝完成了！」
劉曄放下手中的工具，舉手歡呼大笑，一改往日的低調與隨和。
此刻的他，為了心中的理想而奮鬥，才是那個被他隱藏起來的自己。
楊修也擦拭起手上的油污，然後笑著對劉曄說道：「子揚，這次還真是要恭喜你了，改進了織綾機之後，一旦大範圍推廣開來，名利雙收指日可待啊。」
劉曄擦了擦手，見四下並無第三人在場，就悄悄拉著楊修聊起了別的事情：「德祖，主上欲推行專利保護法令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嗯，前幾日與主上閒聊時，聽他提起過，天工坊內部的匠師應該都提前收到風聲了，據說大家的心情都很振奮。」
「是啊，帝國工程院正在選址，聽說就選在了被燒毀的白馬寺舊址之上，而動工當日，主上也會在朝會時，向陛下提交關於這一法令的申請，一旦通過，從此匠人的利益將得到保證，敝帚自珍的事情，應該也會減少許多。」
兩人都知道，陸宇提交法令申請只是走個過場，無論是皇帝劉辯，還是太后何蓮，都不可能拒絕，也不會去拒絕。
反正這個法令，又不是針對皇室的，甚至皇室本身就在天工坊里有些股份，當初何蓮也是從她的私房錢中拿了不少出來投資的。
因此可以說，在專利保護法令這件事情上，皇室與陸宇，才是利益同盟。
對於自古以來，匠人都喜歡敝帚自珍，以至於許多獨創技術隨著時代的更替多有失傳這一現象，楊修和劉曄一樣，都對此充滿了感嘆和惋惜：「希望以後這類事情能夠減少吧，一些前人的研究成果，不該就這麼失落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是啊，希望如此。」
劉曄一想到歷史上許多震驚世人的奇妙造物，最後都失傳的記載，就心情很不好。
天工坊里，就請了不少有本事的匠師加入，但就算給再多的薪水，他們之中也極少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獨門絕活傳授給徒弟，但凡出點意外事故，或者等他們老死之後，這些技術怕不是又要繼續失傳。
但這能怪匠人不識大體，不顧大局嗎？
無論是劉曄，還是陸宇，都還沒無恥到這種地步。
畢竟匠人也是人，人家也要吃飯的。
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去想辦法保護專利和版權，保護匠人的利益，反而怪人家不懂得犧牲奉獻，這特麼得多無恥才能把這種話說得出口？
因此陸宇並未責怪匠人們敝帚自珍，而是打算推行專利保護法案，來保障他們的利益，讓他們能夠無後顧之憂，甚至能夠靠著傳授絕活，賺到比以前更多的利益。
很多問題，往往都是因為不肯給錢想要白嫖帶來的。
所以解決問題，絕不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別人嘰嘰歪歪，而是分享利益。
衛將軍府邸，陸宇正在為此事籌謀布局，擺在面前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如何打擊仿製和盜版者。
實際上，自從陸宇扶植工商業發展之後，市面上就多出了很多私營的毛紡織作坊，而其中一些私人作坊，用的機器就是仿製品。
畢竟天工坊出產的紡織機器有限，而且售價不低，因此很多人覺得與其購買，不如直接動手抄襲，這可以省下一大筆開支。
而這一現象，正隨著毛料市場的擴大而不斷惡化。
毫無疑問，想要推動專利保護法令，第一批要打擊的，就是這群盜版者。
但是這種事情，談何容易？
有能力仿製的人，身份並不難查，難的是要如何處理。
這些人的背後，往往都有靠山撐腰，不是世家就是豪族，又或者是朝中勛貴，有些背後還是地方的漢室宗親在暗中投資。
這些人，真要一網打盡，等同於和滿朝文武公然開戰。
郭嘉作為謀士，雖然不太理解陸宇這麼做的原因，但還是提供了可靠的建議：「主上，真要一網打盡，恐怕會引起強烈反彈。」
「但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我絕不會因此而妥協。」
陸宇才不管什麼法不責眾這一套，因為一旦開此惡劣，那麼就是「下次還敢」。
到了最後，縱容只會把事情鬧得越發無法收拾。
郭嘉也看出了陸宇的決心，因此並未勸阻，而是說道：「主上，可以訂立新的規矩，然後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哦？為什麼？」
陸宇好奇地打量著郭嘉，一點點利益上的損失，他倒是不在乎。
郭嘉則是解釋說道：「毛紡織機乃主上發明創造，他們私下仿製，已經是大錯特錯，主上既往不咎，這是施恩。若推行法令之後，再有過犯，那就是不識抬舉，可以施之以雷霆手段，殺雞儆猴。」
再不合理的法令，只要統治者的武力足夠強大，照樣能夠推行下去。
而陸宇又不是在巧取豪奪，只是在保護自己的利益，因此想要作對的人，在道理上就天然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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