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陳宮一樣,都是世家內部,堅定的保守派勢力。
世家內部,擁有大量在仕官員的士族,也大多是屬於保守派。這個派系的特點,就是反對一切形式的改革,認為改革只會越改越壞,唯有維持原狀,「不擾民」才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百姓不算「民」。
他們口中的不擾民,指的是朝廷中樞,不要干擾他們這些地方士族掌控權勢、資源和階級的晉升渠道。
在陳宮和張邈等人的心中,皇帝只會瞎胡鬧,只有像他們這些心懷天下的儒門名士,才是真正心繫百姓,能夠治理國家的賢能之人。
說白了,還是不想放棄世家對地方的壟斷。
漢武帝為了加強皇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僅僅過去三百多年,就誕生出了士族這麼一個怪物,反過來威脅到了皇權。
靈帝劉宏當初不惜掀起黨錮之禍,還有賣官鬻爵種種行為,就是為了打破士族對地方的壟斷。
可惜他最後還是失敗了,甚至貴為皇帝,都遭遇到了兵變和刺殺,可見士族的力量,已經膨脹到何等可怕的地步。
儒學,更是已成毒瘤,趴在大漢帝國的身上,吸食著百姓的血肉,不斷膨脹,直到自我崩解和毀滅的到來,最終迎來了五胡亂華這樣的文明劫難。
然而對於這些,張邈看不到,張超看不到,他們仍然固執的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而錯的人,永遠是別人。
以前是皇帝劉宏,所以對他口誅筆伐,連諡號都給他弄了一個「靈」這樣的惡諡,可見群臣對他的憎惡和厭恨。
現在,錯的是陸宇。
因為陸宇與世家為敵,與儒門為敵,所以他該死。
「大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單憑我們,泰山和濟北定然擋不住陸宇的兵鋒,為今之計,必須尋求外援才可了。」
張邈對局勢的判斷,倒還有些眼光。
張超雖然對陸宇很不服氣,但是卻也知道,陸宇軍的實力強橫無匹,絕非他們兄弟二人所能力敵。
哪怕他們背後有孔融和陶謙的支持,也打不過陸宇。
張邈很是頭疼:「孔文舉和陶恭祖不敢過於觸怒陸宇,因此要他們直接派兵支援我們,恐怕難以做到。」
實際上,孔融別說出兵相助了,他現在自己都想找人求助。
青州本地的黃巾之亂,一直都是個大問題,而孔融自己根本處理不了。
讓他吟詩作對,寫一手好文章,他擅長。
讓他治理地方,或者帶兵平叛,那純粹白給。
至於陶謙,在諸侯之中,也算是有幾分本事,可惜手中無一流戰將,守土之力有之,進取之能卻無。
兩人可以當做外援,卻不能倚為靠山。
張超想了想,認真地建議道:「大哥,你素來與孟德交好,不如去求他出兵?」
曹操目前駐軍在許縣大本營,只要出兵,數日之內就能打到陳留城下,到時候必定可以威脅到陸宇的核心腹地,逼迫陸宇軍的撤退。
至少在張超看來,此等圍魏救趙之計,絕對可行。
張邈聽了,也覺得弟弟張超的話有幾分道理,當即答應下來:「好,我立刻出發,去請孟德出兵相助。」
軍情如火,陸宇的兵鋒,已經抵達汶陽,隨時都會攻入泰山郡內。
因此張邈根本不敢猶豫,親自帶隊,出城之後,立刻馬不停蹄地朝著許縣飛奔而去。
然而讓張邈蛋疼的是,在許縣城中,他見到了一個他非常不想遇見的人。
郭嘉身穿錦衣華服,腰間配著玉珏和香囊,俊逸的面龐上,還掛著如晨風般和煦的微笑:「孟卓兄,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
「郭奉孝,你來許縣做什麼!?」
張邈看到郭嘉,一顆心直接沉入谷底。
他沒想到,自己一路風馳電掣地看來,最想見的曹操還沒見到,卻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要知道,此前郭嘉可是出使過冀州的,更是一手促成了冀州當下的亂局,連袁紹都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張邈再怎麼自信,也不認為自己能比袁紹還強,所以他十分不安,懷疑郭嘉來許縣的目的。
而郭嘉也懶得隱藏心思,看向張邈時,嘴角的笑容越發歡快:「孟卓兄何必多此一問呢?我來的目的,當然是要送你一程啊。」
送君一程,本是朋友之間的禮節。
然而可惜,郭嘉想要讓張邈去走的,是一條死路。
如此毫不掩飾的惡意,張邈聞言只覺得渾身冰冷,隨即臉色鐵青:「你以為你做得到嗎?」
對於張邈的憤怒,郭嘉頗不以為然:「哈~,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好了。」
郭嘉和張邈,被一起請進了曹操的府邸。
因為私交的緣故,張邈率先得到了曹操的接見。
為此張邈還得意地看了郭嘉一眼,那神態,仿佛在炫耀:看到沒,曹操,我的鐵哥們!
對此,郭嘉卻是並不在意,嘴角依舊是翹起了一個自信的弧度,神態安然自若。
……
看到曹操之後,張邈當即按耐不住:「孟德,你會幫我的對吧?」
客套和寒暄,在生死危機面前,依舊無足輕重了。
張邈不顧禮節的詢問,足以顯示出他的內心,是何等急迫。
曹操也能體會張邈此時的心情,因此沒有責怪他的失禮,更何可陸宇的強大,本身也對豫州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因此曹操毫不猶豫就對張邈說道:「當然,咱兩誰跟誰啊?我肯定是要幫你的。」
「孟德,好兄弟,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張邈非常感動,兩人這才開始許久,回憶起了往日的點點滴滴。
想當初,張邈和曹操還有袁紹,三人都是至交好友,共同立志要改變天下。
而三國歷史上,曹操在征討陶謙前,就曾對家人說:「我如果回不來,你們可以去投靠孟卓。」
結果最後,曹操凱旋而歸,見到張邈,兩人相視而泣。他們的關係就是這樣的親密無間。
只可惜,區區情誼,在爭霸天下面前,又有多少份量呢?
當著張邈的面,再三承諾絕不見郭嘉的曹操,當天晚上,卻是秘密遣人將郭嘉請到了書房,兩人來了個秉燭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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