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西北方四十里外,就是虎牢關。
千年雄關之後,則是煙燻繚繞的成皋縣。
漢高祖劉邦,當年在此置縣安民,距今已近四百載,因為屬河南尹管轄之地,背靠洛陽,又占據交通要道,因此商業非常繁榮,更因為臨近虎牢關,而成為一座軍事重鎮,兵器冶煉業相當發達。
而黎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過最近家主黎威很不高興,將寫滿虧損數字的帳本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大罵道:「這個月的帳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虧了這麼多?」
底下幾個管事的也是一臉委屈,紛紛辯解道:「老爺,這事兒怪不得我們啊。」
「就是說啊,天工坊的東西賣得那麼便宜,誰還會來我們這裡進貨?」
黎威怒了,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圓:「你們的意思是,這事兒賴我?」
「要不?我們約降價?」
有管事的開始提議。
可黎威怎麼可能接受降價,大聲喝罵:「降價不也是虧損嗎?再說了,你確定降價能擠垮天工坊?」
看著黎威還在氣頭上,底下的管事根本不敢跳出來觸他的霉頭,一個個都低頭裝死。
黎威越看越生氣:「一個個廢物,老子白養你們了!」
黎家雖說是成皋的土霸王,田產不少,可鍛造鐵器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尤其是在黎家這些年來不斷暗中出手,終於慢慢壟斷了整個洛陽區域的鐵器市場之後,收益更是驚人。
如今被天工坊搶了生意,收入那是斷崖式下跌。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已經習慣了大手大腳花錢的黎威,自然忍受不了家族產業收入下降的事實,為此甚至派人暗中散播對陸宇不利的消息,說他與民爭利,導致許多平民鐵匠破產,生活沒有著落,乃至家破人亡。
總之是怎麼誇張怎麼來,可惜收效甚微。
黎威今天看了帳本,更是心煩,可還沒等他平復情緒,更糟的消息再次傳來。
「老爺,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老……老爺……我們的工匠,都讓天工坊的人給挖走了!」
跑來匯報消息的僕人,用力地喘了幾口氣,這才滿臉焦急地說出事情的原委。
而黎威一聽到這消息,腦子頓時就轟的一聲,仿佛被雷給劈了一樣,整個人氣抖冷!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天工坊真跑到我們黎家來挖人了?」
黎威都快要被逼瘋了,對方簡直欺人太甚,先是斷了黎家的財路,現在更加過分,居然跑過來挖自己的牆腳!
他轉過頭來,紅著眼珠子怒視著幾個管事:「你們趕緊下去給我把人找回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明白了嗎!?」
看到已經形如惡鬼的黎威,幾個管事哪敢反駁,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應是。
幾個管事離開之後,黎威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此刻的他,已經是坐立難安:「不行,我得跟著去看看,這究竟是這麼一回事。」
黎威放心不下,就也動身離開了縣城,去到鄉下。
黎家在鄉下霸占了一座產鐵的礦山,並且圍繞著那裡,建造了一座塢堡,裡面有連綿成片的熔爐,專門熔煉礦石,鍛造鐵器。
為此,黎家還養著好幾百個鐵匠,以及數千名熟練的工人。
這些可都是黎家好幾代人的心血結晶,是黎家能夠在成皋立足的基石。
可等黎威去到塢堡的時候,裡面卻是空空蕩蕩的,好半天才遇到一個本家的人,黎威當即把人攔下,問道:「黎豐,其他人呢,這大白天的不開工都死去哪了?」
黎豐扯了扯身上的背囊,憋著嘴回了句:「跳槽了唄。」
黎威這才發現黎豐居然已經打點好行囊了,頓時皺著眉頭,言語頗為不善:「你要去哪?」
黎豐抬起頭,瞟了黎威一眼,說道:「我當然也要跳槽啊。」
黎威勃然大怒:「別忘了,你也姓黎!」
「呵呵,現在倒是想起我也姓黎來了,我媽病得要死的時候,找你借錢,你怎麼不說我姓黎?我爸當年為了保住黎家的貨,被山賊所殺,事後家族可有撫恤?不,你們甚至連一句問候都沒有。」
黎豐不過是旁支,庶出的身份註定了他在黎家難以出頭,甚至還因為過於優秀而被主脈刻意打壓,可以說是積怨甚深。
「滾,都給老子滾,離開這扇門,你以後就別回來了!」
黎威破口大罵,然而黎豐充耳不聞,毫無留戀地背著行囊,離開了黎家這片傷心地。
沒走多遠,就看見大路上停著十幾輛黑色的四輪馬車,上面畫著天工坊特有的標記,很容易辨認。
黎豐趕緊上前,還沒等他開口,負責接待的人比他還熱情:「你也是鐵匠?」
「是。」
「哈哈,來,快上車!」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黎豐。」
「我靠,你姓黎?」
「怎麼,姓黎的不收嗎?」
「收,我管你姓啥,會打鐵就行。」
「對了,你會打鐵的,對吧?」
「會。」
「那就好,以後我們就是工友啦,我叫翟南。」
翟南樂呵呵地伸出手,和黎豐握了握,他現在心裡美滋滋的,這把人拉回去,直接就是錢啊,太好掙了。
黎豐性格有些孤僻,不喜言談,倒是翟南話很多,一路上說個不停,最後又好奇地打聽了一下黎豐的情況:「為什麼要離開黎家啊?」
「我不想說。」
見黎豐繃著臉,翟南也不敢追問,只好換了個話題:「你現在大概什麼水平?」
黎豐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道:「匠師。」
翟南眼珠子都瞪直了,眼前的黎豐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這麼年輕的匠師?
他有點不敢相信:「你是匠師?黎家的人肯放你走?」
黎豐閉起了眼睛,不願多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很不高興。
其實一年前,他就已經可以出師了,可黎威為了省一點工錢,愣是壓著他不肯承認,卻不想直接逼得黎豐負氣出走。
對待自己人尚且如此,黎威對待那些非本家的工匠有多吝嗇,就可想而知了。
若非黎家這些年對工匠盤剝太過,怎麼會一有人過來挖角,就從上到下跑了個精光?甚至很多黎姓的旁支,也和黎豐一樣,選擇出走。
實在是主脈這些年來做得太過分了,不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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