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呼嘯,夕陽如血,襄平城外,黑煙滾滾,滿地屍體。
仇首望著高大的城牆,臉色鐵青,本以為手到擒來的襄平,臨門一腳卻踢到了鐵板上。
整整一上午才填平護城河,本以為一鼓作氣便可登城,誰知守城士兵異常頑固,城內器械充足,白白折損兩千多兵力。
李源勸道:「大王息怒,如今遼東只剩襄平一地,縱然城中有些儲備,但外無救兵,公孫恭不過瓮中之鱉,不出半月,此城必破。」
仇首也無可奈何,只好暫時退兵,明日再發動進攻,正在營中商議對策,忽然士兵來報,大將軍李颯求見。
李源吃驚道:「二弟不去剿滅鮮卑,來此作甚?」
仇首笑道:「我看必是大將軍已然大勝,正好來助我一臂之力。」
二人迎出帳外,卻見李源渾身狼狽,火光下如同遼東各處逃難的百姓一般,不由大驚。
李源忙問道:「二弟,莫非卑衍他們聞報叛亂?」
「非也!」李颯搖頭苦笑道:「漢軍、是漢軍……」話音未落便栽倒在地。
李源忙命人將其抬進帳內,叫來醫者救治,原來是一路奔逃,太過疲憊,氣血不足以致昏迷,餵了些參湯暫時休息。
仇首忙傳來隨行士兵問話,方知漢軍已到老鐵山,鮮卑人投降,設下圈套,李颯中計全軍覆沒,被漢軍追到岫巖,失了大營逃回此處。
「豈有此理!」仇首驚怒不已,低吼道:「漢軍想乘人之危嗎?」
李源卻眉頭緊蹙,憂心道:「劉琦已平定中原,對遼東自然志在必得,此番漢軍氣勢洶洶而來,必為勁敵。」
仇首狂笑道:「丞相和李老先生都說中原人物如何厲害,我看也不過爾爾!漢軍並非三頭六臂,怕他何來,明日便為大將報仇。」
「不可!」李源抬起手,腦海中快速想著對策,漢軍的到來,讓遼東局勢風雲突變,原來的計劃也不適用,思索片刻言道:「公孫恭為人柔弱,我們今日以武相逼,反目成仇,若再去對付漢軍,必會腹背受敵。」
「唉呀,早知如此,就該晚兩天撕破臉皮!」仇首懊悔不迭,問道:「不如派人進城,與公孫恭重歸於好,合力對付漢軍?」
李源搖頭道:「我們攻打襄平,已經結仇,公孫恭已知大王野心,豈肯再信我等?我只怕……」
仇首問道:「還怕何事?」
李源雙目微凜:「先前使者稟報,公孫恭聞知大王兵至,誠惶誠恐,一夜之間卻態度大變,非但喝罵我軍,還閉城不見,再看今日守城之勢,只怕……漢軍已有人進入城中。」
仇首吃驚道:「你是說公孫恭已經降漢?」
李源背過手,仰面看著帳篷,頂上繡著八卦圖,緩緩道:「欲速則不達!或許他還在猶疑之間,但我等今日出兵,反將他推向漢軍,城中或有勸降使者在暗中相助。」
仇首咬牙道:「已然兵臨城下,若能拿下襄平,便可與漢軍一戰,丞相可還有破城之策?」
李源沉吟道:「這襄平畢竟是公孫氏經營數十年之地,城牆堅實,糧草充足,守軍雖不多,卻防守得當,若要強攻,恐難以得手。」
小呂布道:「何不將人馬分屯四門,圍住襄平,眾將連夜進攻,便可尋機破城?」
「此計不妥!」李源搖頭道:「如此就算拿下城池,也是損兵折將,彼時兵力睏乏,漢軍大軍趕到,反將我等困於此地,作繭自縛。」
仇首急躁起來,在帳中來迴轉圈:「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難道要本王放棄遼東,退回帶方不成?」
「此時若退,則前功盡棄,再想取遼東難如登天矣!」李源眉頭緊皺,言道:「要速破襄平,需有內應……」
說到此處忽然眼睛一亮,馬上請仇首備酒宴,派人將郭昕請來,好生問候。
郭昕不惜以身涉險向百濟求援,本是為郭通和袁買立功創造機會,卻不料這仇首狼子野心,竟將他軟禁,欲謀遼東,整日擔驚受怕。
忽然被請入帳中,見到桌上酒席,郭昕便知有求於他,心中暗喜,臉上卻是一副冷漠,站在當地紋絲不動,冷聲道:「此莫非是斷頭酒?」
仇首賠笑道:「先生何出此言?你是本王上賓,自當以禮相待。」
郭昕大笑道:「大王恩將仇報,反攻遼東,刀兵相向,失信於天下,要殺便殺,何必惺惺作態?」
李源勸道:「郭先生,我軍取襄平易如反掌,大王一番苦心,只為不忍傷害遼東百姓而已!公孫恭柔弱,鮮卑餘孽尚且奈何不得,如何能保遼東?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先生何其不明?」
仇首也道:「先生若能助我取城,我保你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將來由你掌管遼東,你意下如何?」
郭昕冷哼道:「吾雖不敢自稱良臣,但爾等狼心狗肺之徒,絕非明主。」
「哼,假清高!」仇首大怒,拔劍指向郭昕,厲聲道:「你若不從命,本王先殺了你祭旗,再攻破襄平,將你郭家殺個雞犬不留。」
郭昕心中一沉,轉頭問道:「你意欲何為?」
仇首得意笑道:「倒也簡單,只要先生寫封信給郭通,叫他暗中接應,打開城門,只要放我軍進城,你父子便是大功一件。」
「你休想!」郭昕臉色大變,他本是為兒子掙功勞,如果做出勾結百濟之事,非但前功盡棄,而且身敗名裂,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做。
「你不怕死嗎?」仇首橫刀厲喝道:「那就先殺你,再殺郭家滿門。」
郭昕仰天大笑道:「引狼入室,吾已愧對遼東父老,又豈能做出這等無恥之舉?如今唯有一死,向遼東百姓賠罪,要殺便殺!」
李源再勸道:「先生縱死,也難保襄平,又連累郭氏一族,此中利弊,三歲孩童也能看出,以先生之智,又何必固執?」
郭昕朗聲道:「我堂堂郭氏男兒,豈能賣主求榮?大丈夫寧死不做賣國之賊!」
李源眼神一冷,卻忍住怒氣,命人將郭昕帶下去,嘆道:「中原何其多義士也?」
仇首將刀擲於地上:「此計不通,現在該如何是好?」
李源又冷笑道:「郭昕甘願赴死,不過是為全節留名,其子郭通何嘗不想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