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五子良將

  「荀公休得巧言舌辯!」徐晃知道自己辯才遠不如荀彧,冷聲道:「曹丞相要殺你,劉琦又有解救之恩,公今日之選,我不做評判!但張遼、樂進二人行徑,某不屑為之。」

  荀彧嘆道:「曹孟德要殺我,皆因吾世受漢恩,只食漢祿,不肯為魏臣也!敢問將軍今日用兵,為漢臣、為魏臣焉?」

  「這……」徐晃一滯,半天才道:「某受曹公厚恩,誓死以報,絕不做背主之人。」

  荀彧言道:「將軍昔日保天子東進,有護駕之功,昔日統兵掃亂,此為國家之事,皆漢室良臣也。今後中興漢室,上以報國家,下不負先人,何期臣僕曹魏,背本就末乎?」

  「人各有志,何必強求?」徐晃臉色陰沉,自覺詞窮,背轉身去,緩緩道:「吾今日前來,只為見故友一面,便去泉下追隨丞相……不想卻大失所望,不如不見。」

  張遼最能理解徐晃此時的心情,示意張虎先退下,抱拳道:「公明之心,某感同身受,且隨我來,看過一物,再決策未遲。」

  正要請徐晃入堂,卻被樂進拉住:「文遠你來看,我雖失一子,你卻要輸了。」

  樂進平日裡寡言少語,但對象棋卻極為沉迷,剛才三人一番議論,他卻盯著棋盤,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荀彧見這關鍵時刻被樂進攔住,上前拿起炮,往後架去,淡淡道:「樂將軍不必掙扎了,你已是死局矣!」

  樂進看到荀彧落子,頓時臉色大變,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如石雕一般站在桌旁,剛才所想的幾步妙招竟無從施展。

  荀彧看向一臉好奇的徐晃,拱手道:「請!」

  「哼!」徐晃冷哼一聲,拂袖大步走向大堂,總覺得荀彧方才那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進入大堂,卻見正面擺著條桌圈椅,左右各有一張巨大的桌案,左邊擺滿書籍,正是襄陽最新的印刷書籍,用鎖線包裝,十分精美,右邊則是形狀各異的器物,多為胡人所用,大概都來自異域他鄉。

  張遼卻走向左邊牆上,指著掛了一排的地圖,對徐晃言道:「公明來看,世界之大,非止九州,華夏不過彈丸之地也,我等廝殺,便如兄弟鬩於牆也!」

  徐晃快步走過去,只見上面畫著大小不一的地形,標註貴霜、安息、東瀛、大秦等地名,頓時雙目瞪大:「這是何物?」

  荀彧撫須道:「天外有天,此為世界地圖。若大漢再興,萬國來朝,敢問將軍之志?」

  張遼手指向北方之地,喃喃道:「天闊地遠,窮此一生難及也!北地遼闊,胡種層出不窮,除之不盡,吾欲一探究竟!」

  「張騫鑿空西域,班超招撫各國,今其恃遠不服,吾願為定遠侯之事!」樂進不知何時跟了進來,目光盯著西域諸國。

  徐晃接連看過幾張地圖,心情久久難以平靜,愕然嘆道:「不想某竟是井底之蛙……」

  ……

  北方戰火紛飛,江南已是一片祥和之氣。

  孫氏之亂平定後,新歲之際,張昭、顧雍為表率,當先推行屯田制,百姓分得土地,春耕又有官府送稻米種子,無不稱頌劉琦之德。

  豫章更是全面推行荊州新政,歷經宗賊、兵禍和孫輔等人攪亂之後,豫章境內百廢待興,正是最好的契機。

  法正將政事交予潘濬、陸凱等青年才俊,大力起用培養新人,境內民生風生水起,那些躲在山中的百姓、山賊聞風歸順。

  有地有糧有媳婦,誰願意留在山中做賊?隨著豫章境內平定,他們劫掠的機會越來越少,日子不好過,還要被親戚朋友鄙視,不如趁著招撫機會改邪歸正。

  鄱陽湖波光粼粼,又到魚肥蝦美的季節,每日見漁民撒網捕魚,湖上帆船往來,漁歌互答,仿佛已是太平盛世。

  柴桑東門外有一片湖泊,山水相接,阡陌交通,有一處周瑜修建的涼亭,當地人稱周郎渡,如今已成了法正的專屬之地。

  戰事結束之後,他將軍政之事全權委託,自己每日在這裡釣魚消遣,偶爾與百姓閒聊,逍遙自在。

  這可急壞了張郃、于禁等將,江北捷報頻傳,劉琦就要平定中原,曹魏敗亡在即,他們卻躲在這窮山惡水荒度歲月,眼睜睜看著別人立功,每日如熱鍋上的螞蟻。

  二人站在城樓上,看著遠處涼亭下躺在搖椅中的人影,魚竿橫在身上,已經半個多時辰未動,分明是睡著了。

  張郃急道:「甘興霸一月前就率水軍東進,此時想必已經入海,不日便可北上建功,我二人難道真要在此終老不成?」

  于禁蹙眉道:「法孝直每日閒坐釣台,莫非以為我二人不願出戰,不好來催促?」

  張郃突然伸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氣罵道:「都怪這張臭嘴,說什麼不與曹軍對敵,如今再無立功機會了。」

  于禁沉吟片刻,言道:「昔日我等如此說,是感念曹丞相之恩!如今曹公已兵敗身亡,當今天下只剩漢、魏兩軍,並無曹軍,我等本為撥亂興漢,並不違背初衷。」

  「文則言之有理!」張郃眼前一亮,握拳道:「河北之戰將起,正是我衣錦還鄉之時。大丈夫明時務,就要當機立斷,若還心念曹氏,將來劉伯瑋果真位登九五,你我豈非成了二心之人?」

  于禁渾身一凜,忙對張郃言道:「事不宜遲,快去請軍師出兵。」

  二人快步下城,來不及走路,飛馬直奔涼亭,找到法正,卻見他臉上蓋著草帽,睡得正香。

  張郃忍不住叫醒他,抱拳道:「中原戰事正酣,正是建功之時,軍師怎能置身事外,不為主公分憂?」

  法正眯縫著眼睛,懶洋洋嘆道:「吾本有心北上,但奈何主公將我三人分作一組,二位將軍不肯與曹魏對敵,吾心有餘而力不足吶!」

  「軍師說哪裡話?」于禁抱拳道:「我二人食漢祿,本為漢臣,自曹操進魏王,便與曹氏一刀兩斷。昔日王道未平,吾等便矢志討亂,奉帝扶漢,今委身劉將軍,豈有二心焉?請軍師早日北上,助主公綏寧海內,再興漢室。」

  法正聞言緩緩坐起,看著二人問道:「二位將軍果有此意?」

  于禁二人抱拳道:「此乃肺腑之言。」

  法正忽然仰天大笑,二人愕然,只見法正抬起魚竿,那線頭之上哪有魚餌,分明是一個直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