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渾身一震,見徐庶不似作偽,大聲道:「要殺便殺,我不走!」
他這次起兵到中原,既為報父仇,也為建功立業,才要大展拳腳,重振先祖伏波將軍的榮光,將來好衣錦還鄉。
如果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神威天將軍將成為整個西涼的笑話,豈不是生不如死?
徐庶仰天長嘆道:「若不斬汝,便是因私廢公,人心不服,若斬汝,營中必亂,恐誤大事,你還是早走為好。」
馬超一顆心沉到谷底,不禁悲從中來,噗通跪地:「某為伏波將軍之後,理當為漢室效命,豈可無功而返?既違軍令,情願領罪,西涼軍各營自有馬岱統領,絕不會作亂,請軍師責罰!」
馬岱大驚,跪地抱拳道:「兄長雖有罪,也是急於立功效命,偷寨襲營行軍常有之事,情理可原,請軍師寬恕。」
徐庶言道:「吾奉主公之命興漢討賊,今局勢稍有起色,漢室興復有望,若因此廢法,軍中人人徇私,何以興國也?馬超今犯軍法,容不得私情,汝若果真不願走,當甘受裁決,休得生怨!」
馬超熱淚滾滾,大聲道:「好漢做事好漢當,馬超違令,死罪難逃,只望軍師饒恕郭淮,勿使得連累。」
轉身又對馬岱、龐德二人跪拜,泣聲道:「馬超幸賴軍師相救,得以活命,此恩無以為報,某視軍師如手足也!今違令問斬,絕無怨言,只恨父仇未報,大恩未償。賢弟與令明率西涼兵馬替我報仇,好生助軍師建功立業,諸兒郎衣錦還鄉,馬超雖死亦無恨於九泉。」
言罷三人抱頭痛哭,馬岱又苦苦哀求,張嶷、沙摩柯等將紛紛跪地求情。
徐庶也淚流滿面,卻毫不心軟,擺手命左右推出馬超,於營門外斬首示眾,以正軍法。
府門外一片譁然,西涼軍將領紛紛圍上來,要救馬超,馬超喝止不住,西涼軍與護衛推搡叫嚷,亂成一團。
徐庶邁步來到門口,拔劍大喝道:「再敢有違令者,立斬不赦!」
馬岱、龐德大驚,急忙跑出府外,呵斥西涼軍退後,雙方在街上對峙,劍拔弩張。
「刀下留人!」就在此時,街角轉出一行人,當先之人招手大喊道:「諸位稍安勿躁,待我去見徐將軍!」
馬岱見來的正是運糧官李嚴,忙上前道:「李將軍來得正好,快想辦法勸勸先生。」
一路上將出兵之事告知,快步來到府衙,李嚴見禮,勸道:「馬將軍立功心切,才致如此,此番交兵,全仗孟起之威,若是斬殺,我折大將,軍心不穩,魏軍必竊喜。此親者痛,仇者快,望君三思!」
徐庶微哼一聲,淡淡說道:「主公興漢,全仗文武用命,上下一心,吾早將軍令曉諭三軍,法令豈能因一人而廢,無馬超吾便勝不得徐晃?定斬不饒!」
李嚴言道:「法令固不可犯,然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主公向來寬仁惜才,敵國大將尚不肯輕易殺戮,將其囚禁勸說,更何況麾下能臣乎?今正當討賊之際,未曾交戰,便先斬一將,乃是自墮士氣,於軍不利,不如留有用之身,戴罪立功!」
馬岱趁機求情道:「馬氏一族世代忠於漢室,其父子三人已被奸佞所害,伏波將軍一脈只剩吾兄一人,萬望暫赦其罪,吾等西涼軍上下,願戴罪立功,誓滅魏軍。」
徐庶手指輕敲桌面,拭去淚痕,輕嘆道:「吾與孟起肝膽相照,交情匪淺,傳此令亦心如刀絞,然徇私枉法,乃治軍大忌也。此次不治馬超,西涼軍皆視法度於無,若有差池,吾有何顏面去見主公?」
李嚴抱拳道:「君言雖也有理,但馬將軍千里支援,助主公興漢討賊,若斬之,是絕天下興漢義士也!何況主公向來寬仁,必不忍殺之,軍師若執意要行軍法,不如先將馬超押赴洛陽,交由主公發落,此為上策也!」
徐庶沉吟片刻,點頭道:「正方之言倒也有理,但囚禁馬超,又擔心西涼軍人心不服,令不能下,反生掣肘。」
馬岱跪地大聲道:「西涼軍上下,今後絕不違反軍令,若有違令,無需軍師出手,某親手斬之。」
徐庶這才道:「看在眾將求情,李將軍又想出折中之策,馬超之罪便先記下,免其死罪,削除官職,押赴洛陽等候發落。」
馬岱驚得渾身冷汗直流,聽到逃過死罪,急忙連連磕頭謝罪:「多謝軍師。」
徐庶又道:「然馬超、郭淮違令,若不懲處,吾軍令難以執行:就在府門外,馬超杖責五十,郭淮三十,曉諭三軍,以正軍法。」
「遵命!」馬岱大喜,親自帶著軍兵出門,就在府外執行。
西涼軍雖然還有不滿之人,被馬岱呵斥送回營中,不多時便聽到門外傳來陣陣噼啪之聲,如農婦砸麻一般,連綿不絕。
李嚴聽得心中不忍,憂心道:「馬超出身公侯世家,生性桀驁,西涼軍又多跋扈之徒,元直如此責罰,若惱羞成怒,引起兵變,如何是好?」
徐庶嘆道:「今日之舉,正是為滅其性情也!」
李嚴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原來元直並非真要殺馬超,倒叫我虛驚一場。」
徐庶將寶劍緩緩入鞘,只留半截閃爍寒芒,言道:「劍若無鞘,鋒芒畢露,遲早自傷,亦連累親近之人。」
李嚴點頭道:「揣而銳之,不可常保。剛則易折,藏鋒於內,方能發軔於外也!」
徐庶言道:「馬超乃當世猛將,雖有霸王之勇,然智略不足,遠不及其祖伏波將軍矣!其性兼孫策之傲、呂布之莽,此皆為將之大忌也,吾既為其友,安得不費心雕琢也?」
李嚴慨然道:「孟起的確尚需多加磨礪,方可獨當一面,只是他自小頤指氣使,又本性情急躁,恐難以體會元直一番苦心吶!」
徐庶側耳細聽,外面責打的聲音已經停止,笑道:「要孟起領會吾意,還需正方助我一臂之力。」
李嚴抱拳道:「軍師但講無妨。」
徐庶命人擺下酒宴,為李嚴接風,待二人落座,低聲道:「稍後馬岱來復命,公將方才疑慮再問一次則可。」
李嚴微微一怔,旋即會意,余光中看到馬岱走上台階,舉杯大笑道:「久聞元直治軍極嚴,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